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离开也伤心

    待绿儿再欲施力，催逼自己体内的鲜血涌入口中的时候，小白一下子就扑到她的身上，抱着她的肩膀大哭：“绿儿别这样！我求你了！我带你离开！你要留着一口气在，才能去过你向往的自由生活！你要是这样死了，小白也不活了！”

    绿儿本来就失于供养，气血很弱。这一大口鲜血喷出来，她的面色变得青白骇人，连琥珀色的眸子也黯淡了下去。

    东华见此情形，深吸一口气，摆手道：“好吧，你走吧！”

    他话音一落，绿儿身上的捆妖索倏地就消失了。绿儿从半空落下去，扑到地上，使劲地咳着，唇边还有鲜红的血迹。

    小白一把鼻涕一把眼泪，上前扶起绿儿：“咱们走！”

    “小白！”东华没想到小白会真地跟绿儿走，一闪身挡在去路上，“你不可以走！你自从来了紫府洲，就从没有离开过，你去外面是很危险的！”

    小白猛地回头，看向东华的目光中充满了怨气：“绿儿也从来没有离开紫府洲，她什么都不会，她岂不是更加危险？”

    “……”东华微微侧了脸，沉吟片刻，“我留她了，可是她说……我不是她的主人，没有权力拘束她的自由。”

    “君上也不是我的主人！”绿儿唇角的血滴刺激了小白，令他一时愤怒，口不择言，“我的主人是九莲仙子，若真论起来，君上倒应该算是小白的仇人！”

    “小白！”东华顿受打击，声音沉痛，“你……你疯了吗？难道你真的受了什么惑心术？你知道自己刚才在说什么吗？”

    “君上！你还是那样自以为是！当初就因为你自以为是！结果害死了九莲仙子！今天又差点儿要了绿儿的性命！我恨你！”小白将绿儿扶了起来，“咱们走吧，这里都是些眼高于顶的神仙，我也受够了！”

    青木仙子听小白这样对东华帝君说话，简直气得炸肺。她小心地看东华的脸色，见他英眉倒竖，唇抿成一条线，在这样一个没有风的夜晚，他额前的几绺发竟然在轻轻地飘动。

    他这个样子，应该算是生气了吧？

    青木仙子便大着胆子，冲上去拦住小白和绿儿：“你这猴儿忒没良心！君上对你百般照顾呵护，你竟然说这等令君上伤心的话来……”

    绿儿刚才被捆妖索绑了一回，有些伤元气，又自己催吐了一口鲜血，更加地虚弱了。此时此刻，她恨透了这个紫府的地方，只想着快些离开。

    见青木上前来拦小白，她便推开小白道：“小白，我知道你很有义气，可是你跟我不同的，你还是留下来吧，我自己离开……”

    “青木，你让开，让他们走。”

    声音轻轻的，从绿儿的身后传来。她转回头，就看见东华已经背过身去。他的一头银发在背后垂顺着，发尾的两颗明珠与月光辉映出温柔的光晕来。他一身的锦袍如水般服贴，只轻轻地冲着身后一挥手，那宽大的袍袖便划出一个优美的弧度来。

    这个背影，她太熟悉了。这么多年来，她一直没有勇气正面直视他。可是每一次他离开的时候，她都会默默地注视着他的背影。

    没有想到，在她即将离开这里的时候，他留她的最后一个影像，依旧是这样一个背影。

    青木仙子得了令，不服气地剜了绿儿和小白一眼，心不甘情不愿地闪到一边去了。小白扶着绿儿，连头也没有回，咬着牙往外走去。

    身后静悄悄的，静得人心慌。小白的爪子有点儿哆嗦，绿儿感受得到。

    可是他们两个都没有停下脚步，也没说话，相扶着，默默地离开了苍灵宫，来到了碧霞城下。东华已经打开了所有出城的结界，城门大开着，城外便是云海茫茫。

    绿儿站在城门口，回头看不远处巍峨的苍灵宫，问小白：“小白，东华帝君一向待你不薄，你就这样跟着我离开了，一定会后悔的。”

    小白吸了吸鼻子，拍胸脯逞强道：“你忘记了吗？我以前答应过你，一定会救你出紫府洲，我怎么可以食言？”

    绿儿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无奈地斜着小白：“是你救我出来的？”

    小白挠了挠自己的猴腮，难为情道：“我也替你说话了嘛，你不要忘了，我说的话在东华帝君那里，可是很有份量的呢。你现在还虚弱着呢，我怎么能放心你一个人离开？再说……”

