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致命危机（新）
伊丽莎白皇后对鲜血并不陌生。她的丈夫是当今世界上最容易受到暗杀的君主之一，自登基之后所遭遇的刺杀不下两位数，已经到了“若是现在没有人想着杀我才是真的不正常”的地步。 侍卫队接受的训练，向来是以防范暗杀为第一目标的，若是在首都维也纳的话，自然是要先筛查一遍客人名单，将安全工作尽可能做的完备的。而在遥远的马德拉岛，没有足够的人手也没有足够的时间来进行这项工作。 女人对血腥最为敏感，那样汩汩的鲜血从一个人的身体里面流出来，带着温度，就在眼前，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情啊！丽莉·胡尼亚迪小姐仿似觉得，整个人都接近崩溃了，双手不住的颤抖，只记得用力喊出胸口所有空气。 她不过是娇养的贵族小姐，平生没见过什么比从马上掉下来摔断了腿更严重的场面，不由花容失色，脸色苍白，惊惶无助到极点。 伊姆雷·胡尼亚迪伯爵是在meimei发出第一声尖叫的时候，就跑进舞厅。其时皇后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正皱眉看向她最喜爱的女侍丽莉，那发出尖叫的第一人。 伊姆雷扶了meimei一把，随即便看到她面前的安东尼·迪诺佐肋下涌出的鲜血。 他职位虽高，但这种事情毕竟是第一次遭遇到，一瞬间也苍白了面颊，颇有点手足无措。他定了定神，转头叫道：“乔治！雷蒙德！” 紧跟着他进来的两名侍卫赶过来，扶住身体正缓缓下滑的的安东尼。皇后的女官们已经在喝令女侍们安静，外面侍卫关上门窗，最外围巡逻的侍卫也按照安全手册上的规定，将别墅的大门锁上。 皇后身边一直跟随有两名医生，并没有参加舞会，此时被人从房间中匆匆拉了出来，随从带着药箱一路跌跌撞撞的过来。 一片慌乱之后。贝莱加尔德夫人将情况悄声告诉皇后，皇后自始至终没有表现出慌乱的神情，稳稳的坐在主人位上，旁边的副官和女官紧张得瞪大了眼睛，一脸戒备。 医生一层层剪开安东尼的上衣，露出伤口。用纱布和药粉简单的包扎了之后，对皇后禀报说：“启奏皇后陛下，他的伤口并不深，只是这凶器颇为刁钻，开口很大，他现在失血过多，其他的还要等暂时止血以后才能细细察看。” “大夫，全凭你处置吧。”皇后远远的说道。 命人将受伤的意大利人抬去了客房，伊丽莎白皇后这才说：“胡尼亚迪伯爵，你可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作为今夜的侍卫队长，伊姆雷难辞其咎。 西班牙军官们已经被皇后的侍卫队隔在舞厅的角落，远离奥地利皇后及皇后的侍从们。对于皇后公然将他们视为潜在的凶手，客人们显然很不乐意。纷纷大声喧哗闹嚷着，几乎按捺不住。巴塞罗那号上的军官足有3、40人，个个都身体强健，身手不凡。听闻这只军舰属于西班牙国王的嫡系，军官水手都是百里挑一的英才。 胡安·卡洛斯船长看了看自己的手下，并不采取什么行动克制自己的部下。 伊姆雷慢慢的走过来，心情沉重。“胡安·卡洛斯船长，我们的皇后请您过去商谈。” 卡洛斯船长点头，伸手拍在身边的大副肩头，“别闹事，等我回来。” “你好，卡洛斯船长。”伊丽莎白皇后依然端坐，仿佛地板上的鲜血根本不存在似的。 “您好，我尊贵的皇后陛下。”卡洛斯船长殷勤的吻了皇后的手背——这次皇后没有戴手套。卡洛斯船长不由得抬头看着皇后。 丽莉·胡尼亚迪小姐重新站回皇后的身边，只是脸色煞白，魂不守舍。 “刚才得事情，不知道你看清楚了没有——” 卡洛斯船长点了点头。 “那么，你也应该知道，你和你的部下，今夜大概是回不去里巴塞罗那号了。”皇后淡淡的说。 卡洛斯船长脸上流露出为难的神色，“这……” 皇后却轻轻一笑：“船长，你的部下在我的别墅里发生了意外，你说，应该怎么处理妥当呢？” 卡洛斯船长顿了一顿，才说：“迪诺佐上尉平时为人很是沉稳，又恨洁身自好，就连同僚之间，也很少会起争执，我真不知道，到底这是因为什么……” “那么，我想，迪诺佐上尉也应该不会与我的随从和仆人们有什么冲突之类的，所以我就想不通了，到底是什么人做的呢？” 卡洛斯船长也承认。“是的，我也一直在想，到底是什么人……”他们都认定，这是凶手与安东尼·迪诺佐之间的个人恩怨所导致的惨剧。只是其中最大的不解就是，为什么凶手不在里巴塞罗那号动手？就算里巴塞罗那号人多口杂，不好下手，那么，侍卫众多的奥地利皇后的舞会，才是更不可能下手的地方吧？ 两个人同时想到了，如果这事闹大了的话，很可能就会变成一个政治事件……卡洛斯船长若有所思的定睛瞧着伊丽莎白皇后，而皇后，也目不转睛的看着他。 排查工作从奥地利皇后的随从开始。伊姆雷·胡尼亚迪伯爵与胡安·卡洛斯上校两个人一同主持，先排除了女人们，让她们回到各自的房间；然后逐一核对当晚的侍卫的岗位，都没有问题。然后核查皇后的其他侍从。 没有人事先就认识安东尼·迪诺佐，也没有人跟他有什么过节。 西班牙人这回倒是默默的看着他们的船长，没有喧闹。他们信任自己的长官，相信他会很好的处理问题。 排查西班牙军官们很是缓慢。迪诺佐上尉的生活相对单纯，他没有妻子，没有孩子，没有情人；他的经济状况虽然不是很好，但也不是很难过。尽管他的叔叔取消了他的继承权，可安东尼还是保有父亲留给他的一笔小小的年金，只要不是胡乱花费盲目投资的话，还是能够供的起他目前的消费水平的。所以经济和感情方面，都没有特别突出的问题。 那么，迪诺佐上尉到底是招惹了什么样的祸事，才引致了血光之灾的呢？ 经过伊丽莎白皇后的允许，卡洛斯船长指定了数名军官先期返回里巴塞罗那号。伊姆雷不同意这个决定，他说：“万一他们返回里巴塞罗那号后，集结了水手攻击别墅，那后果将不堪设想。” 伊丽莎白皇后被他郑重的语气给逗乐了：“伊姆雷，你把他们想得太傻了。” 贝莱加尔德夫人也忍不住微笑起来。 “他们的船长和其他军官还在别墅里，他们又不是海盗，杀了船长可以自己当船长。” 伊姆雷微微脸红，“臣也知道是这样没错，可是万一他们里应外合呢？” 皇后蹙眉：“嗯，你说的有道理。”略想一想，“这样，命令所有的侍卫今夜值班，每四个人抽一个人休息，一切多加小心。” 胡尼亚迪伯爵的小心翼翼事后证明是多虑了，然则小心驶得万年船，没有人责备他过于谨慎，但凡有关皇后陛下的安全问题，再小心都不为过。 胡安·卡洛斯船长早晨一起床便去探望安东尼·迪诺佐。 昨夜留在别墅中的西班牙军官们被安排在客房里，因为别墅里实际上根本安排不下那么多人，所以皇后的仆人们被迫睡在书房和客厅里。皇后的疗养所变的相当拥挤，清晨更是噩梦，军官们因为没有携带牙刷来做客，只能被迫用葡萄酒来漱口。 早餐也成了一场可怕的经历，厨子惊讶的发现他需要多准备三倍的早餐！而他没有那么多人手可供差遣，他还得优先保证皇后的营养早餐！ 玛蒂尔德·温迪西格雷斯公主起床后，去走廊上转了一圈，回来后去见了皇后，骇笑不已：“陛下真该出去瞧瞧，乱得简直太离谱了。” 伊丽莎白皇后心情似乎比起昨夜来好了一些，也笑着说：“怎么了？难道是昨晚睡出什么乱子来了？” “那倒没有。只是厨子来不及做那么多早餐，又没料到这些先生们个个食量惊人，他正在跟皇后您的男管家抱怨呢。” 丽莉·胡尼亚迪说：“这些军官不也都是贵族出身吗？” “哪能一样呢？