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晚会惊变

    金碧辉煌的江南人民医院大会堂灯火通明，座无虚席。两千多双兴奋的眼睛盯着舞台，等待着即将拉开帷幕的一出好戏。

    长江市卫生系统文艺晚会在这里举行。全系统不当班的领导，包括医生、护士，护工代表、病人家属代表、打扫卫生的阿姨都来了。还有市卫生局中层以上领导、长江市四套班子领导也应邀前来观看演出。卜贤玉、陈文忠等院领导忙前忙后为领导们安排座位。卜贤玉西装革履，十分精神，陈文忠一身休闲服松松垮垮，两个人站在一起显得很不协调，甚至有些滑稽。

    马采莲在王丽带领下在靠边位置坐了，庄云河坐在轮椅里，傻傻地看着舞台，似笑非笑的样子。

    演出准时开始，开始是舞蹈，然后是大合唱，接下来相声、小品等等，演员们都非常投入，坐在前面的各位领导不停地鼓掌，于是整个会场就都鼓掌。

    轮到我的节目了，我穿着棉袄棉裤，外面还套了件白大褂，头上戴着棉帽子，嘴上戴着口罩，脚上套着一双老棉鞋。虽说室外温度只有0度，但因为人太多，室内因为开着空调，温度大约在20度左右。这样的情况下我这身打扮遭罪就可想而知了。还没走上舞台浑身就开始冒汗了。看着卜贤玉一身西装，我在心里直骂自己犯贱，暗暗埋怨校官这家伙尽出馊主意。

    更糟糕的是，我们表演的这个节目是舞蹈剧《寻夫》，肢体语言较多，活动量大，最容易出汗。到这一刻，我才真正理解当演员比做医生还不容易。

    《寻夫》的故事是我编的，是完全按照罗小蒙老婆其其格的意见量体裁衣编排的。主要情节描述了一位医生外出巡诊，半夜下起大雪，医生的妻子等到天快亮了也不见丈夫回来，就踏着厚厚的积雪外出寻找自己的丈夫。最后发现丈夫半路掉到堆满积雪的深坑里，妻子用两只手扒掉积雪，将奄奄一息的丈夫救出的故事。排练时，其其格提了许多建议，场景设置完全采用NMG雪景。为了达到舞台效果，校官建议我和扮演我妻子的其其格演出时都要穿上厚厚的NMG长棉袍。

    主持人报完幕，音乐响了起来，北风呼啸，天地苍茫，一片萧杀景象。大幕徐徐拉开，天地已经是白茫茫一片，大片大片的雪花飘落在我的身上，很快我就成了雪人。我在雪地里艰难跋涉，做着各种动作，用肢体告诉台下的观众我所处的恶劣环境。此时，我内心升腾起一团火焰，一种必须要活着的念头异常激烈，一种从未有过的对生命的眷恋，让我忘记了我的存在，我觉得自己就是那个医生，为了拯救他人的生命，在和大自然搏斗，在和恶劣的环境抗争。在我掉进“雪坑”的那一瞬间，似乎感觉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拉扯着我向上，向上，向上……雪，越来越大，很快，我就被淹没在茫茫雪海中。

    其其格上来了，她穿着蒙古长袍，长长的辫子在腰间摆动，焦急、不安，忧伤，将妻子寻夫通过表情和动作表达得淋漓尽致。舞姿优美，动作娴熟，台下报以热烈的掌声。当她发现“雪坑”的丈夫时，那种惊喜、激动，迫不及待，以及跳起，趴下，双手伸向前方，然后双膝跪地，艰难地爬向“雪坑”，然后用双手刨雪，更是令人动容，许多观众偷偷地擦去脸上流出的泪水。随之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演出结束了，谢完幕，我看见其其格定定地站在后台一角，眼里闪着晶莹的泪花。或许她还没有从《寻夫》妻子的角色里走出来。我开玩笑说:“嫂子演得非常成功，是块演员的料。”

    她噗嗤一声笑了:

    “你就会拿你二嫂开涮，我哪是那块料啊。我只是想，如果小蒙有那么一天，我也一定会那么做的，不仅仅因为他是医生，重要的是因为我是他的妻子。他从事的职业是神圣的，作为医生的妻子，我全力支持他！”

    这次演出是成功的，这可以从观众掌声和领导们的表情里找到答案。特别是我们江南医院编排的几个节目获得的掌声最多，如果评奖的话，混个第一名应该不成问题。

    所有演出人员都回到了舞台上，市局领导陪着市领导排队走上台，一个个和我们握手，说一些鼓励和预祝春节快乐的话。龙洞天和我握手时更是一脸兴奋的表情:

    “不错不错，不但医术好，演技也不错！”

    和其其格握手时问:

    “你是他们请来的演员吧？”

    我在旁边介绍说:

    “她就是罗小蒙的爱人其其格。”

    卜贤玉也过来说:

    “他们夫妻两都是满族人。”

    龙洞天回过头问我:

    “哦？你也是满族人？”

    我知道他搞混了，赶紧解释。他乐呵呵地说:

    “我知道了，和你们开个玩笑。”

    领导和观众们陆续离开了，有几个人走了过来，其中两个拍着卜贤玉的肩膀问:

    “您是卜院长吧？我们找你聊点事。”

    卜贤玉和他们一起走出了大会堂，从后面看到的，只是他们陌生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