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刺泡儿和桑葚
时在中春，阳和方起。 天气眼看着一天比一天暖和，前两天还是碧纱笼山，眼下已是春花灿烂了。桃花和烨儿拎着水桶来河边儿上挖河泥。 里外屋的墙都裂了纹，再不补上恐怕会越裂越大。小河边儿上有积年累月沉下来的河泥，细腻又粘实，用来补缝子再好不过了。几株丁香长出了大团大团的紫花儿，浓郁的香味儿散开来，闻久了甚至感到有丝醉意，桃花前两天已经摘了不少在院子里面晾起来了，还用盐水卤了一些，用干丁香泡水好喝又去火，哥哥和娘都喜欢，卤了花儿的水和面包馍清甜淡香，桃花和延烨最爱。两人挑着泥细的地方往桶里捧，看烨儿人小手短挖得高兴，脸上蹭上了一道儿黑像是小胡子还不知道。 桃花正想伸出手给烨儿再添上一道儿，一团丁香花就落到了桃花头上。桃花吓得一个激灵，自从被雷劈过之后她对从天而降的东西格外敏感。回头一看，念空正在低头看着自己。 “空空，你也过来啦？当和尚不忙吗，你怎么老往山里跑，师傅不说你吗？” 念空并不回答，只是走到一边奇怪地看着他们俩一手的泥。 “这个呀，你猜猜是干什么的？” 念空不出声，微微歪着头睁着水润的大眼打量他们俩，烨儿也好奇地看着念空，“你是谁啊？为什么穿的像个和尚？” 桃花噗嗤地一笑，“人家本来就是和尚，是jiejie的朋友哦。”看见念空好奇又不愿意说话的样子，就招招手让他过来。 念空犹豫了一下，缓缓走到桃花的面前。桃花又摆手让他再离得近一点儿，念空蹲了下来把脸凑到桃花跟前儿。 桃花用手上的河泥在念空的脑门儿上画了一道，“就是用来抹脸的，美容哦！” 烨儿在旁边看见了大笑，“姐你骗人，娘明明说是要抹墙的。” 桃花伸出手在烨儿的脸上也抹了一把，“抹墙就不能抹脸啦？”烨儿尖叫着躲开，伸出手也要来抹桃花，桃花用手攥住他的细手腕，“你够不着呀——” 忽然，念空伸出洁白的手指蘸着泥小心地在桃花的酒窝上按了一下，桃花一回头，还没有收回手指的念空愣了一下，有些忐忑地看着桃花。 桃花眯起了弯弯的眼睛，沾着泥的酒窝又出现在嘴角，“好哇，你们两个二对一，看看谁会先认输！” 念空这才放下心，咧开嘴露出豁牙同桃花和烨儿闹成一团。 一边逗着他们两个玩儿，桃花一边在心里暗暗地鄙视自己，真是越活越回旋，竟然和两个小豆丁一起疯着玩泥巴了。但是看看总是闷闷不乐的念空终于笑得像他这个年龄的孩子，桃花也觉得很有成就感。念空的身世实在是让人没法安慰，能逗这个老是不开心的孩子笑一下是她唯一能帮忙的了。 一阵打闹下来，三个人都成了泥猴，好在都小心地只往脸上招呼，衣服没有弄得太脏。于是就着溪水洗干净了脸和手，坐在石头上消一消玩出的热汗。 桃花站起来沿着河边左顾右盼，看见有零星的刺泡儿长出来，虽然又小又酸，还是不住地摘下来放进随身背来的篮子里，她给篮子上缝了一条单肩的背带，篮子上面还缝了一个抽口的布罩，这样斜跨在身上就算跑跑跳跳也不会掉出去。唐氏看她瞎捣鼓得高兴，糟蹋了一件烨儿穿小的旧衣服也没有说什么，还想着是时候磨一磨她的针线活了。 “姐，这个小刺泡儿太酸了，不好吃——” 刺泡儿其实是一种树莓，一个个红色的小球聚在一起非常好看，没有零食的年代里这个就是村里孩子春天的零食，还有桑葚和鸡爪子（类似甜角），藨子，黑天天儿……不过没有成熟的刺泡儿又酸又涩，实在是不好吃。