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南州 （二）
南州的冬天很舒服，很少有阴天，大多时侯日光和煦。 裁云楼是南州齐安县最大的一家衣服铺子。 午后，秦珂坐在搭着崭新的枣红色坐垫椅袱的高背椅上，正巧对着铺门，日光斜射进来，照得人暖融融的。她慢慢翻看手边案几上的簿子，不时就着簿子上的衣样子与坐在对面的红裳聊两句。 “咱们这做的成衣都是顶顶有名儿的，二位娘子来的刚巧了，若是再晚上几天，就开始年忙了，”掌柜的站在一边，笑容满面地对二人介绍道，“咱们铺子里的绣娘手艺在整个南州都是数一数二的，花样子，衣服样子都是京都最新流行的。” 红裳又翻看了几页，所谓的最新样子其实在上扬时都做过了，她想了想，抬头问道，“衣料除了摆在厅堂的这些，还有没有颜色更亮堂一些的？布料上的花纹少一些，小姑娘穿才不老气。” 掌柜的连连点头笑道，“有有，前些日子才买进了几匹浅莲红的绫罗，这样的颜色最称这位小娘子了。”掌柜的眼尖，看见秦珂红裳二人身上穿的俱是上好的绸缎，样式也是最新流行的，自然不遗余力地推销起自家的东西来，又奉承二人，赞美的好话一箩筐一箩筐地往外说，“二位娘子都是眼界高的人，模样又是顶尖，这衣服样子若是让二位娘子不太满意，有啥要求您们就说，咱们都给您办到。”他将刚刚铺子里的下人捧来的布匹一一放在高柜台上，请两人仔细上前看看。 一应颜色鲜亮的绫罗绸缎，红裳一一看过去，用手翻了翻，道，“这匹葱黄暗金花草纹的倒是好看，做一件半臂，里头用白绸做一件中衣，用桃红滚边。”她又指了指那匹方才掌柜的提到的浅莲红绫罗道，“那个做一件长袄，交领，领子上绣一寸宽的折枝白梅，用金线绣，下面做一条rou粉色百褶裙。”她扭头问秦珂，“怎么样？” 秦珂点头笑道，“阿姐说的很好看，”她提了提手上的一角布，笑着问她，“这个洗朱色缕金的撒花缎子好不好看？给你做一身袄。”她将衣料“唰”得拉出一大截，在空中照着红裳比了比，一面想道，“也做个交领，滚金边，下头穿素色的裙子……” 她抬起眼，笑着看向红裳，眼睛不经意掠到她的身后，顿时愣在那里。 那是一个她很熟悉的人，哪怕岁月在她身上过去了十三年，可是她的模样她绝对不会认错。可是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这意味着什么？ 秦珂使劲儿地瞅了街对面几眼，瞧着那人进的铺子的牌匾上写着恒景阁三个大字。 “恒景阁是做什么的？”秦珂努力压抑着心头激动，装作继续看衣料，不经意地问在一边在纸上写写画画的掌柜的。 掌柜的笑道，“是一家珠宝铺子，开的时间也不长，比不上街那头的老字号，里头的东西也不贵，不过总有些新奇玩意儿，小娘子可以去瞧瞧鲜儿。” 红裳闻言笑道，“咱们也挑得差不多了，就和你一起去看看。掌柜的，刚刚说的要求您可都给记上了吧。” 那掌柜的忙笑道，“都记上了，记上了，衣服做好后，就给娘子送到府上去。” 秦珂忙将方才看到的那匹洗朱色缕金的撒花缎子也指给他瞧，“方才我说的那个……” “也记上了，小娘子放心。” 二人方一齐出了裁云楼的店门，也不上马车，和守在店外的丫头仆役说了一声，一行人便往街对面的恒景阁去了。 进得店门，就是一个高高的柜台，上头摆放着一个个用红布垫着的方盘子，盛放着各种玩意儿。柜台后有一排一人高的博古架，架旁是一扇小门，挂着青布棉帘通向后堂。墙边放了两张椅子并一张小方案桌，后头的墙上挂着春夏秋冬的四条屏。这家铺面比方才的裁云楼小了不少。 不过整间店里只有柜台后一个正打着算盘的老掌柜，见到她们进来，忙从柜台后绕出来打招呼。 秦珂没有见到她想看到的人，隐隐有些焦躁，方才在裁云楼里耽误了一会儿，不知道她是不是已经走了。她的目光扫过柜台后那挂着青木棉帘的小门。 