四十六、人小鬼大

    张章时常会来逸云宫玩耍，由其是尝到张氏的手艺后，来的就更勤了。也算是给凌非无趣的日子里，增添了一分灵动的生气。

    不过，说是来玩，其实逸云宫却也并没有多少可玩之处，尤其是张章又不能被人瞧见，连带着凌非都要找各种各样的理由支开下人。起先，凌非刚刚种下了“试验田”，还特地拽着张章去看那些微微冒芽的青嫩菜蔬苗子，在她记忆里，小孩们都会对这些很有好奇心与新鲜感。

    谁想，张章瞧了一眼就很不屑的说道：“不就是些瓜苗豆苗嘛，好像还有些葱、蒜、萝卜、芋头、叶菜一类的，这有什么好玩的。”

    要知道，这菜地虽号称是凌非的，但她在二十一世纪也是生长在城里的福利院，哪知农事；其实经手的都是连信、连喜、连顺这些下人，尤其是连喜，据说他入宫之前，早就帮着家里耕种了，农活很是擅长。而凌非最多在边上凑个热闹，加上添乱。因此，当这些小苗苗们陆续冒头，还只有一两片叶时，就算她平日里有吃过长成的，这会儿也还认不出来呢。

    凌非一番追问才知，张章的家里虽说是当地村子里的富户，主家们并不亲事生产，但张章这猴皮的性子，早就在田里乡上跑了个遍。

    原来是她孤陋寡闻了，不禁有些害臊。自然赶快带着毫不感兴趣的张章离开了菜地，同时在心里暗暗下决心，定要好好认全了这些菜蔬，挽回点面子。

    有了这么一遭，凌非更想起张章对逸云宫甚至比她还熟悉，她也就不再以大人自居，而是顺从的跟着张章在逸云宫的各个不起眼的荒僻角落里穿梭。

    大多数时候，他们也就是找个别人寻他们不着的地方，凑在一起说说闲话，听张章乱侃一气，或是倒倒苦水发发牢sao。

    从他的话里凌非得知，太后与皇后都对他极好，虽然他不过是皇后远房表妹的儿子，连亲戚关系都着实远了一些，但看来漂亮又爱耍宝的孩童，无论在哪里都是倍受宠爱的，就连她也难以招架，每次张章撒娇让她尽可能的多带上张氏做的吃食，她都只能无奈的答应下来。只可惜张章不欲让别人知道他，否则与他同姓、又曾失去了所有孩子的张氏，一定会对他爱不释手。

    其实宫里御厨的手艺也是登峰造极，张章又在太后、皇后身边，自然得到的照顾远非她逸云宫可比；可是张章却说：“太后祖母、姑母那边吃的味道是不差啦，就是吃起来干巴巴的，总觉得少了点什么。还是你这儿的好，很像我娘亲做的味儿！”

    凌非好笑的想，这家伙还真是人小鬼大，莫非他都能在吃食中品出“爱的味道”？不过也看的出，他确实很想家了，那么小的年纪就离了父母身边，看似得了太后、皇后的欢心荣耀无比，但其实也着实可怜。

    过了些时日，有一回他来到时，难得没了嬉笑的样子，很是愁苦的说：“姑母让我与皇子们一块儿进学，怕是以后能得空溜进来的机会不多了……”

    凌非笑说：“你不是总说，要快些长大做大官，那样的话，弟弟meimei就不用再被送到宫里来了吗？要做大官，可不就得多读书，学富五车才是。”在张章尚年幼的心中，认为是太后、皇后的官儿大，所以她爹娘才得听她们的，把他给送进宫来；于是他便觉得，只要自己也做了更大的大官，往后弟弟meimei就不用像他这样受离家之苦了。凌非当然知道这不过是童言无忌，也就并未纠正。

    张章撇撇嘴道：“那些子曰诗云有什么用，又不能骑马，也不能习武！那些博士教授就会说背书写字、写字背书，要不就是一堆啰啰嗦嗦的大道理，一点儿都不好玩！我张章才不要像他们这样，手不能举，肩不能抗的，连被轻轻碰一下就站不稳了，还吹胡子瞪眼说要找姑父告状，真是气煞人也！”凌非只觉得汗水有些挂下来，敢情这小子是不是把讲学的夫子给怎么着了？给皇子们授课的，肯定都是些饱学大儒；在皇子们面前，他小子顶多算个陪读末流的，居然敢冲撞夫子，可真是够胆大了！

    只听他又继续道：“我张章要做就做太尉大将军！统领八十万禁军，荡平草原达掳、南方贼寇，那才是男子汉大丈夫，威风凛凛呢！”他那混乱的称呼让凌非哑然失笑。

    不过，他这个“太尉大将军”显然出师不利，还未有机会带领大军，书读了没几日，就先与未来的顶头上司——众皇子们先“厮杀”了起来。

    说起战绩时，他倒是得意洋洋：“别看那些皇子们平日里威风八面，被下人簇拥的神气活现，动起手来，不过一个个软脚虾，对付他们，小爷用一根指头就足以了！”

    他倒是会吹嘘，但这会儿七个皇子中，三个还是一两岁的幼童不可能与他一块儿进学，又有居于东宫的年及弱冠的太子，已开始学习辅国理政，并有专门的太子太傅等，平日里并不与其余年幼皇子们一块儿读书。这么算下来，顶多只有三位皇子可能与张章照面了，难不成他把这三位皇子一块儿撂倒了？

    凌非虽知太后、皇后宠溺张章，可就算那些皇子们中没有皇后亲生的，但他们也都是太后的亲孙子，平日里一个个宝贝的紧呢，张章说到底还只是个外人。而且，四皇子十三岁，六皇子十岁，可都比张章年长，气力、体格都定然胜过了张章。凌非不禁有些为张章担忧，又多问了几句，结果却令她更为惊讶。

    原来，张章“教训”的并不是三个皇子，仅仅是比他还小一岁的六岁的八皇子周楷，而周楷的母妃正是贵妃！

    凌非对这小子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只希望周楷没有被伤着、那贵妃不与小孩计较；顺带笑话了张章几句，亏他吹嘘的那么得意，原来只是欺负了个比他还年幼的。

    张章不屑的一撅嘴：“就他，本小爷还不稀罕动手呢！都是那些一个劲儿只会摇狗尾巴的陪读衙内们，好像跟在八皇子屁股后头就也是个人物了，那周楷瞪了瞪眼，他们就巴巴的来找小爷麻烦了，还不都给小爷全部放倒了！”说着，他摩拳擦掌，脸上挂上了一副过瘾的神情，“嘿，好久没那么痛快的活动筋骨了！”

    凌非直翻白眼。张章这孩子真是白长了一副好模样了，那么可爱的小粉团儿，居然性子如此粗鲁！听他自个儿吹嘘，他打从会走路，就开始习武练拳脚，本事自然是一等一的！

    凌非瞧他那副小孩的细胳膊细腿的，看来这小子不光粗鲁，吹起牛来也是不打草稿的。不过凌非只是在心里好笑，并没有说出来，否则张章还不知道怎么样与她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