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七章 告状的技巧
与人发生了冲突，很难是是非黑白一看就清清楚楚的，而在家族里面尤其是这样，人与人的关系越密切，谁是谁非便更加说不清楚，有理不在声高这种事情，实在是不太靠谱。 看着艾mama颇具同情，略有不安的表情，桃花知道，自己大概是摊上大事儿了。 唐秋云本就看桃花不顺眼，再加上姜新柔若有似无的怂恿鼓励，又有桃花贸然让唐家承担上风险这一说，看来是在陈氏的面前给桃花告了一个结结实实的黑状。 告状这东西有个先来后到，最先听到的总是会让人建立起牢固的第一印象，桃花做好了心理准备。 陈氏的院落在唐府的北面，不同于霞憩园的富贵安详，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极为规矩整齐，看起来倒是沉稳得有些老气了。 陈氏板着脸坐在红木的玫瑰椅上，而坐在一旁的唐秋云还红着双眼，看起来是痛哭过一场。 桃花走入房内，规矩地朝着二人行礼，什么话也没有说，低着头站在陈氏的面前。 “怎么不说话了？听云儿说，今日桃花在嘉淑帝姬的面前可是伶牙俐齿，滔滔雄辩，还和帝姬打了个赌呢？” “是的。” 桃花没有解释什么，干脆利落地承认了，这件事情大家都看着，桃花觉得唐秋云再如何歪曲，自己也没有解释的必要。再说了，陈氏可是表姐的亲娘。在这个屋子里，桃花无论是天时地利人和都要落了一成，怕是多说多错。倒不如摆出个好态度，等着她把话说完罢了。 陈氏本以为桃花会巧言令色地解释上一番，但是见到桃花这样直接承认，却更是火大了起来：“桃花，你家中这些年过得不好，舅母也是知道的。不要说你外公外婆，就是你舅父这些年也常常感慨不知道meimei如今在何处。过得如何。 但是这些陈年的事情你也知道一二，并不是我们辜负了你母亲。真的要说辛苦。想当年跟着你舅舅去了那偏远的山里，连顿像样的饭菜都……” 陈氏说道动情处，提起手中的帕子按了按眼角，却仍如同是机器人一般规矩精准。不错分毫。 “我们想让你留在家中，请来了师傅嬷嬷为你教养，也是想要给你一个好一点儿的出身，让你将来出嫁的时候能够高上几分。 而你呢，心里总是想着家里，想要给你爹的买卖出上几分力，我也是看在眼里，常常说你是个好孩子。但是你也不能……” “舅母” 桃花突然打断了陈氏的独白，她这番“真心诚意”的自我赞赏实在是让桃花有些倒胃口了。便索性也不再勉强自己听下去。 “您的意思桃花明白，桃花知道大家都是为了我好，也绝对没有乘间取利的意思。我想表姐今日大概是没有注意。我同嘉淑帝姬说得明白这个温泉庄子是我爹开的，我想她也不会迁怒到唐家的身上。 当然了，皇亲贵胄的心思不是我能够揣测得了的，所以我想，我也该回家去了。 在唐家住的这些日子，有您的照料桃花感激不尽。只是桃花不是个不知餍足的人，不能为了桃花让外公外婆还有您同舅舅受到牵连。桃花这就回去收拾东西，之后再与外公外婆告别。” 陈氏吃惊地看着桃花就这样冲着自己福上一礼转身便走，脸色阴沉了下去，没想到她这样的无礼。 唐秋云在旁边紧皱着细细的眉毛：“娘，桃花怎么如此傲慢无礼，看来这些日子的礼数都白教给她了！” 陈氏默默地喝上一口茶，淡淡地说道：“看她这幅样子，我倒是觉得让她就这么走更好，左右恭郡王府那边她也没用了，真不知道你祖母到底为了什么！ 若是她当初对你能再上几分的心，易中丞的嫡子也不是没有可能……” “娘！” 唐秋云涨红了脸，还带了一丝的羞愤：“您怎么又说起这个来了，人家看不上咱们家，拒绝得那么明白……再说了，我看他们家也未必就好，袁庆云他……他祖上好歹也是开国伯呢。” 