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四掌 乘风破浪

    石大人总管着三州的漕运，桃花家想跟着运点儿自家的烟草，安排起来很是轻松，桃花从石府上回来才第二天石馨蕊就派人来传了消息，说是没有问题。

    而且考虑到如今外头不算太平，桃花这一大家子带着丫鬟下人的又很是扎眼，怕是容易惹上是非，便让桃花他们可以跟着漕运的船顺道走上一段，不过三个州之后就不是石大人的管辖范围了，桃花他们跟着可能反倒会受到后头官员的盘查为难，便自行走官道就好，哪里离着汴梁已经不远，治安相对较好，况且也没有流民，还是很安全的。

    得了这个万全之策，桃花一家人都很是开心，只不过因为跑漕运适合带人的大船航班固定，并不是每日都有，况且方延煜也就快要参加殿试了，搬家的时间很是紧迫。

    当初桃花家从胡麻赵村往城里搬，零零碎碎地用了一个多月的时间，而如今，要举家搬去汴梁，这个工程就格外地浩大艰辛了。

    因为家里的人都要搬走，急需要再培养两个能够做出辛道口味的厨师，原本谷铭同谷大娘都已经上手，他们两个也带了两个学徒，只不过经验都还不丰富，不能够独当一面。谷铭同他娘便开始紧急地培训起了他们，若是到了要出发的时候还没能够上手，他们两个便晚一些日子再过去，反正汴梁那边一时还不需要厨师。

    而另一方面。店里的所有的丫鬟伙计桃花都分别地找来问了话，虽然都是卖了身进来的，但是离开一个城市去汴梁的这种大事。桃花还是不愿意勉强他们，况且在汴梁开店，面临的艰辛定然是会更多，桃花也不愿意千辛万苦地带着有异心的人过去。所有的人，愿意同桃花一起走的，桃花便带走，若是这边还有家人。或者单纯不愿意离开平陵的，桃花便把他们的卖身契还了他们。自己再作打算就好。

    出乎桃花意料的是，店里面一共二十六个下人，竟然只有五个选择留下来，这倒是超过了她的预期。

    她不知道的是。世道艰难，卖身给她的人相对能够得到很多的尊重，而且在辛道干活儿桃花还设置了很好的发展空间，只要努力，总是能够有往上爬的奔头，赵明亮同林正就是摆在眼前的范例。

    再加上辛道很好的食宿待遇，不菲的月钱，是在平陵哪个地方都比不上的。而更让他们坚定地选择了跟随桃花，甚至愿意放弃自由的是。亲眼见证着辛道的发展，他们每一个人都相信，跟随着桃花。生活是有奔头，会越来越好的。不过桃花还是说服周强留了下来，一来，他的家中还有一大家子人，二来，这三家店面赵明亮也是照看不过来。桃花决定将火锅店交给周强，分给他两成的红利。而向来有野心的他，自然是一口答应了下来，还拍着胸脯保证到，定会让桃花惊喜。

    人事的问题安排好了，欧安易也来信告知在汴梁的榆林巷找到了一个很好的店面，虽然是在巷子里，虽然店面不大不过胜在位置很好，紧邻着南门大街同保康门大街，离着相国寺桥也不过是半柱香的距离，实打实的黄金地段，而且租金相对要实在许多。

    既然万事俱备，也就只差收拾东西了，方延煜因为临近考试，唐氏同桃花都不许他动手，虽然外面是忙得脚不着地，方延煜的院子里仍是保持着安静。

    居住了这些年，虽然知道自己一行人带不了多少的东西，但是却还是这也放不下，那也舍不得，就连一盆花草，一件桃花小时候的衣裳，都存有着唐氏的美好回忆，竟是什么也舍不得丢下，林林总总收拾出了三大车的东西。

    再加上方延煜的两架子书，方延烨的刀枪棍棒，桃花的各种厨具调料，下人每人一个大包袱，满满当当堆满了院子，就连游廊上都是东西。

    什么都没带的方德秋瞧着这个架势叹了一口气，把不那么重要的东西全部都给挑了出来，说是之后同店里的存货一起跟着石大人的船只晚一步运过去。

    对于他们的离去，方家出人意料地表现出了相当豁达的态度，特别是方德秋将今年一年的生活费用一次性给了方元本之后，方德秋摇摇头，将原本准备好要道别的话给咽了下去。

    齐郡这个地方，桃花在这里吃过苦，品过甜，有无法温暖的亲人，也有真心关爱的朋友，桃花在这里开始了奋斗，也正是为了奋斗，不得不离开它。

    站在行驶于滔滔江面上的货船甲板上，看着远方的码头离着自己越来越远，桃花不禁有些感慨万千。

    当然，对于方德秋和唐氏，甚至是方延煜来说，这里又更是自己的故乡，童年的每一条伤疤，成长后的每一滴汗水，都流淌在了这片土地上，虽然自家是为了更好的生活而远离，却在这种时候，不得不充满了怅然。

