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8回 最可怜，父母心】

    等把水瓢放进灶屋里，梅荣华重新来到东间，坐在床边。

    “大妮子，你没事，我就放心了。”

    梅世安先是长叹一声，接下来小心翼翼说道，“昨儿个你真吓到我跟你娘了。你说，平时里活蹦乱跳的，怎么就忽然没气儿了？郎中说了，你是因为我的事儿吓着了，还有就是太cao心了。一开始我还想不灵清，你一个小娃娃，吃了睡，睡了玩，高兴就笑，不高兴就哭，闹闹人，捣捣蛋，就该像个小娃娃的样子。也是我这个当爹的没上心，天天忙忙忙，也不知道忙的啥，现在躺床上，这才发现，你打小就性子倔，不闹人，心里边藏得住事儿。我想，你是在怪我跟你娘吧？”

    梅荣华一眨不眨地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三十岁出头的他，皮肤黝黑，眼角已经有了皱纹，由于常年晒在太阳下，他的皮肤很粗糙，毛孔也很粗大，胡茬荒草一般稀稀疏疏，嘴唇厚厚的，伴着嘴巴一张一合，因为吸土烟而略微泛黄的牙齿露出来。

    “家里就你一个女娃子，按道理，虽说女娃子长大了得出门子，就跟泼出去的水一样，成了人家的婆娘，可是咋说也是爹娘身上的心头rou，哪有不疼的道理。”

    说到这里，梅世安咳了咳，憋得脸红脖子粗，眼眶里都是泪，缓过来之后，他揉了揉眼睛，说道，“你爹我没啥本事，没叫你享过啥福，你几个哥哥都不上道，这么大了不懂事，倒是你，不大点就知道多干活，也没听你喊过累。吃的最赖，干活最多，身子哪有不垮的道理。”

    他的眼睛红了，却不是因为刚才咳的，而是心生愧疚，懂事乖巧的女儿差点就没了。

    “爹，没事没咋的，说这些弄啥，我不是好好的么。”

    任平日里怎么说话不正经，此刻的梅荣华却是无论如何也调皮不起来。

    可怜天下父母心。不管是哪个世界，不管是谁，一旦父母说出这样的话来，做子女的哪怕是有什么怨念，怕也烟消云散了吧。

    梅世安忽然笑道：“荣华啊，爹跟娘是没办法给你什么好日子了。就盼着你以后进了老朱家，能够沾点福气过上好日子，不愁吃不愁穿的。知道你好好的，我跟你娘也就放心了。”梅世安很艰难地伸过手来，摸了摸梅荣华的头，“我家闺女慢慢长大了，懂事了，可是眼看着，爹跟娘也慢慢老了，吃不了多少你捎的包了，享不了多少你的福了。”

    “爹，你瞎说啥。”

    梅荣华鼻子一算，心里头也是挺难受，猛地站起来，说道，“只跟交代后事似的，日子还长这里，咋就吃不了我的包，享不了我的福？”

    要知道，敬畏鬼神的农家人是非常忌讳什么“死”“活不长”……关于死亡的字眼的，当然还有梅荣华嘴里的“交代后事”。如果搁在平时，梅世安没有脱鞋打过来，肯定也指着她的鼻子破口大骂了。可今天不同，他仍然满脸慈祥地看着她，这唯一的女儿，尽管事实上，她只是一个占据了他女儿的身体的来自异界的泼辣剩女。

    梅世安笑道：“臭丫头，以后可不准张嘴闭嘴就是死啊后事的，不吉利。”

    不等梅荣华再说什么，外面已经响起了朱氏的喊声，原来是两人说话这会儿，荠菜已经蒸好了。

    “爹，我去给你端一碗过来，你也尝尝。”

    说着，梅荣华奔了出去，可能是刚才没在意，一出堂屋门，就有一股香味扑鼻而来，引得人嘴里立即就生了口水。

    朱氏已经掀开了锅盖，一股白烟冒过，她一手拿着勺子，一手用筷子，把在蒸布子上已经蒸好的荠菜搅拌开来。

    一般来说，无论是蒸馍还是蒸菜，都不是直接放在篦子上，中间要点一层布，就是所谓的“蒸布子”，不用的话蒸馍很容易把馍皮沾掉。为了透气性，一般是有抹布制成，富贵人家都是用棉布，效果更佳。这荠菜蒸之前是拌过面的，所以蒸好的时候都沾成了一团。搅开之后，梅荣华放下勺子和筷子，手在水瓢里沾了沾，捏住蒸布的四个角，把荠菜扔进了干净的面盆里。

    朱氏把香油瓶拿过来，朝瓶口看了看，又晃了晃，多少有些心疼，但还是往荠菜上面到了一些，又抓了些盐巴，紧接着再次搅拌，把油盐搅拌好。荠菜的香味，满屋子又飘起香油的味道，就是吃过山珍海味的人怕也忍不住这种诱/惑。

    “再浇点蒜汁儿，吃起来才有味儿。”

    说着，朱氏又在案板上拿起刚才捣好的蒜汁，往蒸荠菜上一泼，随意搅了搅，正式宣布，“都过来，我一个个盛，不多，长长就行了。”

    “娘，先给我爹盛点，我端过去。”

    梅荣华个头不高，在几个哥哥中扬起了碗，朱氏接过来，夹了一筷子放进来，直接就是大半碗，还说道，“去吧，别怕，我给你留一碗。这是你子涵哥给你挖里，得叫你俩多吃点。”

    什么是吃货？

    梅荣华端着碗给梅世安送过去的途中，短短几步路，忍不住捏了一些放进嘴里，整个人瞬间就飞升了。

    荠菜本就是野菜，野味十足，野性十足，而外面裹着的一层淡淡面粉，却是非常柔和，如少女水一般的身躯，如春天的柳枝，野性和柔和交错。咸味分寸掌握的刚好，不咸不淡，接下来最重要的就是蒜汁了。这蒜汁是做荠菜之前就捣好的，放了盐巴，腌制的没了太多辣味；滴了香油，也没有所谓的蒜臭。几种味道非常和谐地交织在一起，如戴在舌尖的五彩的花冠，让味觉体验了一把帝皇般的感受。

    “爹，来，蒸荠菜，好吃得很。”

    梅荣华把碗筷递给梅世安的时候，还不忘再捏一点扔进嘴里，得意的笑着，谁知梅世安接过碗筷，夹了一筷子，递到梅荣华的嘴边，“傻妮子，来，多吃点，我又不好吃这东西，还是啃干馍最带劲儿，长两口就成。”

    梅荣华自然毫不客气地吞了。

    “表妹，来，我给你端来了，快接住，我抱不住了。”

    朱子涵的声音响起，梅荣华回头的时候差点噗嗤笑出来，原来不大点的他竟然一次端了两个碗，一个在脑袋上顶着，用手扶牢，另一个抱在胸前，很吃力的样子，满脸兴奋地钻进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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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浮生若茶，甘苦一念。妹纸们，早点睡，熬夜容易内分泌失调，皮肤也会变差，人也会显老……你们都要美美的漂漂亮亮的，保持下去！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