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重回七岁
萧春意朦胧间听到一个温柔的声音喊:“春喜,快起来了,今天是你第一天上学呢,别迟到了。” 春喜是谁?上小学?谁家的娃娃啊……不对!萧春意猛的睁开眼睛,窗外蒙蒙亮,一个臃肿的身影过来揭开蚊帐,推推她的身体,轻声说:“春喜,还没醒吗?今天你要上学了,小心一点,别吵醒了meimei。” 是老妈!她上大学之前的名字就叫春喜,春意是她高三办身份证参加高考时,自己去公安局改的名字,现在是怎么回事?这么年轻的老妈!还大着肚子!她上小学?天,她不是遇车祸死掉了吗?没死成?还回到了她七岁的时候?! 萧春意揉揉眼睛,看着自己的细胳膊细腿,再想起自己当年小萝莉时的相片,艺术来源生活,电视上播疯了的穿越剧、网络上疯传的重生文,原来都是存在的啊!啧啧,她怎么觉得这么幸福啊!她可是在被催婚催急的时候,无数次的想过,如果可以回到过去,回到大学时代,她一定接受那位长相差强人意却宠她宠得无法无天的学长的情意! 胡秀枝在门口又轻叫了一声,萧春意低低的应一声,按下心里重生的喜悦及感慨,手脚麻利的爬起来。环顾一眼,光秃秃的墙壁连石灰都没上一层。二十多平米的样子,除了一张木床,就没有其他的家具。墙角堆着几个好几个鼓鼓的编织袋,还真是寒酸啊,这间她曾经睡了近二十年的房间……听到胡秀枝又叫了一声,她穿上鞋下楼。 胡秀枝腆着肚子,坐在灶堂里一边烧火熬猪食,一边在小灶上煮稀饭。老爸萧富有已经出门干活去了。 进入眼帘的是同样寒酸的一楼,卧室里也只一张木床,一个小衣柜,一张书桌,墙角放着的东西更乱更杂。被当作客厅的一向被他们称作新房子,窗户都玻璃都没有装上,靠近窗口的地方摆了一张小饭桌,三张凳子都是高矮不一、长短不等、宽窄不同……靠门的方向摆着一个灰黑色的木制碗柜。 萧春意叹息,这会觉得反差好大啊……一边刷牙一边想:她第一天上小学,那就是1990年的九月啰,七岁不到,弟弟是1991年1月22号出生的,还有五个多月。现在大meimei春乐四岁半,小meimei春雨才两岁半。 之前的她对于mama怀小弟时候的事情已经完全没有印象,反正只记得蛮苦的。小时候,家里条件不好,她的童年过得也颇为辛苦,要照顾年纪的弟弟meimei们,全包家务,要上学,还要帮父母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农活。所以她成年以后,对于网络上人们怀念童年的贴子从来不感冒,她可不想重新回到她的童年,太辛苦了,对于孩提时候的她来说。既然现在不可挽回的又回来了,那她一定要…… 卡壳了,她刚才怎么会觉得幸福啊?想想前路,又是一片迷茫啊,小萝莉的她要怎么劝说父母不一味守着农田,去做其他的事情来改善自己家的经济条件啊! 老妈是很有主意很好强的一个人,却碍于老爸的顽固保守,做生意怕赔,外出打工又怕家里的事情忙不完,有老有小,没有男人在家怎么行之类的,东怕西怕,一辈子守着几亩田地,让一家人跟着吃了不少苦。虽然后来老爸终于学成了一门手艺,却夏天顶着高温、冬天冒着严寒,他在外面做事,家里人担心又心疼,直到她们几姊妹都读出书来,参加工作之后,家里的状况才好转。 既然她保有了之前的记忆,那就不能再让家里重蹈覆辙了。她记得前一世村子里有不少的人做生意都成功的:乡村走地鸡、湖野鸭、基地野猪等,都成了凤远县城远销各大城市的品牌项目。当然她不知道的是,这些都是政府招商引资进来,老板们只负责出钱,再找到技术性人才,工厂办起来,销路就是业务人员的事情了。 想她家老爸也贩过鸡、杀过猪,却都没有做长久,所以也就没有赚到钱,后来村子里靠杀猪、贩鸡做生意发家的人多了去了。