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话、领路人
带话 那时候我还在住校，小依是我的同宿舍的姑娘，就是她刚刚给我讲完灵车的故事不久之后发生了一件事。 我梦到一只狗。 那是一只很难得见到的哈巴狗，长得非常老的样子，却跟人一样两脚站立在地上。在它背后，停着一辆非常长非常长的‘火车’。当然，在梦中的我并没有意识到那是什么车。 “帮我给她带个话。” ‘狗’突然说话了，而且说的是人话，我惊奇异常。这种情节即便发生也该是卡通狗来做吧？这只跟真狗一样的狗怎么突然就跟我说话了？ “我不认识你。”我不得不这么回答。 “帮我给她带个话。” 狗又重复了一遍。不知道为什么，在梦里听到狗的声音，我就明白他所说的‘她’，是个女的。 “她是谁？”我忍不住反问。 狗并没有回答我，而是接着往下说。 “帮我给她带个话，就说它不喜欢猫，喜欢跟狗玩。它现在跟我在一起，很安全。不要难过。” 它？这时候我注意点，狗的旁边有一个悬浮的圆形光点。非常漂亮，就像萤火虫一样明亮。我看得入了迷，隐约觉得狗所说的它，指的就是眼前的东西了。 “你说的她到底是谁？”我再度追问。 狗没有回答，而是自说自话，仿佛它根本听不到我的声音一般。 “车很快要开了，我们要走了。记着帮我给她带个话。”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我已经从梦中醒来，梦中的情形也记不清许多，只大概记着轮廓。除了那之外，狗似乎还与我说过别的什么，可惜我只记得那么几句话。要给一个人带话，说它不喜欢猫，喜欢狗。如今跟他在一起，很安全，不要难过。 我想起前几天小依才跟我讨论过灵车的事，忍不住把故事告诉她，问她以前有没有养过狗。 “有啊？那是两年前的事了。而且我家狗给人了，现在活得很好啊？” 我也很莫名其妙。心想大概只是随便做的梦，不用多计较。下午上网的时候，偶尔在网上遇到一位朋友——我们很久没有交谈过，因为两人都很忙，已经一年多没联系。今天她只是偶然上网，随便给我留个言，结果我正好隐身在线，跟她遇到。 聊天聊了一阵后，我突然想起昨天的梦，跟她提了一下。结果令我大吃一惊，她对这个梦很关心，还追问我狗还说了什么？ “我真的不记得了。能记住这么多已经不错了，一般这种梦我醒来都会忘得一干二净。”我不得不这样告诉她，“怎么了？你养过狗吗？” 她的回答出乎我预料。 “没有。但是我半年前去世的父亲，他属狗。” 啊？我还是丈二摸不着头脑，但是她接下来的话却令我彻底讶然。 “我之前流产了，很难过。并不知道自己怀孕，结果……原来跟爸爸在一起吗？我现在感觉好多了，谢谢。” 那漂亮，犹如冬夜梦幻的萤火，竟然是还未来得及降临世上的孩子吗？我听到这里，也忍不住掉下眼泪。 或许只是个巧合吧，这个巧合令她将梦境跟自己的事联系起来。但是我感谢这个巧合，令朋友的心得到安慰。 后来，我将这件事告诉小依，小依啧啧称奇。她说我之所以梦到的是狗，大概是因为我没有见过那位朋友的父亲，因此只能用我脑海中能够替代，最有代表性的形象出现。 “那么为什么她的父亲不直接去告诉她，而是让我转告呢？”我忍不住问。 “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听得到另一个世界的声音，也不是所有另一个世界的居民都可以随便托话的。” 小依跟我解释； “一般另一个世界的人想要托话，必须是跟有一定因缘的人才可以。你那天下午会在网上遇到她，就是一种因缘。她的父亲知道这个因缘才让你转告。她或许没有听到另一个世界声音的能力，而且，就算她自己梦到自己的父亲，多半也会觉得是日有所思，而不觉得是真正来自她父亲的意识。” 我想，这大概的确是某种因缘。否则我不是天天被很多另一个世界的居民缠着托话，没有一点私人空间？或许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声音，必须经过某些手续，达成某种条件，才能传达到我们的世界来。我不清楚具体的制度，也不想妄自猜测。虽然我对于那个世界好奇，但是自身还是对那边充满恐惧跟敬畏。只要知道有另一个世界的存在就好了，很多时候不需要深究那么多不是？ 领路人 至今我都不知道‘他’的名字，所以我管‘他’叫领路人。 之前讲过，我梦到过姥姥乘着一辆‘火车’走了，自己怎么追都追不上。 其实这不是第一次我梦到‘火车’。在我知道有关灵车的故事前，我曾经梦到过它好几次。有很多次我都是不知怎的爬上去，又被人推下来。如今能记住的梦境中最完整的两次，一次是姥姥被接走的时候，另一次，则是我自己差点被带走。 那时候我在另外一个城市上学，还不认识小依。我借住在一对夫妇家，有自己的房间。