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不适合

    “那还有假？”沈沛之剑眉一挑，神采飞扬。渐渐褪去稚气的脸上初绽俊朗，窗子透进的明光打在脸上，竟叫人有些挪不开眼睛。

    嫡珠心里欢喜，忙问，“说来听听。”

    沈沛之便将镇国府上的事情眉飞色舞的讲了起来，偶尔还要手脚并用比划几番，末了还要发表一下此次战斗感想。

    “我冷眼瞧着，那镇国府全然不是个好去处。且先抛开那顾长平人品样貌到底如何，光那一屋子乌烟瘴气的女人便叫人头疼了。早先你也听说过，咱们姑母在娘家时如何飞扬跋扈，手段高明，如今在那镇国府全没有一点子骄傲样子。那老太太还有那些个夫人小姐们，全不是好相与的。镇国公有一个爱妾是那院儿妖怪的嫡亲姊妹，若咱们家再去个姑娘可全没有好日子过。沈玉珠喜欢去，你就让给她。横竖你有达廷哥，上赶着巴结他们家做什么？没的掉了大家小姐的风范。”沈沛之一脸不屑，显然很瞧不上镇国府。

    嫡珠是有些错愕的，她一直以为弟弟对于内宅之事一概不通。却不知竟比自己看的还要透彻。他做的这些无非是为了保护自己。想到这些，未免有些骄傲兼感动。

    遂笑道，“那你做什么偷偷把我绣的那观音桌屏拿去给老太太，说是我的孝心？”

    “虽然咱们不巴结镇国府，但是不代表那院的可以随便在旁人面前抹黑你。”沈沛之眉头一扬，眉宇间尽是骄傲。

    “可不是，姑娘素来不在意这些。那院的便越发猖獗，常在外面说些个捕风捉影的事儿，没得败坏姑娘清誉。”刘mama给端茶进来的点翠打起了珠帘，正巧听见沈沛之的话，忙不迭发表意见。谴责沈嫡珠的意思很明确。

    嫡珠不在意，缓声道，“清者自清。信我的人自是信我清白，不信的又与他们解释何干。倘若日日活在别人评论与看法中，岂不要累死。”

    刘mama恨铁不成钢的咬牙，最恨沈嫡珠这幅无所畏惧的样子。

    沈沛之拍手笑道，“我最喜欢就是你这豁达心态，多少男人都做不来。你瞧父亲日日小心谨慎，还不都是怕外界说长道短。累的才多大年纪就白了头发。”

    “父亲为官，为的武昌侯府根基，自然是要小心谨慎。况且男人在外面天高水阔，可以追求的东西很多，没必要在意些有的没的。女子身居内宅，日日不过是些生活琐碎，没什么理想抱负，若不对流言蜚语看开一些，岂不是要落下抑郁之症。娘以前常说，能将你击溃的敌人只有自己，何必因为旁人的作践来为难自己。”沈嫡珠接了点翠递上来的汝窑红漆描绘花样小茶盅，用盖子拨了拨漂浮的碧绿茶叶。

    沈沛之若有所悟，也接了茶盅呷了一口茶，忽而有些迷惘道，“有时候我又觉得达廷哥不适合你。”

    “怎么说？”嫡珠将目光移过去。

    她与沈沛之虽是孪生姐弟，无话不谈，可极少谈到婚嫁，更极少说达廷。

    沈沛之沉吟，点翠行事最为稳妥，见此忙将屋内其他伺候的人都遣散下去，只留了两个嫡珠心腹。

    听见关门声后，沛之道，“他是个有野心的人。”

    这沈嫡珠从来就是知道的。他是蒙古王子，本是身份尊贵，一朝成为质子，非但没有暴戾厌世，挣扎反抗，反倒是从八岁到了武昌侯府后便潜心跟着家学先生读书，学习中原礼节。为人处世皆周到细致。性子又刚毅果决。这样的人不会没有野心，而这也正是嫡珠欣赏他的原因。

    嫡珠点头赞同，并不说话，只看着沈沛之静候下文。

    “横竖你也不与他回蒙古，合适不合适罢了吧。”沈沛之吊人胃口的本事很强大，调皮的笑着。

    “达廷不适合，顾长平又不行。合着你说了半天想说什么？”嫡珠恼他，却不见害羞。

    沈沛之扬眉，“整个大齐又不是光他们两个男人。咱们家又不用你去攀附荣华，我瞧着卢四哥最好。”

    卢四郎，是沈嫡珠舅舅家的表哥。前科中了探花，圆满完成卢氏祖孙三代探花郎的美谈。殿试时很得圣上赏识，欲封正七品的翰林院编修，可这位却以革命尚未结束，学生仍需努力为由委婉拒绝，依旧回他父亲上任的登州府读书去了。这翰林院编修一职，就便宜了别人。

    这位表哥15岁中了探花郎，如今又一届科考，已经过了三年。满了十八岁了，仍旧未结亲。

    众人都在猜测，卢家是想要与武昌侯府结亲。

    沈嫡珠小时候和这位表哥有过几面之缘，早记不得样貌品性。可对于卢舅舅和舅母，她倒是了如指掌。忽而嗤笑道，“舅舅前些日子上京打点一番，如今怕是京中各个官位正在调整调动。许是快要进京了也未可知。你且等着瞧吧。”

    卢老尚书当年极富威望，却无辜卷入夺嫡之争中受了牵连，贬谪下放。卢家本就根基不深，好在卢舅舅勤勉好学，虽然二十几岁才做了探花郎，却也成绩斐然。从外放七品官员做起，这许多年上也做到了五品的知州。又有武昌侯这个姐夫，虽然卢氏已然下堂，却留下一对能干的子女。京城贵胄圈子里，卢舅舅总算也有些人脉。

    他是个有远大理想抱负的官老爷，结亲家自然也要有一番考虑。满门清贵世家和世代簪缨人家，如何选择自有他的章法。况他自有傲骨，诚然不会让儿子做上门女婿。武昌侯虽然不需要用女儿攀附荣华，可他却也实在不喜欢没有根基的亲家。

    儿女亲家，说白了不过是彼此助力。这一点沈嫡珠看的很透彻。

    可即便如此，有时候也难免管不住自己的心。比如达廷。如今她已经病了许多天，又渐渐好了起来，他却一直没来看自己。爱情这东西，遇见现实总是变的很脆弱。她不再像从前的10年里，那般坚信自己会嫁给达廷了。想到这，便不自觉的有些心痛。

    沈沛之还想再说些什么，却有人进门通报说是镇国府的崔mama来了。崔mama是老太太身边的管事mama，连镇国公对其都要礼让三分。嫡珠和沛之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面面相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