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三章 忤逆
郁宗阳听到尔朱卫成针对自己,心里哪能不恼。不就是抢了你一点银子么,你做什么要一直抓着我不放啊! 杀的又不是你家的“牛马”! 他当即便朝着尔朱卫成冷哼了一声,然后又对皇帝解释了一下:“圣上,微臣觉得卫王爷是理解错了。微臣的意思是说京城重地,应该一心求稳。这段日子,卫王进京,大量的北地人也蜂拥进城。若是有人利用这事煽动他们闹事,京城必要发生动乱。若是能及时平息了还好,若是不能平息,倒不如像冯校尉一样,杀鸡儆猴。正如卫王所说,那些奴婢如牛马一样,岂能和良民相提并论,杀了便杀了。主人家若要追究,再多赔他几个就是了。非常时期应该非常处理。就好比微臣在战场是时,将士们都快饿死了,你不杀战马给将士们保命,难不成还等着战马去帮你打仗?” 言之凿凿,好似很有道理。 可尔朱卫成听了却又大笑了几声,讥讽道:“郁校尉是不是耳朵聋了?冯统领刚才还说,他杀那些奴婢根本就不是为了震慑宵小,而是为了给你女儿脱罪。再说了,北地的民众与本王一样,都是捧了向化之心而来的。郁将军家中又没有北地的亲眷,怎么就知道他们能被别人煽动闹事了呢?这般挑拨离间,却不知道郁校尉想要做什么!” 居然还想挖坑给他跳!这郁宗阳着实可恶!对方一天不死。他就一天难以安心就寝! 李延年也是冷嘲:“圣上,微臣看郁校尉不仅是耳聋,还健忘的很。口口声声说有人要煽动这事动乱。可这事不正是郁家人搞出来的吗?再有,这京城还没乱呢,却不知道冯统领为何要杀鸡儆猴,这猴又是谁呢?” 冯家人闻言,嘴都给气歪了。李延年这番话可真叫人浮想联翩啊。不就杀了周家几个贱奴婢吗?犯得着一直给他们出头来为难冯家吗?就跟那郁宗阳说的一样,多赔你几人又如何呢? 郁宗阳也是蠢,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就跟头猪一样!不会说话就别插嘴,插了嘴又被人堵到了墙角里。出都出不去!可真是烂泥扶不上墙的败类!三皇子身边有这么一个猪队友,他们干嘛还要担心对方会威胁到二皇子呢! “圣上,微臣也觉得郁校尉所言有些不妥。”一直站在角落里看戏的王青鸿居然也开了口讨伐郁宗阳:“郁校尉虽然早早就回了京城,却将这朝堂还如战场一样看待。将民众也当做了敌人,心中无仁。” 从郁宗阳和冯家结成姻亲的那一日起,王青鸿和三皇子便将对方看做了弃子。只不过那时还要笼络冯家,加上郁宗阳也补了新职位,所以他们才一直捏着鼻子与对方虚与委蛇。如今见到郁宗阳大势已去,不补上一脚叫对方永远也翻不了身的话,他就不是王青鸿了。 不过他还是小心翼翼的没有将话头落到冯家身上。不是不想,只是不能。 若说郁宗阳一开始还不明白冯家人为何要对他怒目而视的话,被王青鸿这么一谏言。他却立刻就明白了过来。天子主张仁义爱民,最厌恶他这种不将人命放在眼中的另类。若说是打仗时还好说,如今都卸甲还朝了。他再表现的这般暴戾,只怕会叫皇帝不喜。 这般想着,他便心虚的朝着御座上的人看了一眼。 果然,皇帝的眉头皱的很深,唇线紧紧抿着,视线也正落在他身上。他这么一偷看。正好落在皇帝眼中。 皇帝心中更是不喜,缓缓道:“卫王说的很对。百姓便是打杀自家的奴婢都需要去官府报备。更何况这奴婢还不是自家的?郁爱卿……你身上的戾气也太重了些。” 郁宗阳急的一头汗,一声不吭的跪了下去,连怎么辩白都不敢再想,生怕自己再说错了什么话,叫那对头抓住把柄。 他算是看出来了。这现场就没一个好人,也没一个站在他身边的,全他妈是他的对头! “也怪不得你和冯统领能脾气相投。乱世用重典,可如今世道清明,再这般严苛,民心易乱。朕知道你的意思,但是这般提防未免太过了。”皇帝叹息道:“这天下一太平,你们这些武将就不太适应了啊……” 冯永祥一听,头皮都发麻了:皇帝这么说是什么意思啊?他家二郎却也算是个武将呢! “圣上,犬子绝无兴风作浪的念头。”他急忙辩解道:“也没有郁校尉所想的那般要杀什么鸡儆什么猴。犬子只是一时糊涂,帮错了人。还望圣上明察啊!” 一边说一边磕头求饶。 郁宗阳一听,心里一寒,就连最后一丝愧疚也不翼而飞了。他真蠢啊,自身都难保,还为旁人去求情! 冯锦年见冯永祥朝着皇帝磕头求饶,心里便不由升起了厌恶的情绪。