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章 欢欢回家
桃花牵着不情不愿的男孩儿一出现，唐老爷子的腿脚忽然变得利落，上前的几步几乎是称得上矫健了。 用一双苍老的手掌捧住了欢欢的头左右端详，唐老爷激动了起来，不住地点着头说：“像，像！” 年迈的腰腿撑不住久蹲，只好又坐回了椅子上，却没有放开手掌中的小手，和蔼可亲地问道：“孩子，你叫什么名字呀？” 男孩儿无助地看着桃花，桃花行了礼，代他答道：“这孩子的记性不大好，忘记之前的名字了，我拿了辞书给他，他选了个‘欢’字，所以我们都叫他欢欢！” “好，好！哈哈哈——好孩子啊！”满意地点头，抚摸了两把自己的胡须，扭头对着身后吩咐道：“快，去恭郡王府报信，说是小世子可能找到了！” 忽然又叫住了他：“算了，还是我亲自带着小世子过去比较妥当，备车！” 桃花闻言忍不住上前一步：“外公，什么小世子？桃花不明白。” “桃花，你过来，不要慌，这是件好事情！” 杜氏抬起手来，轻轻朝着桃花招了招手，像立在一旁的丫鬟轻轻点了头，丫鬟麻利地在杜氏的前面摆上了一张绣凳，桃花犹豫地坐了上去。杜氏拉过桃花的手摩挲着：“恭郡王唯一的儿子在一个月前……走丢了，恭郡王动用了许多的人去寻找。在各个城门设了专人搜查，都没有结果。 昨日我听你的教养嬷嬷说起了你捡回来的孩子，越听。就越觉着像是恭郡王家的世子。今日就同你外公提了一下，他去过恭郡王的家里，见过这个小世子，所以，应该是没错儿了。” 桃花看看在唐承法的身旁撅着嘴的欢欢，又看了看一脸欣喜的杜氏，垂下了眼睛。听见了自己略带着不甘的声音。 “欢欢是我在城郊捡来的，若是恭郡王府真把城门挡得这么严实。他又怎么会出现在那里？ 再说了，外婆怎么能确定他就是恭郡王府的小世子呢，而且、而且长得相像的人多得很，欢欢他也未必就是那小世子。咱们这么贸然把人给送了过去，说不定还会惹怒了恭郡王也说不定……” 声音却是越来越低，她知道，自己的怀疑并没有什么说服力，若不是确定了，外公绝不会做出鲁莽的事情。况且看他们二人的神情，真好似捡到了个宝贝一般，想来恭郡王是条颇粗的大腿，唐家很是感兴趣。“桃花……” 杜氏微微地笑了起来。两只眼角爬上了温和的笑纹，伸出手来正了正桃花头上的珠花，又将耳边的碎发往后顺了顺。 “桃花。恭郡王家的小世子可要比桃花捡来的野孩子要好得多，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应该明白的。 孙宗欢世子他……前两年受过些惊吓，之后身体一直不是大好，有了恭王府的照料，才一步一步地变得更好了……” “我知道了外婆。让外公把欢……世子送回去吧。” 别的不说，单看如何才是对欢欢更好。桃花还是清楚的，如今杜氏将话说到这个程度，桃花要是再去推脱，就是不知好歹了，况且，也不会带来任何的改变。 欢欢一直静静地听着他们说话，一直到唐承法身边的侍从将他给抱了起来，便拼命地挣扎。 唐家毕竟是为了做件好事，在恭郡王的面前卖上一个好儿，总不好弄得好似是人贩子一般，不得已，杜氏只好让桃花也跟着送过去。 一路上欢欢信任地牵着桃花的手，更是让她觉得有些愧疚，虽然是为了他好，但是桃花却觉得自己背叛了他。 恭郡王家的府邸是当年开国时的皇家封地，许是因为那时的汴梁还远不如当今的寸土寸金，皇帝封赏也是大方得很，孙家足足占了半条街。 桃花站在层台累榭的门前仍是感到了壮观，跟随这门房到了二门处等待，能够看见后面雕花的檐角，以及在层层树木之中的阆苑琼楼。 而欢欢，在进入到了房子之后便是异常地安静，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情景，门房在见到他的一瞬间便是大呼苍天保佑，不多时候，便从里面冲出了不少的人来。 其中一个身材瘦高，穿着天青云纹蝠符的长袍，领口同袖口都绣着暗纹，腰间系着一条犀角带。长眉入鬓，鼻如悬胆，口若含丹的中年男子，想必就是恭郡王了。 