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冤家路窄
晚稻因收在十一月底，霜气有些重，收了后得寻日头大的天气晒个几日，才能将稻谷打成粗粮。因此一到十二月初，白蒲村家家户户都要晒谷子，夏家也不例外。 这一日枣儿正守着铺在村道两旁晒的谷子，远远的传来一阵车轮子辗地的咕噜声，枣儿循声望去，见一辆平头大顶的马车正朝她走来，速度不快，但却慢慢的往晒在路边的谷子碾去，且还越碾越往里，丝毫避开的意思都没，急得枣儿扔下爬犁跑了过去：“停车，快停车！” 驾车的小厮猛一勒僵尸，把喝马的“迂”声拖得长长的，马车还未停稳，顾少飞的脑袋就从车窗里探了出来：“发生甚么事了？” 枣儿这才看清那是顾少飞的马车，没好气的指了指马车身后那条长长的车辙，道：“你家马车碾坏我家稻谷了！” 顾少飞点了点头，很快就把脑袋缩了回去，片刻后便掀了帘子跳下马车，装模作样的看了几眼车辙，不客气的拍了青衫的脑袋一下：“是碾到了，臭小子，驾车的功夫还不到家，先扣你一个月月钱，回去再给本少爷好好练练！”说完掏出几锭银锭子，一脸诚恳的递给枣儿：“这事儿全赖青衫，本少爷自愿赔你银子———五十两银子够不够？不够本少爷再加！” 枣儿一脸狐疑的看着硬是要把银子塞给她的顾少飞，有些受宠若惊的往后退了半步：“不必了，也不是甚么大事，你不必扣青衫的月钱来赔偿我。” 顾少飞没想到他主动奉上银子枣儿竟会拒绝，挠着后脑勺想了片刻方才恍然大悟：“你是不好意思拿这小子的钱啊？那行，那本少爷不扣他的月钱，这银子就算是本少爷自己拿出来赔偿你的，你快收下吧！” 说着一个劲的往把银子往枣儿的手里塞，不知情的人见了定会以为枣儿是在讹诈顾少飞，让枣儿顿时有些哭笑不得：“不用赔钱了，你们以后注意些就是，要是才这么点子事我就要你赔钱，那岂不是成了讹诈？” 顾少飞不理解，问道：“本少爷听说你家挺缺钱的，你为了挣钱还和齐临那家伙打赌了几回，眼下本少爷主动赔你钱，你干嘛不要？缺钱就拿着，本少爷自愿替这没长眼的臭小子赔钱给你，你没讹本少爷……” “敢情你今儿是专程来给我白送钱的啊？”枣儿好笑的打量顾少飞，依旧不肯要他的银子：“我们家是缺钱，我也喜欢银子，但我更喜欢自食其力！且我也不喜欢人家把我当成乞丐，刻意施舍银钱给我。” 顾少飞这下没折了，只能怏怏的把钱袖了回去，小声的嘀咕了句：“你这个丫头真是与众不同，给钱不要，娶你回去当我顾家的妾室你也不要，到底甚么才能打动你？” 枣儿笑而不言，只让顾少飞以后少干这种拿钱砸人的事，别适得其反惹她反感他。 顾少飞一听“反感”二字便讪讪的摸了摸鼻子，想了片刻又觉得有些不服气：“本少爷就这么不讨人喜欢吗？本少爷对你难道不好？别人想要……” 顾少飞话还没说完枣儿就不客气的打断他，问道：“你天天左一句‘本少爷’，右一句‘少爷我’，光是这点我就很不待见，你就不能好好说人话吗？” “本少爷喜欢，你管不着！”顾少飞被枣儿问得脸上有些挂不住，气哼哼的瞪了枣儿一眼，见枣儿冲他耸肩不由有了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气得抱着下摆跳上了车，大声让青衫赶车离开，车子经过枣儿身边时还故意侧脸冷哼了一声。 ………… 且先不提顾少飞如何傲娇的追着枣儿不放，却说解决夏大郎三人束脩这个难题后，枣儿手里还剩了二十几贯钱，让她生出拿这钱做点小买卖，给家里寻个稳定、可观进项的念头。 金氏听了枣儿的想法，指着那几件花花绿绿的水田羽绒服提议道：“这哪还用想？眼前不就有现成的小买卖做？枣儿你给我们做的那个冬衣不就挺好的？我们不如多做几件那去卖，反正做冬衣用的那些东西也值不了几个钱，但比棉袄轻便暖和的冬衣却能卖个好价钱！” 枣儿细细一想觉得金氏说的在理，把从收买鸭毛鹅毛、到收集碎布，以及缝制羽绒服并拿到城里售卖的流程细细的琢磨了一遍，抓住了最关键的一点：“那我们要不要租个铺面来卖？或是支个摊子？” “铺子我们哪租得起？就是好一点地段的摊位，都得花不少钱去租，”金氏本是比较倾向于缝制好衣服后随意在城里找个地方卖，但又觉得这衣服不比那些小菜，怕是得去那些繁华多人的主街上租个摊位才能好卖：“要不我们先进城打探下租摊位的价钱？” 枣儿欣然答应，母女二人即刻便动身进城，花了三天的功夫仔细的考察了一番，又和夏大海、夏大郎商量了一回，后又把金守福一家也拉入伙，两家人商量过后决定舍弃租摊位，两家合钱租一间铺面卖羽绒服！ 因眼下正值农闲和赤潮来袭，枣儿家和金家两家人都没甚么事干，枣儿很快就对人手做出分工———由金氏、孙氏负责缝制羽绒服，夏大海留在铺子里照看，金守福并金元宝几人负责走街串巷的收买鸭毛、鹅毛，枣儿和夏大郎则负责去绸缎庄讨要碎布。 开铺子的章程一拟定出来，金家便也凑了笔本钱送了过来，有了钱枣儿即刻拉着夏大海夫妇进城去租铺子，很快就挑中一间地段好、价钱公道的铺面！枣儿软磨硬泡、说尽好话，好不容易才求得主人家同意租金一月一付，并约好第二天带了钱过来正式立契书。 不曾想第二天枣儿兴冲冲的揣着钱前来立契书时，主人家却告诉她有人出更高的价钱抢租铺子：“我也懂‘先来后到’这个道理，但我也是靠租金养家糊口的，盼着我的铺子能多租几个钱……” 主人家说了一堆苦衷后，方才说出重点：“你们要是能出和对方一样高的价钱，那我还是照我们先前说好的把铺子租给你们，要是你们出不起，那真是对不住了，我只能把铺子租给别人，你们另外找去吧！” 枣儿一听立时急了起来，企图说服主人不要涨价，就在这时，忽听得有人阴阳怪气的出声打断枣儿和主人家的对话：“我当是谁和我们家抢着租这间铺面呢，原来是姓夏一家子！你们家不是穷得快揭不开锅了，竟还有闲钱前来租铺子，倒是叫我意外哩！” 枣儿循声望去，见说话之人竟是游家的柳氏，再一琢磨她话里的语气，立时明白过来———原来游家也同时看中这间价廉物美、地段很好的铺子。 主人家见枣儿和柳氏居然认识，便让他们自己双方商量协调好了再去找他，游家为了不让枣儿家租到铺子，竟趁机开口向枣儿家讨要聘礼———游家对夏家可是知根知底，晓得枣儿手上定然没有多余的银钱，还了聘礼钱自然就没钱租铺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