多大点事,皇帝却一直不依不饶,这般逼迫他们,是觉得他们好欺负吗? 李延年目光冷淡,将冯锦年的一举一动都看在了眼中,见状便又道:“冯大人倒是一片慈心,怎奈何令郎却好似不同意呢。是觉得你父亲这般样子,给你丢人了?” 他意有所指,冯锦年冷哼了一声,撇过脸不愿再看对方。 皇帝听了,目光便朝着冯锦年看了过去,果见对方微微梗着脖子,一脸怨恨的模样,对自己的老父给他磕头求情的样子居然无动于衷。 他顿时就火了:“锦年,你这是什么意思?觉得朕冤枉你了?” 他不禁想起了自己的儿子。他的儿子渐渐大了,已经过了难以养活的年纪。年富力强的已经会做些小动作了。虽然很不愿,但是看着步芳军一次又一次送来的密报,他还是忍不住会想。想他的儿子们会不会怨恨他。 怨恨他活的长,怨恨他没将这位子传给他们。 可绝大多数时候,他还是不愿面对这种想法的。他总会觉得是他太多疑。所以除了对太子的言传身教更加严苛外,再将另外两个儿子放出去后,他便也不大肯管了。 只要闹不起来就行。那些小动作什么的,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也就过去了。 所以他喜欢官员举荐那些孝子进朝堂为官,对那些才学平庸。却十分孝顺的臣子也是宽容无比。 方才他肯放过郁宗阳,也未尝不是因为对方的说辞打动了他。尽管郁凌南的行为有错。但看在对方孝心一片又生命垂危的份上,他便没提对对方有什么处罚。 与之相反,皇帝最讨厌的行为便是忤逆。哪怕冯锦年此刻根本算不得忤逆,但是老父亲在前面给他磕头求饶。他在后面梗着脖子一脸桀骜,这就是不顺!
而不顺父母可不就是不孝么! 冯永祥一抖,转头就朝着冯锦年看了过去,不停给对方使眼色,让对方快点低头。 冯锦年忍了又忍,这才低下头,趴在地上低低说道:“微臣有罪,请圣上责罚。” 然后便垂着头跪在那里,一动不动。 他的头低垂着。原本束起的长发顺着脸颊处落下,挡住了他大半张脸,倒叫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冯永祥见了。这才微微放下心来。皇帝不知道他这个儿子的性情,他这个做父亲的却是清楚的很。之前能叫他承认自己错了就很不错了,可皇帝没有立刻就让他们起身,反而任由他人不停的羞辱嘲讽他们。他年纪大了,倒还能看得开。冯锦年却没那么大的气量,只怕早就气炸了。 知子莫若父。冯锦年的确快要爆发了。他从小到大,一直是顺风顺水的。莫说在自己的职位上没人敢给他气受。便是皇帝也因为贵妃的原因对他非常的爱护。虽然小时候因为容貌的问题受了不少人的嘲笑,但是那些人也都被他给收拾了。再加上他一直都靠着双拳在京中立足的,这性子便十分自我暴躁,对自己亲meimei尚且毫不怜惜,更别提其他人了。 就像此刻,他想:这皇帝,真是叫他厌烦。 而皇帝看他语气硬邦邦的,心里也有气,便对着冯家父子道:“看来锦年是对朕有怨了。” 冯永祥心里咯噔了一声,顿觉事情不妙。 果然,皇帝顿了顿,便又道:“这心里有怨气的人,只怕是不会给朕好好守着这个皇城的。朕也不为难你,就给你三天的时间,让你和你的副手交接一下,回去好好歇着吧。” 一下子就免了冯锦年羽林北军的统领头衔。 除了李延年,所有人都愣了一下,似乎没想过皇帝会罚的这么重。而皇帝说完这话后,居然也不等冯家父子谢恩了,站起身便拂袖离开了昭仁殿。 也是被气的狠了。 富公公紧追了上去,却见皇帝走的又快又急,那方向却像是要去后宫? 果然,皇帝穿过御花园,沿着游廊一路往前。明黄色的龙袍醒目异常,叫来往之人老远看到了便垂手退到一旁,连头都不敢抬。游廊上的柱子描龙画凤,每一根都是难得一见的艺术精品。但对于看多了的宫中人来说,却一点儿也不吸引眼球。他们所有的注意力都在这个穿明黄色龙袍的那人身上,他高兴,整个宫廷便也高兴。他不开心,宫里的人便跟着提心吊胆。 “圣上这是要去找贵妃娘娘?”富公公找到机会便上前问道:“不过这会儿贵妃怕是不在宫中呢。” 这要让皇上白跑一趟,心里的气不就更难消了?皇上不开心,倒霉的还是他们这些近身伺候的啊。 皇帝脚步一停,侧过头沉声问道:“那她去哪儿了?” 富公公便低眉顺眼的回道:“这时候太后午睡正醒,贵妃娘娘定是在太后那里伺候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