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歪曲
首阳王世子夫人顾氏年纪不大,看着也就二十出头的样子。她没有穿命服,只简单穿了一件白底绣梅花纹的抹胸半臂,外面罩了一件用暗线绣的如意纹对襟轻薄外裳,只叫人看着就觉得很是亮丽。但是她脸上的气色却差得很,即便相隔甚远,周思敏都能瞧见她脸上厚重堆砌的脂粉。 当周思敏还是冯锦绣时,便与这位顾氏寥寥见过几面。虽说不甚熟悉,却也知晓这顾氏至从生下第二胎后,便身带弱症,轻易的不肯出门见人。如今不过是半年多未见,对方看着便更加虚弱了。 顾氏神色倦怠,坐在主位之上却连腰都直不起来,只是懒懒的靠在一旁的椅把之上,强撑着笑脸说道:“我这破败的身子陪不了你们这些小姑娘玩耍,便自觉躲在里面休息了一会儿,也好让你们在园子里自由一些。但是方才我在一边的阁楼上,却也没瞧见你们在桂花园里嬉闹赏玩,倒听说全被子陵给拖进内堂打叶子牌来了?” 语气亲和,神态温柔,竟是一点架子都没有。 原本围在一起的贵女们此刻都规规整整的坐到了自己的位子上。听到顾氏这话之后,都不由陪笑起来。 尤其是坐在周思敏这桌旁边的严子陵,大笑几声后又委屈的说道:“姨母,这远香堂的风水克我呢!我在这才坐了小半会儿,就险些把全身家当都给输没了!” 周思敏早早就注意到严子陵那一桌了。倒不是因为严子陵,而是那日在棋社见过的钱如云也和对方坐在一起。 周思淑的一双眼更是喷了火似的一直盯着那桌上的另一个女孩子刘红莲。她还说怎么这么重要的赏花会对方不来呢,原来竟是早早就巴上了贵人,和人都混到一个牌桌上去了! 顾氏听到严子陵的声音后,视线自然就转了过来,她立时就眉开眼笑,脸上露出一个嗔怒的表情:“明明是你自己牌技不好,倒将我们府上的风水给怪上了。这是什么歪理!” 她精气神很差,但是眼睛却十分明亮,一眼扫过去直叫人觉得里面盛着数不尽的**婉转。 在顾氏身边坐着的都是一些梳了妇人妆的已婚女子。她们和坐在下首靠外的小姑娘们比起来,自然要大方自然的多,听到顾氏嗔怪严子陵,便也纷纷附和着说道: “世子夫人说的是啊!运气这种东西真不干风水的事,想来是严姑娘就要时来运转了,所以才会在这之前有那么一小会儿的倒霉运。” “是呢是呢。又或许是今日跟严姑娘打牌的人运势都太强了。” 众人七嘴八舌的争先讲着,心里却有些埋怨今日和严子陵打牌的人没有眼色。既然要巴结人家,又怎么能在牌桌上赢了对方的钱呢?虽然对方不在乎这点小钱,但是那种赢钱的乐趣却是对方真正想要的吧? “运气比子陵还要好啊?”顾氏听了,便故作惊讶的问道:“那我倒要见见刚才和严子陵在一处玩着的小姑娘了。” 严子陵浑不在意别人对她的议论和眼光,大咧咧站起身将邻座往外一拉,便直接将钱如云给拉了出来。其余和她同坐一桌的两个人见状也立刻主动站了起来,惴惴不安的往钱如云身边一站,然后一起与顾氏行了个礼。 “小女子钱如云(刘红莲、宋晨茜)见过世子夫人,世子夫人万福。” 顾氏听了,只略略在这三人脸上扫了一遍,就又将头转到一边,跟坐在她左侧的一个中年妇人说道:“那个穿粉色衣裙的女孩就是你的女儿?倒是个漂亮伶俐的。” 顾氏所指的粉衣女子便是钱如云,瘦弱而又白皙的她,今日穿了一件******飞仙驾云的曳地长裙,听到顾氏的赏赞,立时就羞的低下了头,露出一截雪白的脖颈,显得温婉而又可人。 周思敏眼光微微闪烁,盯着那个妇人暗暗想到:原来她就是那个钱府的女主人,至宝斋真正的主子徐氏。 