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蠢笨
“我没看走眼!”徐掌柜受不了了,一想到价值几十万两黄金的宝贝被他只用了五十两白银就卖了出去,他这一口气便有些接不上来。甚至不受控制的想着若是回到当初由他直接昧下那箱书画该多好啊! 越想越后悔。家里被抄后,徐掌柜一下子由富翁变成了乞丐,在族里的地位也是一落千丈,便越发觉得这金钱的重要。 可他原本是有机会做个富家翁的。有了那十万两黄金,他即便是离了钱家也能做个富甲一方的大地主了。 “噗”的一声,他跌跪在地上,喷出了一口鲜血。 竟是生生怄的吐血了。 不同于旁人觉得晦气的样子,周思敏心情舒畅的深吸了一口气,瞧向钱如云和徐掌柜的目光都夹杂着微微的怜悯了。先前不知道也就算了,如今知晓了那箱书画的价值,这两人能不悔恨才怪呢。 这世上最残忍的事情不是得不到,而是曾经得到过又生生被自己丢弃,再想回头时却发现得不到了。 尤其是那本黄老手记,可是名副其实被人用了十万两黄金买走了的! 围观的众人再一次呆住。 他们刚才都听到了什么啊?素有安溪第一才女之称的钱如云暗地里其实喜欢糟践书画?还是类似于童子赏梅图、黄老手记那样价值了连城的古董?而被人嘲笑成安溪第一草包的周家十小姐,却是个修复书画的高手?还是从经验老道的至宝斋掌柜手里捡的漏? “这事不对吧……怎么听着这么假呢?应该是她俩对调了一下吧?” “我也不信。那童子赏梅图我见过的,根本看不出一点修补的痕迹!” “就是就是。在府学的中秋宴上,我可是凑近了瞧过的,哪有一丝瑕疵?” “可是看看那钱家小姐和徐掌柜的表情,这事还真不像假的呢!” “吹牛谁不会啊……” 大家又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 郁正德皱着眉头,也觉得这个外甥女很有些讨厌。不懂规矩就算了,居然站在大门口吹牛皮,也不怕被人拆穿后丢了周家的脸面。那童子赏梅图和黄老手记明明是郁家送到周家的陪嫁。却怎么就成了她从古董铺捡的漏了。 真是好不要脸。 再看钱家的两人,也是一对蠢货。被一个还未及笄的少女唬的一愣一愣的,那个老一些的竟还生生吐了血! 真是造孽……郁正德摇了摇头,对周思敏的印象更坏了一些。 赵默青扫了对面的周家人一眼。见到那些人也是一脸的迷茫之色,便也如郁正德一般,觉得周思敏是在撒谎。拜了这么有名气的一个师傅,家里人却全被瞒在了鼓里? 却也不知道这个叫钱如云的少女是有多蠢,竟然会相信这么拙劣的谎言。 周思敏不知道,自己刚才那一番说辞非但没叫人相信,反而倒让这两个从京城来的见过大世面的男人更鄙视了一些。 唯一值得安慰的是,他们也一样觉得钱如云是蠢货呢。 只有郁嘉言却是深深的看了周思敏一眼,那样子就好似要探究到对方的心思一样。 “别吹牛了……”邵澄玉见事情朝着自己无法预料的境地发展了,忍不住就想拆穿了周思敏给自己人添一些底气:“你说那些书画都是你修复的。你有什么证据?” 事到如今,他也很恼恨,只觉得钱如云这个表妹就是一头蠢猪。将价值万金的书画糟蹋了不说,还将残料卖给了自己的对头!用蠢货来形容对方他都觉得不够解气! 虽然愤恨宝贝进了别人家的腰包,但他还是不信周思敏有修复书画的能力。就如冯锦绣那样有天赋的人。却也是跟在潘大师身边学了四五年才出师的。这丫头才多大,要到冯锦绣那样的功力,那她岂不是还没认字的时候就开始学裱画了? 周思敏原本都想离开这里了。却见邵澄玉还要纠缠,便冷声道:“你若是能拿出五万两来,我便是当场给你修复一副书画都可以!” 她那高高在上的态度宛如在看一个乞丐,眼底毫不遮掩的鄙夷目光让邵澄玉当场就恼怒起来! “你算个什么东西?”他骂道:“便是京城潘大师的弟子出价,也才一万两一次!你一个乡野村姑。也配出这个价钱?五万两?呸!我连五两银子都不想给!” 在进牢房之前,他也曾仰慕过潘大师的手艺,却是连着几年威逼利诱都未能从对方手里讨到甜头。后来又将主意打在了冯锦绣身上,虽然对方没有拒绝,但却开出了一次一万两的天价。当时他恼怒是恼怒,却也没有像现在这样觉得对方那么可笑。 “别告诉我你也是潘大师的弟子吧?”邵澄玉鄙夷的说道。 人家冯锦绣敢张口要那一万两。是因为人家有那个实力!可是周思敏呢?一个草包,便是让她碰一碰古画都让人觉得糟践了东西,更别谈修复了! “呵!你还真说对了。”