在海上一航行就是几个月，什么人都看不见，他们才不管那些风度和教养呢。” 医生求见伊丽莎白皇后，“迪诺佐上尉的伤势已经稳定下来了。臣为他缝合了伤口，打了青霉素。他目前仍然昏迷，臣也说不好他什么时候会醒。” 胡安·卡洛斯船长说：“我想请问皇后陛下的管家，昨晚宴会上，是否只有陛下的人和我的部下在场？” 贝莱加尔德夫人回答：“当然了，船长先生。” “我粗略的计算了一下，仅仅只凭陛下带来的几名厨师，不可能在规定的时间内做出来宴会上所有的菜肴。请问，陛下是否雇佣了当地的厨师？” 贝莱加尔德夫人摇头，“没有，全都是我们自己的厨师做的——”她忽然停了下来，面带惶恐的看着自己的主人。 伊丽莎白皇后怔了一下，柔声问：“怎么了，夫人？” 贝莱加尔德夫人神色慌乱，“我忽然想起来，虽然厨师使我们自己带来的，可是……因为人手不足，我雇佣了几个岛上的仆人来做厨师的副手。他们……昨天晚上，他们一直留到舞会开始了才离开。” “去叫管家来。” 皇后的男管家很快出现，“皇后陛下。” “昨晚那些本地的厨师助手，您清点过人数吗？”贝莱加尔德夫人问他。 “是的，夫人。因为我给他们支付了薪水，所以是核对了名单才让他们离开的。” “您确信所有的人都领了薪水吗？” “当然，我敢肯定，所有的人我都是看着他们离开的。侍卫送他们出了别墅大门。”男管家十分肯定的说。 伊姆雷静静听了半响，说：“如果在客人们进来的时候，趁机跟在里面混了进来，那是没有办法分辨出来的。” 胡安·卡洛斯船长露出为难的神色：“是的，那确实没有办法分辨。每个人——包括我在内——都很兴奋，没有人注意身边是否出现了陌生人。” 他很精明的随时准备着凶手排除在自己的部下之外。 “是否应该报告马德拉岛上的当地警察呢？”贝莱加尔德夫人问。 伊姆雷·胡尼亚迪踌躇了片刻，仔细看了看皇后的表情，说：“不，不用报告警察。这件事情最好不要再让其他人知道的为好。” 卡洛斯船长也同意，“我也是这样认为。这件事情太微妙，搞不好就会弄的难以收拾。”牵扯到皇室人员的人身安全，那是什么事情都可能会发生的。 中午的时候，负责采买的仆人却带回了一个令人吃惊的消息。管家听到那人带回的消息，不敢隐瞒，立即带他来见皇后。 “是什么消息？” “陛下。”那人低着头，“岛上原本就有这个传言，说是已经连续三周有人死在海滩上。皇后陛下，您要知道这是个很小的海岛，人口本来就不多，十几年了，人们除了病死的和出海淹死的人之外，就没有见过其他的死人。所以岛上的总督为了这事很是伤脑筋。” 伊丽莎白皇后顿时振奋了精神：这是什么？难道这样荒寂的小岛上，真的潜伏着一个连环杀手？随即又想，这样子兴奋，似乎对受害者不大尊重…… 也真是岛上生活太无聊了吧。 “为什么之前从来没有听人提起过？” “之前的两个死……死者，一直没有确定是不是同一个人杀的，一直到第三个人死了，才有人说，这恐怕是同一个人干的。” 那是当然，如此之小的一个岛上，如果同时存在两个谋杀犯，那才是可怕的事情呢。 卡洛斯船长敏锐的想到，事情也许会有一番转机也说不定呢……毕竟这种疑似暗杀的事件，还是很让人头疼的，搞不好毁掉自家性命不说，还会造成奥地利与西班牙两国之间的严重政治争端——最近奥地利真是大动作频频，国王对欧洲大陆的新动向极为重视。 而伊丽莎白皇后则是想，如果站的足够远的话，她并不介意跟凶案有瓜葛。 人总是会被散发着“危险”气质的事物所吸引，所以有“男人不坏女人不爱”的说法，浪子也是最受女人欢迎的一种生物……唔，看起来马德拉岛上也并不真的无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