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 先斩后奏的相亲
永波舅母果然赶在十一点半前把衣服做好了。 这个时候的老百姓，一般是不在商场买衣服的，商场衣服款式也匮乏，而且价钱也贵，一般家庭不可能常年买成衣，扯布料请裁缝店按照流行的样子做，是当时的主流。 不过，做出来的衣服款式总是很难和商场的成衣比肩，显得略微有点粗糙，要不就是款式过于简陋，做不出复杂的样式来。 永波舅母做出来的衣服就不一样，十分精致，做工考究，手艺着实令人称道，拿起画报一比，简直可以称得上一模一样。 但是没有画报衣服那种漂亮扣子，于是舅母别出心裁，用几块好看的碎布把几粒铁皮扣子包裹起来，缝制成一颗颗花布扣子，然后缝在衣服上，效果一点不比画报差。 永波和德子都不由大夸起舅母的手艺来，赞衣服精致得就像商场里买的一样。 舅母看永波这么满意，也十分高兴，总算是按时按质的完成了外甥的任务。 永波拿袋子装好衣服，便辞了舅母，和德子走了。 出了皮鞋厂，德子突然停下说：“哎，咱们还不能回去！” “怎么啦，你有事啊？” “不是我有事，是你啊！利生叔交代要你进城理个发的，你忘了？” “哎，我以为啥事呢，回队上去理也一样，还便宜几毛钱。” “不行，”德子硬拉住永波：“这事一定要办好，不然后天梁副队长带姑娘来，你这一头乱毛要吓退人家的。” “哎呀，算了吧，赶时间回大队要紧。” 永波一再推脱，德子就是不肯放他走，无奈，永波只得妥协下来，跟着德子去了县城一家最大的理发馆。 德子把拖拉机一直开到距梁后成家五十多步的路上，永波便跳下车，拿着衣服送到梁后成家。 满霞一见永波来了，喜出望外，没想到这么快，今天进城买布今天就能拿到新衣服，这下就不怕时间来不及了。 永波取出衣服让蔡满霞过目，满霞前前后后看了几回，一边摸着袖口领子，一边啧啧称赞这手艺怎么这么好，就没见过做得这么精致的衣服过，连夸永波舅母水平高。 永波笑道：“满霞婶你中意就好，这布料的颜色还成不？” “成，成！这种红色正是我要的，没出阁的姑娘就是要穿这种红艳艳的颜色，才越加好看呢，永波啊，你可真会选布料，真谢谢你了！” “这布料是德子一块选的，我就是顺路跑个腿，没啥谢的。满霞婶，这衣服款式是我舅母照着画报上的款做的，很入时的样式，少芬应该喜欢。” “哦，真的啊，哎呀，你舅母的手真巧啊，看着画报就晓得怎么做了，这衣服我看着就觉得中看，少芬她肯定会很喜欢！” 满霞千谢万谢了一番永波，要留永波吃饭，永**说还有些事，告辞回了。 蔡满霞看着衣服进屋给少芬试，少芬奇怪：“妈，你啥时候进城买的灯芯绒啊，好端端的给我做什么衣服？” “这孩子，大好年华不使劲穿几件好看衣服，等像妈老了再来穿不成？这布是我托德子进城买的，永波让他城里的舅母临时赶出来的，你瞧这手艺，又快又好！” “妈你也真是，又不是急着出门做客去吃酒，也不是过年过节的等着新衣服图吉利，你那么急做啥，还要永波舅母临时赶出来，真是奇了怪了。” 少芬觉得无端的让人家吴永波跑城里一趟，挺麻烦人家的，不由责怪起她妈来。 蔡满霞一下张口结舌了，才发现自己说漏了嘴，把急着赶做衣服的话说出来了，告诉少芬吧，又还有两天才相亲，谁知道泄露了口风，这丫头会弄出什么花样，她爸梁后成一再叮嘱满霞：不到男方来，决不能对少芬说半个字。 “哎，怎么不急啊，就快过年了啊，这衣服做了给你过新年的。” 满霞嘴不快，好不容易想出这么个借口想糊弄过去。可是少芬脑子快啊，一想就不对劲，过年还有一个来月呢，叫德子买布回来到公社的裁缝店做不行啊，非要这么大费周折的让永波站在面前等着他舅母赶做出来？ 少芬不由想起，上次她和大哥少武进城买布，把布票买了华达呢给她妈的事，那次蔡满霞听说给少芬的布票买了华达呢，气得大骂少芬，还骂了少武。 现在，这么快怎么又有布票了？ “妈，你哪来的布票啊？” “是玉香婶借给我的。” “玉香婶剩的布票不是上次借给了咱们家吗，我都给买了华达呢了啊。” “她家还有几张嘛！” “妈，现在一家子哪来这么多多余的布票啊！你哄我呢！” “哎呦这丫头，好好的哄你做啥！” “妈，你当我几岁的娃呢，玉香婶家还有两个孩子，一家四口做衣服，自己的布票还只能勉强，还能借给你做两件衣服，这不是哄我是啥？你要不说这布票哪来的啊，这衣服我就不穿了，给英子去。” 满霞一听急了，知道自己这张嘴是搪塞不过自家这个精灵闺女了。 “你这死孩子，好好，我告诉你，这布票啊真有一张是玉香婶借给我的，另外两张是玉香替我找……找五凤婶子借的。” 五凤？梁满堂家老婆，少芬晓得自家和梁满堂家因为少武，有些不睦，不是万不得已，她妈肯定不会找她借布票，估摸，是实在找不到有多余布票的人家了。 看来，这件衣服十分紧要，大概就是为了这两天的某件事情特地做的。 再看她妈蔡满霞的架势，是打算瞒着这件将要来的事的。 什么事呢？乡下除了过年过节，做客吃酒，最大的事那就是相对象了，少芬不用多想也有数了：十有八九，是说媒相亲的事。 看她妈对她瞒得铁桶似的严实，多半也是晓得少芬根本不会愿意，不会答应去相亲的。如今想来一个先斩后奏，先让男方上门，再让少芬躲无可躲。这事多半她爸梁后成也晓得，而且这主意搞不好还是她爸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