徐氏听到顾氏这么给自己面子,自然是十分欢喜的。她先是朝着钱如云看了一眼,然后才谦虚的说道:“夫人过奖了。她呀,也就是和严姑娘合拍了一些,伶俐什么的还真不敢说!这不,前几天还大哭着回来说自己棋艺不精害的押注在她身上的小姐妹都输了银子,她很愧疚什么的。我就教训她平时太过清高自傲,不知道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左右这件事早已在安溪传开,特别是顾氏,也必定是早早就通过严子陵了解了当时的状况。虽然对于钱如云来说,输棋是一件很丢脸的事情,但是输不起还要哭着回来却比输了棋还要丢脸。如今徐氏这般坦然说起,不过是为了给女儿圆个面子。毕竟,一个因为愧对朋友而大哭到失态的女孩子是极容易得到旁人的理解和宽恕的。 说不定还会因此而得来更好的名声。 果然,徐氏的话音刚落,坐在她身旁的妇人便纷纷劝慰起来。 “徐夫人您对女儿教的也太严啦!女儿家在自己身边也呆不了几年,便是再娇惯都不为过的。” “是啊!如云这姑娘我一看就喜欢。如今看来果然是个忠厚的。可惜我家都是小子,若要得个姑娘也指定得让她好好跟如云在一起处处,学学人家这好品性!”
“要怪也只怪那和她对弈的姑娘心机深重。装作一副什么不懂的样子叫你们如云没了提防!” 说这话的人正是刘红莲的母亲宋氏。那日刘红莲也是哭着回家的,话里话外无非是说张成澜装弱害她大意才输了棋。 “原来竟是这么回事!怪不得我事后仔细问过丫鬟时也觉得有些不对劲呢……”徐氏故作惊讶的接了这么一句,却没把话说完,只是捂住嘴呵呵笑起来,然后道:“哎呀,都是小孩子之间打打闹闹的小事情,咱们今日是来赏花赏月的,怎好总是提那些不愉快的事情?” 两人一唱一合便将钱如云和刘红莲捧成了受人算计的单纯女孩。 众人便也做恍然大悟状,纷纷附和起徐氏不住赞美着钱如云几人以转移话题。 钱如云羞得脸都红了,飞快的瞥了严子陵一眼,见对方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心里的紧张情绪才慢慢的放下,扭捏着回答着在座妇人的各种问题。 张成澜见到众人都默认了徐氏所歪曲的事实,肺都要气炸了,却也只能碍于身份不能出声辩驳。没办法,谁让她娘没能抱上贵人的大腿也来参加这场宴会呢! “太无耻了!简直是颠倒是非、胡说八道!”她只能用极小的声音与周思敏愤愤抱怨:“枉我之前还觉得严姑娘是那打抱不平之人,今日看来却也不过是个为虎作伥的帮凶!” 张成澜太过嫉恶如仇,眼睛里几乎容不下一粒沙子。她和周思敏虽然没被当场点名,但是左右投来的不屑目光却分明表示大家都知道了这事,并且相信了徐氏所歪曲的事实。严子陵作为当日的参与者,又身份贵重,不应该站出来阐明当日所发生的一切吗? 周思敏却没有什么气愤的感觉,她只是冷笑了一下。徐氏和宋氏大概觉得自己的表演天衣无缝,却没看到顾氏脸上便是连那客气的假笑都没了吗?在京都襄平的贵族圈里走一遍,随便挑出两个人来都能把这事给处理的完美无缺。这两个跳梁小丑在顾氏面前联手演戏,还真是妥妥的印证了那四个字——班门弄斧。 再者,你在人家的宴席上主导着谈话的方向和重点,让那一干客人都围着你转了,是要置顾氏这个主人与何地? “你急什么。”她抿唇笑了一下,轻声说道:“一会儿我要是收拾了那些人,你恐怕同情她们还来不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