周思敏轻轻笑了一声,然后扬声说道:“我的确是潘大师的弟子。而给你出价一万两的冯锦绣则是我的师姐!” 总要有个恰当的身份解释自己这凭空出现的能力。因为打听出周思敏也去过几次京城,她才找出了这么一条借口。 “师姐说。有个叫邵澄玉的纨绔子弟,时常威逼师傅帮其裱画。师傅不愿,那恶人就不停烦扰师傅的清净。她不忍师傅受到sao扰,便提了一万两一次的条件。如今她们两位驾鹤西去,便只剩下我来应付你了!”周思敏眼中此刻寒云密布,就好似一睁开就能酝酿出一场暴风骤雨:“可我可没有师傅和师姐那样的好脾气!五万两银子一幅,付得起就留下,付不起就滚蛋!” 周思敏的话又快又急,全部说完时很多人还没消化的过来。也是,安溪离襄平距离比较远,潘大师和冯锦绣在襄平的名气再大,对这偏居北地的陪都子民来讲,还是有些陌生的。 不过能将撕得粉碎的古画复原回来。放在闺中的女孩子身上,倒也算是一件高雅的手艺了。 如果她不提钱的话。 “看样子还是真的啊?有名有姓的连师父和师姐都喊出来了!” “不行,我现在就想回书院再看一看童子赏梅图。保存的那么完好的一幅画,怎么会是被人撕碎后重又拼起来的呢!” “五万两一副啊!这口气。也太狂了些!” “这周家小姐聪慧是聪慧,但奈何匠气也太重了些。好好一件雅事,怎么到她嘴里就全凭银子说话了呢!” “这有什么!你到铺子里还不是一样要付了钱后,人家师傅才给你裱画?” “这怎么能比?那我问你,那些在闺中自己做些女工的大家小姐和那讨生活在铺子里干活的绣娘能一样?”
“好啦好啦。跟一个小女子计较这么多干什么?你说人家匠气重,这么些年你可听周家开过什么裱画铺子?捐到府学的那卷书画有没有收银子?她现在提银子,不过是想气一气那姓邵的……” 种种议论不绝于耳。但大多是信了周思敏的话了。 可是像郁正德这样的襄平人却没有轻易就相信。他狐疑的看着眼前这个外甥女,只觉得自己好似幻听了。 她是潘大师的弟子?就凭她? 怎么可能呢!潘大师那么骄傲的一个人,便是郁家和王家的女儿都看不上,一生也就看中了冯锦绣一个弟子。怎么在安溪又冒出一个…… 不仅是郁正德觉得自己听错了,便是赵默青也觉得有些看不透眼前这个少女了。难道对方刚才的那股气势不是骄纵无礼,而是高傲自信? “原来表妹是潘大师的高徒啊!”一直对周思敏颇有好感的郁嘉言却感慨的说道:“那表哥以后的字画就全要劳驾表妹了!” 虽然大了周思敏两岁,但是郁嘉言还依稀记得表妹到郁家做客时的淘气。她和京里的女孩子一直就不同,也处不来。这次看她虽然变了许多。那种意气风发的精神劲却还留着呢。 “那不行!”还没等周思敏同意呢,周思文的声音就插了进来:“要劳驾,你去劳驾你妹!思敏是我妹,你不准差遣她!” 郁嘉言脸上的笑意顿时便凝固了。这个表哥怎么这么粗鲁呢。不同意就不同意嘛,好好的一句话,偏生说的跟骂人一样! “思文,十妹真的会裱画啊?”周思泰见到周思文已经和自己表弟计较起来了。忙拉着他的袖子低声问道:“怎么我一直都没听说过啊?” 大房和二房走的很近,两房的孩子自然也是亲近非常。虽然男女有别,这些年周思泰已经不怎么和周思敏亲近了,但是对方的一些小习惯,他却是极清楚的。就像周思文一样,周思敏这个meimei对书画也是一窍不通。在族学里也老是听说她被惩罚。 如今听她说自己会裱画,技艺还高超到一般人都比不上,这让他如何相信? “为什么要给你知道啊?”周思文虽然很失落meimei拜了师傅不告诉自己,但该在外面替对方维护的体面他却一点也不落下:“原本盯着我们的人就多,再要加上这么一手。岂不更叫旁人惦记?” 他不傻,之前不计较只是因为不在乎罢了。反正那些都是郁小仙的东西,他周思文败的不心疼。 周家的男人们听了周思文的话后,不由都讶异了一下。若不是听到周思文亲口说出来,他们还真是以为对方是个傻的呢。 却原来人家心里清楚的很呢。 感情这对兄妹之前全在藏拙?真正蠢笨的其实是他们? 周老爷子的目光越发深沉了。 不等他想出什么名堂来,大门口却又传来了几声开道的声响。原本看热闹的门子连忙走了回去,一看到这群人的贺贴,便立刻跟打了鸡血一样的激动起来。 “护国将军来贺!” “步芳军指挥使来贺!” “贤王爷来……” 门房突兀的声音突然止住,然后众人便听到对方诚惶诚恐的说道:“小的参见王爷,王爷万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