长得大的又离着村子近的都被村儿里的小子们给摘没了，桃花想就算这样长得小的，摘回去也能试试看做成果酱。自从来到这里，桃花就一直绞尽脑汁在想赚钱的方法。可惜她在上辈子学的是文科，什么发明创造火药香皂是一点儿也不懂。 桃花唯一比较自信的就是她是一个地道的吃货，不仅仅爱吃，而且还爱做。晓桃的父亲是个大厨，她从小就跟着爸爸打下手。虽说不会什么高深的厨艺，但是对食材的处理，烹饪的调味可是很有感觉。住在租来的狭小出租屋，天天去招聘会焦头烂额的日子里，唯一能让她感到安慰的就是每天晚上犒劳自己一顿用心的晚饭。现在回头想想，真应该毕业就直接回到老家和爸爸mama在一起，在剩下不多的日子里。 算了，不要再想了。桃花摇摇头，好在彩票的奖金已经交给了爸妈，自己再老是沉浸在过去就更难适应这个世界了。这个世界里她有mama哥哥和弟弟，有这样爱她的一家人，应该知足。家里没有本钱，自己只能够找找看山里的免费食材了。 念空走了过来，扯了扯桃花的袖子。 “怎么啦，空空你想吃吗？有些酸哦，我过两天腌好了再给你吃吧。”桃花以为念空也想吃刺泡儿。 念空摇摇头，把桃花的篮子里不多的青黄小刺泡儿倒在了地上，拉着桃花的手往另一边绕过去。 “我好不容易摘的，怎么倒掉了！空空咱们要去哪儿啊？”桃花有点儿生气，想要甩开他，念空的手劲儿却很大，拉着她不肯松开。 “来”念空回答道。 看念空抓着自己的手不放，桃花只好把在一边儿玩泥巴的烨儿也叫过来，和念空一起走过去，还有些不放心放在河边上的水桶，装了一下子泥应该不会有人拿吧。 念空一声不吭地坚持拉着桃花，桃花想寺庙就在山南面儿可能是要带他们到寺庙里？心里也挺好奇念空要带他们看什么，就拉着烨儿一起爬山。 果然，走了一会儿，远远地看见了在山上的寺庙后面。念空带着他们又再往山上面爬去，不一会儿，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大片刺泡儿。 这里的刺泡儿又大又红，沉甸甸地挂在枝上，有的已经泛出黑红的色泽。桃花惊喜地发现，这边甚至还有几棵桑葚树，矮矮的枝桠上长满了黑红的桑葚。 “这……这么多啊……”烨儿高兴地冲了上去，摘了一串桑葚高高地举起给桃花，“姐，你吃。” 桃花张开嘴，成熟的桑葚香甜多汁，远胜她在上辈子买过超市的高价桑葚。但是这片树林明显是在寺庙的管辖范围内，所以才隐藏着这么一大片野果子没有人发现。自己和烨儿来吃几个还行，要摘回家恐怕是不好吧。 念空期待地看着她，还举了举她的篮子示意她快摘。 “空空，谢谢你，这里的果子是寺庙的吧。我和烨儿摘些吃就好了，往家里拿还是不好，你会被说的。” “没人吃，摘走。”念空直接把篮子从桃花身上拿了下来，走到一旁开始往篮子里面摘。 桃花感慨自己头一次听见念空说这么长的话，见念空说没人吃，就也高兴地招呼烨儿摘了起来。因为篮子也不大，树上的野果又实在很多，三个人都挑着最熟最甜的摘，顺便吃了个饱。 桃花姐弟俩今天有这个意外收获都很开心，尤其是桃花，知道自己的赚钱大业终于可以有一个开端，实在是高兴得不觉得累。两人抬着桶子兴高采烈地回了家，快到傍晚，得赶紧回去帮娘准备晚饭了。 刚走进院子，就听见上房屋里传来一阵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