嗯,现在她最重要的是得到老妈的支持,让老爸********去杀猪好了,等赚到钱了,再去考虑做其他的生意。 学校就在村子上,不过五分钟的路程,胡秀枝这么早把她叫起来,估计还有别的事情要安排。果不其然,春意刚放下牙刷,她就说:“锅里还有昨天剩下的煮红薯,你吃一个垫垫肚子,然后去四亩山的地里浇一下豆角秧子。回来就可以吃早饭了。” 萧春意点点头,熟门熟路的去杂物间拿出一对小桶,拿一个个头不算大的红薯边啃边出门去了。 二十一年前的村庄看上去竟然如此破败,不过远处的山林倒是郁郁葱葱的一片盎然。当年一进入二十一世纪,这附近的山林就被村干部们先租后卖,收回的钱按每户人头数来分,有些家里孩子少的,还吵闹了一番说太不公平。然后树木被砍伐卖掉,先是租给村里有意要发财的村民,建起了果园,果园收益不好,最后土地被转卖,被台湾和香港的投资者买了下来,建了工厂。 在他们这个小乡村,八十年代家里三四个孩子的还是很常见的,重男轻女的思想也很重,所以胡秀枝生了三个女儿之后,还要再怀一胎,幸好第四胎就是她们家梦寐以求的男孩子了。她们家下首的一户邻居,就接连生了六个女儿,中间还坏了两个,最后终于得到一个儿子才作罢。她小学的一个女同学家也是这样,六个孩子。 唉,想起当年长大后才看的小品《超生游击队》,越穷越要生,越生越会穷,什么儿女多福气多,根本屁话,儿女多冤家多……她小时可没少跟萧春乐吵架,所以长大后,四姊妹中,她跟春乐的感情最淡。其实回头想想,她这个大姐还是没有做好的,弟弟meimei跟她都不亲,她现在下定决心,一定要好好的对他们! 从前的萧春喜心里还是有些怨恨父母的。虽然这个时候的村庄,大家都不富裕,同龄的孩子中跟她一样,总要为家里分担农活的也不在少数,但是别人家的mama都好温柔啊,不像胡秀枝总是很容易就脾气暴躁起来。 春意自己先笑起来,年纪越大她才越知道父母心里的苦与肩上的重担。在前世活到二十八岁,她心目中最重要的人就是胡秀枝,其次是萧富有。第三位的是她自己。不只一次对闺蜜们说就算将来有了老公、孩子,排在第一位的也绝对是自己老妈。 介绍一下村庄的概况。福地村,是内陆偏南的一个小乡村,属于凤远县祥和镇管辖,靠近县城,有很多天时地利人和的原因让这个小村在不久的将来富裕起来。 福地村两百多户人家,围绕旧村的有两条小河,分成三个地段,东村是新村,背靠一座不大的山峰——狮山。狮山没什么来历,倒是春意四年级的时候,看多了几篇故事会上的胡编乱绉,给狮山编了天上神仙下凡做好事,最后赶不上回天宫的时间,无奈化作一座山的小故事,吸引了周围一大群孩子们。 太阳出狮山,一度是福地村民们的时间表。太阳刚过山头基本上是早上七点多,可以回家吃早饭了。狮山下一大片的平原都是属于福地村的土地。 西村只有十来户,隐于树林中,也是从旧村搬出去的人家。只是这一片面积较小,所以没有更多的人搬过来。 旧村位于中间,是人口最多的。房屋也比较古旧,祖宗从另一处搬出来时到现在为止,有将近两百年了。一眼望去,基本上是高檐吊角的瓦房,不过十年之后,就全盖成新的,成了两层三层的平房、洋房了。 三个地方有大道连接着。东村都是由旧村这边搬出去的,以后将会越来越多,二十年后,基本上与另外两个村南北相接,都快没有明显的分界了。村民老老少少近一千五百人,算得上是附近比较大的一个村庄了。 萧春意家住在旧村正中间的位置。祖上曾是大财主,旧村一半的人是她家的旁亲,就算是二十年后,跟一些不太熟的人打招呼时,人们不清楚她是谁家的孩子时,都会有相熟的人说:就是大房子里富有的大女儿。只不过到她爷爷这一辈就已经没落了。爷爷去世早,等到萧富有成年,再生下她们四姊妹,超生两个,罚款两次之后,唉,都算得上是贫困户了。 到弟弟出生之后,萧春意家七口人,却只有五个人分了田地,那时候说超生的人没有田地分,上了户口也没有人权,村里有什么好事都轮不到他们。每个人七分田三分地,总共三亩五分田、一亩五分地,粮食产量也不高,反正每年五六月分,早稻还未成熟的时候,她家就就要去外婆家借粮了。直到十年以后,越来越的青壮劳力出外务工去了,粮田多余了,他们家接了本家亲戚的田来种,才有富余的粮食。