红裳正在盘子里挑拣，前面几个不过是一些普普通通的钗环，到了后头，精致的小玩意儿便有了几样，红裳拿着单独摆在一个小方盒子里头的一串珠串看了一回，便递给秦珂道，“你瞧着怎么样？” 这是一串嫩绿色的珠串，珠子的形状圆润，质地莹洁，秦珂戴在手腕上，那柔和的浅绿色嫩绿色衬着玉白的肌肤十分好看。 “这是葡萄石。”老掌柜先前一直在一旁静静地让她们看，此时见她们对这珠串感兴趣，就介绍道，“这种珠子是成中那出产的。因它形状极似葡萄，便取了这么个名字。” “这个挺好，记上吧。”红裳道。 老掌柜见她连价钱都没有问，便有些犹豫道，“娘子，这手串还有其他一整套的首饰与它相配，”他顿了顿，“这宝石的产量较少，因而这价格方面……不过店里一共有两套，娘子手中拿着的是质地比较好的那一个，还有一个颜色比较暗些，不过价钱就比较便宜些。” 这葡萄石的首饰是店家偶尔在成中所得，这老掌柜好几日前就将其中质地比较好的一套中单取了一个手串摆在柜台上。 恒景阁本来就是以物件新奇为主，价格方面始终不高，故而齐安县的大户人家若是买正儿八经的首饰，均是去较大的银楼，偶尔来这淘两件小玩意儿罢了。 这手串摆在柜台上几日，不乏问津，只可惜都是些小家小户的娘子，待听到单这一串手珠便要一百两，都诧舌不已。昨日有一个小娘子也像红裳一样，连价钱都不问，便要包起来。老掌柜瞧她脖子上戴着一个金锁，做工也精致，穿得也是绸缎，便包了起来。谁知到了结账的时候，那小娘子的阿娘问了价钱却不肯要，那小娘子赖在柜台前又哭又闹，倒将他弄得十分尴尬。 其实今日原是准备回了东家将这手串收起来，谁想又来了客人。 红裳听他说了这一大堆，笑了笑，“不妨事，掌柜的便将那质地好的一套都取上来给我瞧瞧便是，价钱绝不会短了你的。” 老掌柜听她这么说，老脸都是红了一红，连忙转身掀了帘子进了里屋，不消片刻，便抱出一个匣子来。 里头都是用上好的细绒布垫着，钗环耳坠宝钿丁香儿一应俱全，说不上多华贵，都是银质的托儿，衬着嫩绿色的圆珠子，可爱又好看。 红裳也不再看，便道，“掌柜的，包起来吧。”又将那手串单独拿出来，对秦珂道，“就戴在手上。” 老掌柜忙将剩下的钗环俱用绸缎套子套好，收回到匣子里，“一共三百一十二两。” 跟着红裳的小丫头山竹忙从荷包里取出银票付账。 “钱掌柜，便去个零头，收这位娘子三百两，结个善缘。” 青色的厚布帘一掀，出来一个三十许的妇人，长眉细目，皮肤白皙，穿着一件宝蓝色的杭绸小袄，她脸上带着笑，那和善的笑容正是秦珂从前熟悉不过的弧度。 “阿嫂……” 那妇人没听到秦珂震惊下的这声轻呼，却格外多看了她两眼，不过也是因为秦珂生的十分好看罢了。 “这是铺子的主家。”钱掌柜忙向红裳介绍道。 红裳便笑着向那妇人行了一礼，“多谢这位夫人。” 那妇人笑道，“夫家姓朱，小妇人卑姓杨，在家行三，若是娘子不嫌弃称一声杨三娘便是。”她瞧了瞧柜台上已包好的匣子，笑道，“家里小打小闹开了一个铺子，谁知外子从外头带了这么一个玩意儿回来，倒是摆了好些天，若不是娘子遇上了，也不晓得卖不卖得出去。” 红裳也笑道，“是咱们来得巧罢了，店家再摆上几天，到了年底，上街的人多了，便是我想买也买不着了。” 钱掌柜找了二百两递给山竹让她收好，将装首饰的匣子递交给门口的小厮，杨三娘将二人送到店外，便立在一边的牛车旁，见她们一伙人去了街对面，方才扶着丫鬟的手登上牛车走了。 红裳心里算着用去的银钱，一边登车，想起方才买到的首饰，笑道，“这套首饰还得等你及笄时，那钗环才能带的，不过我想着，难得遇见这么颜色通透的首饰，做工也精致……”她在座位上坐下，又过了片刻，秦珂还没有登上车，觉得有些奇怪，立时掀开车帘，只见山竹哭丧的一张脸。 “娘子，姑娘不见了。” ———— 前天，半杯水往笔记本上一倒，将电脑倾过来，水就从键盘的侧边流出来…… 因此停更了两天~~~对不起菇凉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