在他们家住的那段时间，不知道是地势还是风水的缘故，我经常遭遇一些诡异的事，次数远比我小时候的遭遇加起来还要多得多。后来搬走之后，遇到的怪事就少了。所以住宅有时候的确要注意风水。 回归正题，我差点被灵车拉走也是住在他们家发生的事。 内容情况记不清了，只记得个大体。在梦里，我清晰的看到月台，跟火车站的月台很像；月台上还有很多人在等待着，他们翘首看向铁轨延伸的方向。 车很快开进来，速度令人难以想象。车停的也快，没有惯性也没带来一点风动。最神奇的是它根本没有轮子，不晓得它是怎么在铁轨上飞驰的，难不成是磁悬浮列车？ 停下来后，很多人从车上下来。他们跟月台上的人交谈，却不离开月台。等车要走之前，才纷纷回到车上。月台上的人虽然都很难过，也都不挽留，大多跟下车的人说过话之后就消失踪迹，不晓得跑到哪里去。 快要开车之前，月台上的人已经离开的一干二净，只有刚从车上下来的人又急急忙忙往车上挤。 “还能上，还能上，你快上来啊？” 其中一个上车的人注意到我，连忙招呼着。 大概是远离家门，回家心切。听到这个人招呼，我不知怎的就认为这辆车是带我回家的，坐上车就能回到父母身边。我忍不住跟其他人挤在一起，往车上爬。 “快一点，快开车了！” 一只手从拥挤的人群中伸出，朝我递过来。我连忙伸出手去抓住那只手，用力往上爬。 “别上去！这不是接你的车！” 有个人从旁边一把将我推开，我跌下车，眼睁睁看着那辆车疾驰而过。我拼命跑，硬是跳到车上，爬上了车。 太好了，赶上车了！我忍不住这么想。但是回头一看，却发现车厢里的人都在睡觉。刚才叫我上车的人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怎么这么快就都睡了？我忍不住去推其中一个躺在车座上的女人，大声的问她：“对不起，请问这辆车下一站到哪里？” 我的声音很大，我摇着她的手也很用力，可是她怎么也醒不来。 这时候我觉得害怕了，开始担心自己是不是真的坐错车。我拉开车窗，发现车辆行进速度本来很快，现在却越来越慢，有个人追在车后面，冲我拼命挥手。 “坐错车了！你快下来！！” 他似乎这么喊着。 我犹豫了一下，最终从车窗跳下来。倒也没有受伤。我顺着铁轨往回走，终于看到那个招呼我的人——他是我的爸爸。 “我误了车！”我有些懊恼的对他说。 ‘爸爸’却很平静，他笑着对我说：“你坐错车了。” 我觉得很奇怪，因为我爸爸责怪我的时候从来不是这么温和的表情。这个‘人’，似乎不是我爸爸。但是又有谁能跟我爸爸长的一样？我很快把困惑抛在脑后。 “可是我要回家，我想回家！”我这么告诉他。 “嗯，你可以坐飞机回家，你看，任何时候都可以。这趟车要去的地方不是你家。” 我顺着他的手指去看那趟远行的车，果然车牌上挂着一个奇怪的地名，想起不是什么地名了，反正不是我的家乡，也不是我见过的任何一所城市的名字。 于是，他领着我沿着铁轨往回走。路上我们在聊天，具体聊了什么不记得，只记得快到月台的时候，他松开我的手，指了指月台的方向。 “过去吧。” “爸爸一起走嘛！”我忍不住撒娇。 “我一会儿就过去，你先去吧。” 我点点头，爬上月台。之后不知怎么的就醒来了。醒来之后，我感到一阵强烈的胃痛！疼的我眼泪都快流出来，连喊叫都喊不出声音！最后我不得不从床上爬下来，一路爬到客厅，向正在看电视的夫妇求救。他们吓了一跳，赶紧给我吃药，还问我用不用去叫救护车。吃过药后我感觉好多了，就拒绝了叫救护车。直到第二天早上，我去挂了个急诊看大夫，一检查才知道是胃溃疡，治疗了很长时间才好转过来。 后来我想起这个梦境，给我爸爸打个电话说起这件事。父亲告诉我，我母亲的姥姥——我的太姥姥就在几天前刚刚过世。 当然，当时我并不知道关于灵车的故事，也没有将两件事联系起来。我问父亲之前有没有梦到过我，他说他很好，表示我的梦莫名其妙，多半只是想家了。 后来遇到小依，了解灵车的故事，联系起来回想那一次的经历，真是忍不住一阵虚汗。那一次，我差一点就被带走了吧？也不知道骗我上车的家伙安的是什么心！虽然小依说灵车不会拉错人，但是那一次我真的差点被拉走了啊！ 还有，梦中的那一个‘父亲’，算上梦到姥姥那次，已经是第二次将我带回来。我想，他大概不是我的父亲，而是别的什么。‘他’以父亲的形象出现，只是为了阻拦我搭乘那辆车，也只有‘父亲’这个让我感到信任的形象，才能达成这个目的。 我不知道他是谁，究竟是类似守护灵的存在呢，还是管理灵车与站台，这个世界跟那个世界的领路人？我还是很感谢他，两次带我回到自己真正的家园。牵着我的手，沿着铁轨一步步往回走时的感觉，我想我一辈子都忘不了。 谢谢你，领路人。只是下一次见面的时候，希望能认识真正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