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惊变
回来报信的是刘望江,也就是刘小龙的爹。 事情是这样的:中午到了吃饭时间,王氏和祁琪见陈满福还没有回来,心里就开始胡乱猜疑起来。后来实在忍不住,便到村东头的官道旁边等着他。家里的另外三个孩子因为不知道疯牛的事,所以就不是那么担心,还在家里兴高采烈的猜测着自家老爹这次上城会捎带些什么好吃的回来。 王氏和祁琪坐在村头的两块石头上。王氏手里还拿着给陈满福纳的一只鞋底,每扎两针,就抬起头向官道那边张望一下。一副心绪不宁的样子。祁琪也是根本就坐不住。在那块石头上坐不了二分钟就站起来往远方瞅瞅。 王氏见祁琪一忽儿坐下一忽儿站起的,忍不住嗔道:“二丫头,你这瞎转悠什么?转悠的我头都晕了,在这坐着又不是看不到,你来来回回的蹿什么?难道你爹还能不回来?” “就是,”祁琪勉强笑道:“我爹肯定能回来,城里又不可能有人闲没事敲盆子。那牛还能疯了不成?”说完这句,她见王氏的脸色唰一下阴了下来,一时后悔的差点咬了舌头。 王氏却没有说话。低着头拿锥子继续扎那鞋底子。不知怎么,这一锥子却死活扎不进去了。王氏一时恼怒,使劲一用力,锥子一偏,尖锐的锥子头一下子扎在她的手指上,那指头瞬间就冒出了血珠,疼的她忍不住“哎呦”一声。 “娘,娘,你怎么了?”祁琪吃惊的跑过来,拿起她的手指放在眼前观察。 “没事,不小心扎了一下。”王氏从祁琪手中把手抽回来,颓丧的将那鞋底子和锥子往旁边石头上一放,将那根冒血的手指放在嘴里吮着,忍不住长叹一声,抬头问祁琪:“二丫头,你说,你爹会不会真出事了?那牛……娘真不放心。” “不会不会。应该……不会吧。”祁琪有些不大确定的安慰她。 “对,肯定不会。你爹心那么善,老天爷怎么可能让他出事呢?”王氏若有所思的点着头。 就在两人在这里互相安慰着的时候,祁琪忽见远方有一辆双马拉的大车飞奔而来,因为那两匹马跑的太快太急,车后便扬起了一溜高高的灰尘。那灰尘弥漫了蔚蓝的天空。让蓝天显得灰扑扑的,像一只脏兮兮的鬼。 “这里,怎么会有马车?还是两匹马?”祁琪看的很是奇怪。正好奇着,那辆马车已经飞跑着过来。当马匹经过祁琪和王氏身边又跑了一段距离的时候。那车把式却忽然使劲一勒马缰,喊了一声“吁,”两匹马“咴”的叫了一声,便一齐停住了脚步。 这马车,怎么不走了?祁琪正疑惑着,忽见马车上那用麻布围成的棚子里,一下子跳下一个三四十岁的中年男子。那人正是刘望江。 刘望江一看见王氏和祁琪,紧跑了两步赶到二人跟前,眼瞅着王氏只是叫了一声:“妹子”,那眼圈立时就变红了。接着便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王氏此拿着鞋底子和锥子站了起来,和祁琪对望了一眼,两人心里都有了一种不妙的感觉。 几人沉默了一会儿,祁琪受不了那种压抑悲伤的气氛,忍不住开开口问道:“刘叔,是不是,我爹出事了?” 听了她这句问话,王氏手里的锥子不自觉的开始用力。那锥子扎着她的手掌心,慢慢的渗出了一丝丝的鲜血,她却丝毫也不觉得疼。只是呆呆的看着刘望江,满心忐忑的等着他说是还是不是。 “嗯。”刘望江顿了顿,还是哽咽着点点头。 听到他这肯定的回答,王氏嘴角一抽搐,用变了调的声音问道:“那牛疯了?” “嗯。”刘望江再点头。 王氏手掌心冒出的鲜血更多了。 “他爹呢?被牛抵伤了?” “不是。”刘望江这次摇了摇头。 王氏的双手忽的一放松,只是一瞬间,却又又更加用力的握住那把锥子,深吸了一口气,咬着牙问道:““那是死了?”