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番外．徒恨终离
—2015－2－20— 简陋的房间内只有一张简洁的大床和梳妆台，空旷的墙角整齐的堆叠着一些单调的衣物，凌乱的枪支被随意丢弃在地上。房间唯一的窗台上摆放着一盆吊兰，可见房间的主人有一定的生活“情趣”，至少在这个末世是这样的。 一个身材瘦小的少年仰面躺在冰冷的地板上，让被铁栏封死的窗户中透出的一丝阳光洒在脸上。 无邪知道这样简陋的生活起居在普通幸存者中已经算是最豪华的了，虽然他要和一个只比自己大三岁却要喊她“mama”的人生活在一起，但他至少每天都可以吃上面包和奶粉。如此奢侈的生活都是托他的“母亲”——火焰女皇的福。 “吱呀——”生锈的铁门被缓缓推开，轻盈的脚步说明其主人的体重很轻，轻到难以在松动的钢面地板上发出声响。一只纤细骨角分明的手按在猛地坐起的少年的头上，狠狠挫动了两下，将少年刚刚理顺的头发又搅成了鸟窝状。 “哟，乖儿子，大好时光可不能浪费哦~有没有好好练习枪法？” “欧巴桑，不要乱碰我头发！”无邪一巴掌拍掉在自己脑袋上肆虐的猫爪子，没好气地回头瞪了一眼一脸jian笑的少女。 少女个子娇小，只能说清秀，不过却留有一头惹眼的长及腰部的秀发。这在末世是不多见的，在这个连命都保不住的时代，只有火焰女皇才有闲情逸致关心自己的头发。她的脸呈现一种病态的苍白，如果仔细观察就会发现，她的胸口起伏节奏会比正常人更快一些，尖细的喘气声时不时从喉咙里飘出。 如果是普通的少女，那么她的存在在幸存者基地中没有任何价值，但是她是钟离无爱，搜索队最强的火力手。支起钟离无邪世界的女人。 “臭小子，怎么说我也是你的监护人耶！而且还是正值青春年华的十八岁少女。”无爱细眉一挑，手中多了一对用银链连接的小银枪，对着满脸警戒的少年脑袋就是几枪。确实，在这个少女差不多死光只剩纯爷们的时代，活了三年的无爱是一个“稀有品种”。 无邪只能在心中尖叫，身体利索的撑地后翻，躲过两发擦着头发呼啸而过的子弹，接着向左滚地，一连四发子弹打在他刚才滚过的地面，最后一发……无邪一脸菜色毫无风度的成“大”字躺在地上，最后一发子弹的弹孔就在离他胯下不到半公分的地方冒着青烟…… “啧啧，枪法没长进，逃跑的功夫倒是越来越好了。”无爱不知道自己的教育方针是哪里出了差错……她明明是想培养自己枪斗术的继承人……感觉上似乎……在慢慢偏离原来的轨道？ “喂！你天天往死里打，我能不逃跑吗？！”无邪见少女一脸苦恼，火气更是大了几分，几乎用尽全力吼道，声音在空旷的房间内语音不绝，“话说回来，今天你放假吗才两点就回来了。” “呵呵……没什么，等一会还有任务要执行，可能五点不能回来，先告诉你一声，吃饭时就不要等我了。”无爱只是收回枪，说完立刻转身走到门边。 今天的火焰女皇很奇怪。无邪敏锐地捕捉到无爱声音中的一丝颤抖。怎么了？他抬起头，无爱的手搭在门把上，却迟迟没有动作，过了很久，才传来无爱混杂着喘气声的轻吟。 “我说呐，无邪从来没喊过我‘妈咪’呢。” “……” “嘛~当我没说。”无爱再次迈开脚步，缓缓关上房门。 “等一下！”无邪的心脏猛烈跳动了一下，就在那一秒，深入骨髓的疼痛让他不由自主的喊住那个将要离去的背影。和无爱生活了一年，他的第六感也变得十分敏锐…… “M……M……”他的嘴唇蠕动了几下，但只是吐出几个支离破碎的字母，最终他还是放弃了。无邪赌气似的对着门外娇小的身影喊道，“做完任务快点回来，我有话和你说！”算了，就当到时候给她一个惊喜好了。 “还真是害羞呢~”少女的语调微微上扬，透出难得的喜悦。 房门再次被关上，刚才热闹的气氛瞬间冷却，房间再次陷入一片寂静。无邪呆呆地看着紧闭的房门，思绪飘到了远方。印象中那双牵着自己在末世的废墟上漫步的温暖的手……自己是不是在不经意间，自不量力地松开…… 今天围绕在无爱周围将近窒息的空气仿佛是在预示什么……不，不……她可是火焰女皇啊……末世战无不胜的女神。 【小家伙，你叫什么名字？】 【……】 【没有名字吗？】 【你有父母吗？他们还活着吗？你有没有去登记户口？你……】 【你真烦，女人！】 【阿拉~还是一只会咬人的小猫啊~我最喜欢养猫了，不如你就跟着我吧。】 【……】 【我叫钟离无爱，现在是你的监护人，你名义上的‘母亲’。你是我的‘儿子’，名字就叫……无邪吧。钟离无邪。】 ———————————————————————————————————————————————————————— 基地外是漫天的黄沙。病毒破坏了地表几乎所有的植物，沙漠化以前所未有狂暴速度席卷全球。黄沙堆上站着十一个全副武装，身形各异的人。 “和自己儿子做好临终告别了吗？队长。”一个胡子拉碴的男人吊儿郎当的将手按在比自己矮一个头的少女肩上，笑嘻嘻的问道。 “去你的临终告别！我家里存着的几袋奶粉还没喝完，就算变成鬼也要爬回去把食物吃完，做个饱死鬼再下地狱。”因为猛烈的风沙和渐行渐近的嘶吼声，无爱不得不放开喉咙大声喊着回答，身后立刻传来毫不客气的大笑。 “队长，你不吃药没关系吗？我看你不要打到一半哮喘发作，成了第一个在战场上病死的火力手。”男子依旧笑嘻嘻的和自家刚刚成年队长抬杠。 “等一会儿遇到爬行者我可能会‘选择性失明’哦。”无爱哼了一声，目测远处缓缓移动黑压压的丧尸群。麻木扭曲的表情被岁月的风尘风干，如同木乃伊，更是恐怖。 “……队长，我不是开玩笑，你还是先回去吧。” “……” “你还太年轻了……”男子叹了一口气，宽阔的手掌狠狠捏着少女娇小的肩膀，口气有些沉重。 “我走了谁替你们收尸啊？”无爱没好气的整理手中的枪械，耳边丧尸的嘶吼连绵不绝，如同它们本身，干枯没有生气。 “要上了？没有人要回去‘上厕所’吧！” “没有！”十人的回答坚定没有犹豫，甚至盖过对面的丧尸的怒吼。 “那真的上了！谁第一个死了，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他！” “队长也一样！” “那么……”无爱将枪对准冲在最前面的一个丧尸，扣动扳机，一发击碎它腐烂到一半的头颅。 “May.your.soul.rest.in.peace.” —————————————————————————————————————————————————————————— 无邪在一小时二十七分以后，重新见到了无爱。 但是此刻的无爱正躺在冰冷的地板上，温度如同他此刻的心情一样寒冷到可以冻结时间。细小的弹孔从无爱脑袋左边的太阳xue穿过贯穿整个脑袋，如果不是这样，或许他连火焰女皇的遗体也见不到，成为丧尸们的饭后甜点。 他甚至没有多余的空间去思考为什么无爱用左轮枪自杀居然只是在脑袋上开了一个小孔。他只是静静地对望着那双始终睁开的空茫的眼睛，他曾无数次面对她这种空茫的眼神，但从来没有像此刻，黑暗窒息的深渊可以将自己吞没。因为，那是看见地狱后，死亡的深渊。 死不瞑目！无邪的手颤抖得很厉害，他伸出右手想要触碰无爱苍白的脸颊，将手轻轻覆盖在她的眼睛上。 但是一个不耐烦的声音打破了只有他一个人明白的伤痛，“喂，不要乱碰！要是敢染上病毒就从基地里滚出去！一个死尸有什么好看的，快点让开不要妨碍我们工作！”穿着防化服的火葬人员用脚踢了踢蹲在尸体旁边表情悲痛的少年。 无邪伸出去的手只是顿了一下，接着覆在无爱空茫的眼睛上，颤抖愈发难以抑制。 为什么……为什么！火焰女皇不惜一切代价保护的基地……当她为了所有人牺牲时竟没有一个人去缅怀她！无爱支撑起了这个苟延残喘的幸存者基地，但是现在人们只是将她看做一具普通的即将销毁的尸体……没有墓碑，没有纪念。化作普通的沙土，不会在这世间留下一点曾经活着的证明。而那些沉迷于灯红酒绿的掌权者们，却在为她的死亡欢呼。普通的幸存者们，也只是以为又死了一个无关痛痒的女人。 “滚。” 无邪将无爱的脑袋倚在自己的胸口，一把小巧的银枪从袖口滑出，朝着火葬人的脚下就是几枪。几个人从来没想到这个瘦小的少年居然手中还有一个“真家伙”，丢掉手中的仪器尖叫着跑开了。 既然没有人会记住你，那么我活着的目的就是要让全世界都记住火焰女皇。不是作为一个天才火力手，而是这个世界唯一的女神。我会让那些人后悔，后悔他们的每一言每一行。即使这个世界将要毁灭，你也会永远留存在每一个幸存者的信仰中。 我会一直活下去，为了你，我的母亲。 无邪再次看向无爱，少女的双眼不知什么时候居然闭合，安详的如同陷入漫长的沉睡。无邪的嘴角终于挂上一抹微笑，如同他怀中死去的女皇，像一只狡黠的猫咪。 May.your.soul.rest.in.peace. My.mother……My.Goddes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