    “再说什么？”绿儿很聪明的，小白稍稍一拉长腔调，她就听出别样的意思来了，“你跟我说实话，你离开这里，除了陪着我，是不是还另有目的？”

    小白赶紧将他的猴爪伸出去，捂住了绿儿的嘴巴：“嘘！你在这里说话，君上说不定能听见的……我不过是想拜访一位老朋友而已，顺便带着你四处见识一下。”

    绿儿对小白的感激与感动一下子全没了，没好气地哼了一声：“我就知道你没那么好心，你要看老朋友，何苦跟我搅和在一起？君上那么疼你，说不定还会亲自护送你去探访老友呢……”

    “你不懂的，不能让君上知道我要去探望那个人，他们……唉……说给你听你也不会明白……总之我是为了陪着你，顺便看看老朋友啦……哎呀！你干什么？”

    小白在那儿乱七八糟地解释着，绿儿也不爱听，自己就往城外去。结果碧霞城外一片云海雾涛，她从城门一出去，一头就栽了下去。

    还好这时候小白的动作倒挺敏捷，一把扯住了绿儿的大尾巴，将她拎了上来：“你都出来了，也不等好好见识一番，就要自尽吗？”

    “谁要自尽？”绿儿也吓得够呛，指着那些云团，“这些云踩不实的吗？我看苍灵宫里的神仙们每天踩着云朵飘来飘去的，怎么我一扑就空呢？”

    “那是腾云术，你会吗？”小白头痛地抚额，“幸亏我跟来了，要不然你这一下子摔下去，还能有得救吗？”

    “那……那么你会腾云术？若是你也不会，我们怎么离开？”绿儿没想到自己连离开这里的能力都没有，顿时无比沮丧。

    小白从胸前解下一条链子来，递到绿儿的眼前：“你看，我有这个！”

    是他一直戴在胸前的那个绿色的荷叶挂坠，以前绿儿见过的，据说是他的主人九莲仙子的遗物。绿儿还曾经研究过这挂坠的材质，说它是翡翠吧，它比翡翠要透，说它是琉璃吧，它又比琉璃要润，反正是那种美得让人移不开眼目的东西。

    “这东西……它能带我们驾云？”绿儿怀疑道。

    小白终于有了一个炫耀的机会了，得意一笑，将那挂坠高高地举起来，猴爪子捏了一个诀，口中念念有辞。

    绿儿在一旁吃惊地看着小白，这还是她头一次见小白施法术。随着他的语速越来越快，拇指大小的一个挂坠竟越变越大。

    到最后，一片三尺见方的大荷叶铺展在她的面前，轻轻地浮动着。

    小白率先跳了上去，回手拉绿儿：“快上来，我们要出发喽！”

    绿儿将信将疑地爬上那片大荷叶，小心翼翼地往荷叶中央挪了挪，还好，脚下的感觉蛮踏实，不像是会踩破的样子。

    小白很兴奋，朝着苍灵宫的方向高喊一声：“苍灵宫！再会喽！我们要云游四方去喽！出发！”

    他很威武地一伸猴臂，那荷叶竟像是听得懂他的话，微微地一展叶边，朝着他指的方向飞去。

    绿儿站在荷叶的正中央，天风在她的耳边吹过，将她的藻发扬起，流云在她的眼前飘过，挡住她的视线。她眯着眼睛，看远处的苍灵宫越变越小，眼睛开始潮湿。

    小白乱激动了一会儿，察觉出绿儿的安静，凑过来问她：“你不是一直都想离开紫府仙洲吗，现在我们离开了呀，你不高兴吗？”

    苍灵宫已经看不见了，绿儿依旧朝那个方向站着。她问小白：“君上一定知道我没有办法离开紫府洲，对不对？”

    “这个……”

    “那他还放我走！若是你不跟着来，他是希望我一头栽下去摔死？还是希望我灰溜溜地回去求他？”绿儿的声音带着重重地鼻音，听着像要哭出来了。

    “这个……”小白摸着下巴想了一下，突然有些不高兴了，往大荷叶上一坐，顺势躺了下去，“你这么在乎君上的想法？那你还离开做什么？”

    绿儿也不听他说什么，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他一定是希望我摔死的，反正是我自己要离开的，以后毕方上神来问，他也交待得过去。我死了，他眼不见心不烦，再也不必为养一只妖而苦恼了，我……”

    “你烦不烦呀！”小白皱着眉头吼了绿儿一句。

    这还是他头一次对绿儿这么凶，绿儿被吓了一跳，回头睁着朦胧泪眼，吃惊地看着他：“你吼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