    只有延烨，仍是无忧无虑地在甲板上挥舞着仓恒当初给他专门制成的大刀，一招一式之间有板有眼，注而认真。

    当桃花问他会不会舍不得的时候，延烨想了想：“王力千他们才刚刚对我服气了，就这么走了我也有一点儿舍不得。不过仓叔和我说，如果能够到了汴梁，我就能有更厉害的师傅教我武艺，而且说不能还能再遇见仓叔。

    那我就能变得更厉害，以后要是还能见着王力千他们，他们肯定已经被我给甩开老远，这么想，我觉得还是挺高兴的。”

    桃花听了延烨的话，宛然一笑，可不就是如此，就算汴梁再艰难，怎么也难不过她当初带着伤病躺在胡麻赵村儿的土炕上，既然这都能够爬起来，前路，又能够有多难呢。

    吩咐了丫鬟们去烧上热水，等一会儿方德秋同唐氏他们从甲板上伤怀结束下来了以后，好能够喝上一杯暖身的热茶。

    桃花他们乘坐的这条船叫做“破浪号”，想来是为了取乘风破浪的好寓意。据说这个船是大宋当今除了战船之外唯二最大，最快的船只了。

    另一艘“乘风号”有天下最大的船帆与桅杆，而且桅杆还是能够升降的，在有风的天气里，一个时辰能够航行上百里。

    至于这艘破浪号的特殊之处，则是在于它的浆轮数量，是全国商船第一，足足有32浆，全部装在船的舷侧或艉部，带有桨叶的浆轮一半在水下，一半在水面上，当需要全速前进的时候，船员在船上用力地踩下踏板，从而带动浆轮。

    然而这艘船的浆轮应该是久未使用了，上面包裹着的麻布罩子都已经变黄发脆。

    不过就算是不看它独特的运行方式，这艘船也的确是足够宽大，也难怪石大人坚持要桃花他们加快时间，赶上这一艘船。

    足有八丈长的船身宽阔平稳，显得周边其它的小船无比地弱小，想来定是安全的。船舱被分成了两部分，前部有船老大带着水手，而桃花他们则是住在尾部，吃住都是分开，基本上没有什么打扰干系，不过像是这会儿，桃花站在船尾远远地就能看见船头上打折赤膊的水手在桅杆上面爬上爬下。

    同桃花他们一样在船尾的还有另外一户人家，听说是姓周，也是商人，而贩卖的，正是牙香。

    别看牙香只是一个小小的东西，但是要做成高级的品质，里头要含有的草药香料可是一点儿也马虎不得，况且牙香还有一个特点，那就是家家户户都要使用。而周家的厉害之处，就在于他家是大宋最大的牙香商家，尤其是高级的牙香市场，基本是被他们所垄断。桃花家在铺子里头买到的，也是周家的牙香。

    别看葡萄安静内向，但是桃花却发现她意外地很有打探消息的天分，大概是她这幅软弱无害的外表能够令人放下戒心吧，才到了上不到一个时辰，葡萄就踩着轻快的步伐来给桃花报告了。

    “娘子，听说在这船上的是周家的大娘子同周家的夫人林氏，她们家住在汴梁，但是这周夫人的娘家确实在川州，听说这趟是因为周家娘子的外婆病重，她们回去看望，照料了一个多月，等到林老夫人的病情稳定下来了，这才返程归来。

    听说他们之所以能坐这个船是因为那周家的二老爷是户部水务司的司务，在咱们来的三天前上的船。

    至于他们家的夫人，小丫头都说是个宽厚人，倒是问道她们家大娘子……她们都有些个含糊其辞的，我估计可能不大好相处吧。”

    桃花坐在花薇儿刚刚给她铺妥当的床铺上，听了葡萄这席话嘴边的酒窝抿了一抿，忽然发现自家的丫头原来还有这个才能。

    在一旁忙着将随身携带的衣物归置摆放的花薇儿听了葡萄的话“噗嗤”一笑：“娘子让你去看看，咱们家要在哪儿开火做饭，你倒是去当了一把探子呀？”

    葡萄自从到了桃花的身边儿，胆子大了不少，听了花薇儿的排揎委屈地扁了扁嘴巴：“我不是想咱们家娘子可能会想知道嘛……哦，对了，做饭的话这半边儿船舱里面有一个小伙房，咱们得同周家一起用，我就是在那边儿碰见他们家的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