他甚至顾不得同唐承法去打招呼，一走出来，两眼便粘到了欢欢的身上，猛地冲了出来，抱住了他小小的身躯。 而欢欢，则是反常地没有任何地挣扎，被抱着半晌，他才愣愣地，举起了手，轻轻地拍了拍父亲的后背。 恭郡王在外厅盛情款待唐承法同桃花的舅舅唐丰衍，觥筹交错只间，不时地传来一阵阵爽朗的笑声，看来是宾主尽欢。 而桃花，则在花厅之中，承受着来自上座贵妇的打量。 在上座上，坐着一位朱唇玉齿的中年美妇，头上的红翡滴珠凤头金步摇微微地颤动着，振翅欲飞一般。染着蔻丹的纤长手指捏着茶盏的盖子，轻轻地磨着杯盏的边缘。 若不是眼圈儿还微微地发红，丝毫也看不出来方才抱着孙宗欢痛哭流涕的妇人就是她。 桃花本想既然已经将小世子送回了父母的身边，自己也算是功德圆满，可以功成身退了。 然而在转身离开的时候，方才还乖顺地依偎在母亲怀中的小世子却是死死地拉住了桃花的衣襟儿，不许她走，更是重复着“不许走，留下！”这样的话。 于是，桃花就不得不跪在冷硬的地砖上，承受着恭夫人带着三分警戒，二分怀疑的目光了。 等到桃花跪了半晌，连膝盖都感到疼痛之后，才听见前面传来一声：“起来吧。” 桃花小心地在丫鬟搬上来的绣墩上面坐了一个边儿，堪堪地支撑住了身体的重量，将腰杆挺得笔直，两腿向着一侧并拢成一个恭顺的角度，两只手轻轻地搭着放在膝盖上面，对着恭夫人，谦逊地将头微微低下，看着她裙角上的绣金滚边儿，以及翘头鞋上头精美的花样。 “莫要太拘谨了，说起来，你还是欢儿的恩人呢。若不是你，还不知道欢儿如今会在什么地方。” 恭夫人客气地称赞着桃花，两只眼睛却是紧紧地盯着桃花的表情。 桃花谦逊地低下了头：“桃花不敢当，实在是世子他自己吉人天相，桃花也只不过是顺势而为罢了。 只可惜桃花一家人都是从外地迁入，实在不知道世子失踪的事情，反倒是耽搁了恭王府的寻找，真是桃花的罪过，还望夫人能够原谅。” 恭夫人的嘴角微微上翘，慢里斯条地端详着指尖上的蔻丹。 “方姑娘实在是谦逊，虽然欢儿一个月未见，似乎是消瘦了一些……不过，也能看得出来你们确实是认真照料了，如今这孩子除了我同王爷，似乎最是认你呢。”… 桃花听了恭夫人这略有些带刺的称赞，脖子上的汗毛痒痒地立了起来，提醒着她眼下的危险。 “桃花不敢，实在是不知道世子的身份，因此这段日子多有怠慢，桃花罪过 世子他……大概是对桃花的第一印象要稍微好一点，方家又没有什么玩伴，因此可能会对桃花稍微熟悉上一点吧……但是实在是与他人没有什么两样，只是单纯的熟悉而已！” 桃花努力地分辨着，若是让恭夫人认为自己收留世子是因为别有用心，那可就危险了。桃花小心地将自己缩的小一点。 “方姑娘莫要害怕，是你帮我找回了欢儿，我要感谢你还来不及呢，又怎么会怪罪你呢。 听说你在与唐大人认了亲之后，还特意将欢儿也给接了过去，看来，你倒是当真很用心呢。” “世子他……在方家熟悉的人不多，所以……所以桃花就只好将世子也给带入了唐家，也正是因为这样，见过世子的外公才能一眼看出。” “嗯，我看你也是个懂事的，既然是个懂事的，那就好办了。 你能够将欢儿给带回家，我很是感谢，不过同欢儿的记性不大好，想来明日睡醒也就会忘了你……你，觉得这样如何？” 桃花赶忙重重地点头：“这样安排真是再好不过的了，世子在方家住过的这段日子，还是忘记的好。” 恭夫人这才满意地点点头，挥了挥手，差人送桃花回去。 唐家这一天晚点的时候，则是收到了恭郡王府大量的礼物，从名贵的珊瑚到稀奇少见的料子，当真是大手笔的感谢。 而桃花，更是被点名赠送了许多的好东西，料子、首饰、胭脂水粉，一个十几岁小姑娘需要的一切似乎都被打包带进来了。就连平日木头人一般的唐秋云，也忍不住赞叹了好一会儿。 桃花将恭郡王府送给自己的东西分了分，送给了别人，自己一样也没有留。虽然顶着纪嬷嬷不认同的眼色，桃花知道自己这样做万一被恭夫人知道了可能会惹来不快，然而她却不愿留下这些东西，就好像，她卖了自己的弟弟得来的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