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想上学的女孩
江晓琳步伐轻快地离开江家院子。 “晓琳……” 她扭头，打量了一下走近她的大堂哥江文。 江文表情黯然，脸上满是歉疚。他是心眼实，但不是傻子。他爹妈的想法、弟弟的想法，他并不是不知道。他不赞同，却无法左右他们的想法。 江文走到江晓琳的面前，结结巴巴地跟她说：“晓琳meimei，恭喜你考上大学……对不起……” 江晓琳看着他微笑，摇摇头：“你跟我说对不起做什么……” 江文欲言又止，他只是想替家人向她道歉。虽然江晓琳没有受到实质上的伤害，他父母的意图也没有得逞，但他仍然对这个已经失去父母的meimei感到很抱歉。 他低头从口袋里掏出一沓子钱，钱钞很零散，有一角两角，更多的是一分两分，看起来有五六块钱的样子。 “晓琳，我知道你上大学需要钱，这……虽然没多少，但是你拿着用吧。” 江晓琳低头看着那沓零钱，缓缓摇了摇头。 “哥，谢谢你，不过我不能要，我上学的钱已经够用了，你放心吧。” 江文见她不肯收，有点着急了：“你拿着……买点吃的什么的也行……” 他伸长手，把钱往江晓琳手里硬塞。 江晓琳赶紧把手背在身后，还倒着往后跳了几步，笑着摇头。 “真的不用，大哥，不用担心我。” 她说完，笑着摆摆手，转身离去。 一直到走进周家营子的时候，江晓琳的好心情都还没散去。 前路漫漫，但如今的她，充满了希望和动力。沿着村子的蜿蜒小路，她朝着舅舅家大步走去。 路过大场，广阔的空地上立着一座座麦垛，满满的，拥拥挤挤的，看上去就不由得令人产生感叹丰收的喜悦。 江晓琳走着走着，突然发现两座麦垛的中间，藏着两个小姑娘，一个正在哭泣，另一个在轻声安慰。她本来不想管闲事，但是其中一个看起来很熟悉。 “苹苹？” 江晓琳看到自己表妹，犹豫了一下，还是张嘴喊人了。 两个小姑娘都吓了一跳，周苹赶紧站起来，另一个在哭的小姑娘也赶紧抹抹脸，紧跟着站起来。 “表姐，你回来了。” 周苹看见江晓琳非常高兴，她早听爹说，表姐马上回来住，就一直盼着呢。 “嗯，回来了。”江晓琳也高兴，不过眼睛还是看了一眼周苹身边的小姑娘。 周苹也注意到了，赶紧给两人互相介绍：“表姐，这是我以前的同学，俞瑛。瑛子，这是我表姐江晓琳，原来住在八庄村的。” “晓琳姐。”俞瑛赶紧打招呼，很有礼貌。她鼻头还有点红红的，声音里也还有鼻音，看上去楚楚可怜。俞瑛知道周苹这个表姐就是最近在村里很有名的大学生，看着江晓琳的目光带出些微的崇拜。 “俞瑛meimei。” 江晓琳也点头招呼对方。 “晓琳姐，你叫我瑛子就行。” “好。”江晓琳也没客气：“瑛子，苹苹，你们两个，坐在这里干什么？” 两个小姑娘顿时语塞，互相看了看。 还是周苹先开口：“没……没什么，我们碰到了，就聊聊天，现在也该回家了，表姐我们一起走吧。” 她还偷偷跟俞瑛使个眼色，跟她道别：“下次再聊啊瑛子，我们先走了。” 周苹挽起江晓琳的胳膊，拉着她往家里走。江晓琳看着两个有秘密的小姑娘觉得有点好笑，也不说什么，跟俞瑛挥了挥手，就配合地随着周苹回家了。 走出好远了，周苹才低声跟江晓琳说：“对不起啊表姐，不是故意不告诉你的，因为是瑛子她家的事……” “没什么，你不说是对的。我就是随口一问，怕你们被欺负了，不是就好。人家的私事，跟你讲是因为信任你，你不必告诉我。” 江晓琳并没有事情放在心上。但是周苹心里想着，这事情还真是应该跟表姐说说，只是要先征得俞瑛的同意…… 两个人回到周家，自然是一家人欢声笑语不提。 “瑛子，我表姐是大学生，要不，你的事我们问问表姐，请她也给出个主意好不好？” 周苹跟俞瑛一样都是十六岁，刚刚初中毕业。两个人从小就是同学，手牵手一起长大的，感情自然非常好。 村里的女孩很少有初中毕业后继续求学的，江晓琳这样上了高中还考上大学的更是凤毛麟角。周苹跟俞瑛初中毕业以后，也理所当然地要回家负责家务，等上两年就可以说亲待嫁了，要不年纪大了，都不好说亲事。 周苹倒是无所谓，虽然她有个大学生表姐，不过她却没有效法的心。何况她家还有个弟弟，全家人倒是都希望弟弟能读下去，考大学。 但是俞瑛是家里老小，又是唯一一个女孩，上面三个哥哥，自小备受宠爱。她喜欢上学，成绩又好，她当然希望能继续上学，甚至梦想过能成为大学生。 当她提出继续上高中的时候，家里人却给出了不同的意见。 她大哥三哥都非常支持，大哥甚至从军营里写信来告诉她，只要她真心愿意读书，就供她上大学。 她二哥没啥意见，只是咕哝了两句浪费钱，家里活没人干什么的。 可是她父母却泼了她一盆冷水。 这个时代没有扩招，高考的录取率非常低，所以被称为“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却一点也没有夸张。 俞瑛的父母觉得自家闺女没有十足的考上大学的把握，也就不愿意她浪费三年的时间和学费。再加上，前段时间，俞家老大俞振业的婚事黄了的事情，更让俞妈觉得女孩子读书不如好好说一门婚事，趁年轻嫁个好人家来的实惠。 没有父母的支持，俞瑛非常难过，她知道自己继续上高中的希望不大了。 还有一个原因，是小姑娘对自己也没有足够的信心。一想到三年后的高考很可能落榜，她也不敢坚持要上高中了。 一面是远处的梦想，一面是现实的崎岖，于是……小姑娘纠结得梨花带雨，跟闺蜜倾诉的时候，正巧被江晓琳遇到。 那天哭了一场以后，俞瑛的情绪缓解了一些，觉得不能上学的事实自己也能接受了。谁知，今天周萍又跑来她家，问她要不要问问江晓琳的意见。 俞瑛忽然觉得，不管江晓琳能不能给她一个有用的建议，若是能和她成为朋友，自己都是非常高兴的。虽然她之前那个无缘的大嫂也是个大学生，但是对方的态度一向傲气十足，年纪又大了几岁，她总觉得没办法和那人沟通。 江晓琳的话，又不一样，只比自己大两三岁，又是苹苹的表姐，做朋友……应该不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