等她参加工作,不再让父母如此劳累,不让他们接田种时,父母亲还是不肯放弃,说是政府给了农民如此多的优惠政策,他们不种田,看着那些田荒废下来,心里都不安。直到春乐和春雨都大学毕业有工作了,才作罢。那时候,她家的粮食已经有一大半要卖出去了。做为农民的父母亲,对于党和政府还是很感激的。 其实福地村,相比而言,田地都是很宽广的,只是分配不均。两百多户人家,分成了四个小组,每组一样多的田地,却不是一样多的人口。人少的组分配到了田地就多,春意家是第四组,每人还可分七分田,第二组听说每人只有五分田五分地,第一组和第三组的人家,就每人可分一亩田六分地。 春意的外婆家,紫山头,算是山区,地多田少,而且水田离得很远,地多是多,都在山上,而且很小块,翻山越岭,种什么都不方便。舅舅勤劳,除了种田还做手艺活挣钱,就算田地不如自家多,同样要养七口人,生活条件却比她家要好很多。 四亩山位于旧村和西村之间,除了东西两头各有一条小河,其余小沟小渠遍布田野,到地里浇灌农作物很方便。福地村的水利建设很不错,1998年长江流域大发洪水,而她家乡这一大片却遭遇特大干旱,损失都很严重,颗粒无收的比比皆是。唯独福地村粮食产量仅比平时少了四成而已,当时还发生过河下游的村庄过来抢水,大动干弋之事。 想得远了,春意把思绪拉回来,小沟里的水不太满,只能用瓢一下一下的往桶里装水,早知道就应该从小河里装水了。福地村的祖先们没有闲情给绕村而过的两条河取好听的名,村西头的这条就叫小河坝,村东头的那条叫黄水沟。 黄水沟宽二十米,深十米,总长三千米,起点是福地村的福山坳,最后汇入凤远县县城河,最后流入支江,万水归流,最后入东海。春意记得之前好像听老爸说过,黄水沟是当年************时,村支书带领全村老少开挖出来的,源头就在村上的牛头山。牛头山都是黄土,每次雨一下,流出来的水就是黄黄的,所以取名作黄水沟。自从有了这条沟之后,福地就再也没遇到不能承受的旱灾。 春意有点看高了自己七岁时的力量。两只小桶装满水之后,她俯身一挑,差点把自己给整到小沟里去了,竟然挑不起来!不过是十来公升水而已,唉,人长回去了,力气也跟着退回去了。把水倒掉吧,有点可惜,自己半俯着身子,有两次差点滑进沟里去,好不容易装满的水,怎么能倒掉。 春意的倔强脾气又犯了,小沟离自家的地不过五十米远,拼一拼就到了。最后一咬牙,硬是三步一摇的,踉踉跄跄的担着水往前走,结果水还是洒了不少出来,肩膀硌得生痛。 不知道是不是很久没下雨了,一瓢水浇下去,只听到土地咝咝的声音,一担水只浇了两畦豆角秧苗就没了。还有四畦,满桶的水要两担,如果半桶,岂不是要来回四趟? 春意看了下太阳,才刚从东村那里的狮山顶上冒出来,时间还早,那就慢慢担吧。 呼呼呼……春意看时间还早,又顺便把不远处另一块里的萝卜秧子一起浇了。回家的时候,又顺便从井里担了一担水回去。 秀枝同志已经到了村口来眺望,看到她又担水回来,赶紧就要去接。春意摆摆说:“我担得起,没事没事。” 秀枝同志跟在她身后,絮絮叨叨地说:“家里还有水用呢,都七点四十了,回去赶紧吃饭上学去,别第一天上学就迟到了。” 春意嗯嗯啊啊的应承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