问完这句,王氏忽然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不是,都不是。”刘望江忽然哇的一声大哭起来,一下子抓住王氏的肩膀,急急的道:“妹子,都是我不好。今天望江去城里卖粮,恰好被我正在做活的那家子人买了去。所以我们两个才见了面。还好好的唠了一会子嗑。要不是我拉他唠的那一会嗑耽误了时辰,他也不会碰到府台大人。要不是碰到府台大人,那牛也不会疯。他也不会被判了斩立决。妹子,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啊。”说着说着,他登时又是哽咽的说不出话来。 王氏身子摇晃了摇晃,拿锥子的手一个劲颤抖,将另一只手掌扎出了许多血眼,鲜血一滴滴流出来,她却浑然不觉,苍白着着一张脸颤声问道:“他刘叔,什么叫斩立决?” “就是当场砍头。”刘望江道。 “噗……”王氏一下子吐出一口鲜血,身子往后一张,接着就昏了过去。 “娘,娘。”祁琪抢上去扶住她,想到自己那个心地善良的爹竟会被判了杀头,只觉得心里像刀扎一样疼,忍不住也大哭出声。 刘望江也抢过来,叫着“妹子”,使劲掐她的人中。 过了一会儿,王氏终于悠悠醒转过来,先是叫了一声:“孩他爹呀。你死的好惨啊。”就一下子哭的背过气去。见她哭的凄惨,祁琪便也跟着她哀哀的哭。
刘望江却赶紧制止了她俩,道:“妹子,满福他还没死。” “啊?”祁琪抹了抹眼泪,有些诧异的看着刘望江:“刘叔,我爹不是判的斩立决吗?” 王氏这时也强忍住哭声,满脸希冀的看着他。 刘望江揩了揩泪水,道:“听人说,府台大人本来是判了满福斩立决。不过,后来知县大人说,皇上新婚不到一月就兴杀戮,怕冒犯了天颜。然后,他就把满福改判了个收监候审,秋后问斩了。” “秋后问斩,这不还是一个死嘛。”王氏哇的一声又哭了起来。 “妹子。你先别哭。”刘望江急急说道:“至少满福现在还活着不是吗?他现在还在县衙大牢那边关着。我打点了一下牢房那边,过来接你们全家去看他一看。听说,等关入了死牢,再想见,可就不容易了。”说着,他又掉下泪来。 “好。那我们这就快走吧。”王氏流着泪,跟刘望江和祁琪一起上了车。刘望江指点那车把式去了陈家,将陈家的其他三个孩子都接到马车上以后,就往城里飞奔而去。 在车上,刘望江又详细的把他听说的事情说了一遍。 原来,陈满福早晨早早过去卖了粮以后,本来还顺利的就要回家了。说起来事情也是巧,恰好遇上府台大人今天到洛城巡察。还好巧不巧的碰了个对头。 这个府台大人好大的排场,一路走着找了几十个衙役鸣锣开道。 那牛听了锣鼓响,一下子就疯了,把陈满福从车上一下子掀到地上以后,就到处乱冲乱撞起来。撞伤了几个衙役不说,还把府台大人的轿子都掀翻了。如果不是府台大人手下有两个厉害的侍卫,恐怕他连命也要没了。 府台大人受了这场惊吓,自是十分震怒,当场下令让那两个侍卫把那牛砍了脑袋。然后又下令把陈满福抓起来,当场判了个斩立决。” 后来幸好知县大人提醒府台大人,说皇上新婚,不能开杀戮。这才把陈满福又重新判了个秋后问斩,暂时保住了一条性命。 听了他这么一说之后,车上的大人孩子自然又是痛哭一场,祁琪更是后悔的心都碎了。早知道会这样,她拼死也要劝陈满福别用这头疯牛上城卖粮的。可是现在,不管怎么后悔也是迟了…… 马车跑了大约半个时辰,不一会儿就来到了洛城。因为刘望江已经提前打点好了牢子,所以众人便顺利的见到了陈满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