陈氏冷哼了一声，将茶盏放到了手边的桌几上：“开国伯？只是个名字好听，有什么用？就算是圣祖在世的时候，也就是个正四品而已，况且又不是世袭罔替，又没有什么实封，如今他们家除了这个名头能拿出来说道说道，还有什么用？” 唐秋云低声说道：“那……那嫁人又不是嫁他们家的祖宗，他……整齐就行呗。” “哼，要不是看他还算是争气，我又怎么会同意？说到底，他也无非是个七品的武骑尉，将来还不是得指着咱们家。 都说女儿要高嫁，就是为了往上走，你倒好。就是在街上见了一面，就让你这么心甘情愿的，怕也不是个省心的，我可还得再看看他才行。” 唐秋云脸上的红晕更浓：“还不是娘你说的，咱们不学那卖女求荣的，他们家稍微差着点儿，以后才能看重我啊。 咱们家不是还有哥哥们，不用我这样嘛。” “唉……我啊，就指望着意儿了…… 你那大哥，不知道闫氏在背后都说了些什么话，我想要把琪儿抱过来养两日，他推三阻四的，竟找了你祖母来同我说。” 自己的儿子永远是千好万好，即便是做了让自己失望的事，也必定是身后的恶儿媳教唆的。 桃花从陈氏的房内走出，面沉如水，还用袖子掩着脸上，快步地走了回去，关上门过了半刻，便发动了所有的奴仆开始收拾东西。 住的日子还不算多，各种东西却是积了不少，有唐氏不放心给送过来的，有杜氏赏赐的，桃花将长辈给的东西收了起来，其它都让下人们看着就送人就好，一时之间香杏园甚是热闹，整个唐府都知道和善大方的桃花要走了。 香杏园里正忙得不亦乐乎，花薇儿把柜子里的衣裳都拿出来打上了包，还嘱咐着橙子看好了屋子里的细软。 花舞儿抱着一盆睡莲过来：“主子，这几朵睡莲是老夫人特意送给你的重瓣抓破脸的，要不要带走？” 桃花坐在屋子中央，手指梳理着右右刚刚长出来的一层毛茬：“快把这个放下吧，你们两个别转了，我看得都眼晕了。薇儿，细软不用动，先收着吧。” “为何？快一点儿收拾咱们明早就能走了。”花舞儿一脸的兴高采烈。 门外走来了杜氏身边的丫鬟荷花走了过来：“表姑娘万福，老夫人让您过去一趟。” “这就是原因。”桃花看着花舞儿比了一个口型，又起身来迎接荷花。 “好的，还麻烦荷花jiejie跑一趟，都这个时候了，jiejie用晚饭了吗？” “连主子都没用呢，我们哪敢吃呀，表姑娘快一些吧，夫人同大娘子都过去了，这会儿正在老夫人的屋里等着呢。” 荷花看了看两边，小声地对桃花说：“老夫人正在气头儿上，方才把大娘子都骂了，表姑娘等会儿也小心着点儿，别和老夫人对着来，但是奴婢觉着，表姑娘该说的还是得说，大娘子说的一些个话……对表姑娘你挺不好的。” 天色已经黑了下来，霞憩园里的树木笼罩在浓墨淡彩的夜色里显得有些阴森，正屋里四周都摆着白釉刻花珍珠地瓷灯，粗大的烛火照得屋子里头通亮，只不过在坐在正中的杜氏神色很是不好，就连在东边儿并排坐着的陈氏同唐秋云也是一脸的严肃，屋里面的沉默地压抑着。 “外婆万福。” 桃花走了进来，规矩地行礼。之后看着一脸不虞的杜氏怯怯地一笑：“桃花听荷花jiejie说您老还没用晚饭呢，您不是前日还嚷嚷着胃肠不舒服，这要是不吃饭，不就更不好了？到时候怕是又要喝那难喝的药汤子了，要不，桃花去给外婆做上几个小菜，等外婆您吃好了，也才有力气说桃花呀。” 听了桃花的这一串子话，杜氏脸上的神色倒是放缓了一些，却还是板着脸让米mama给桃花加了一把椅子坐下，这才沉声问道：“我还能吃得下饭？听说你都预备同我这老婆子来个不告而别了！” 桃花听了杜氏的话就知道，她是站在自己这边的，虽然桃花也很想乘机搬出去，但是以目前的状况来看是不太可能。 唐氏之所以愿意同桃花分离让她自己住在这边，也是为了她来打算，再加上杜氏的坚持，桃花知道自己此次必定是会继续留下来。 她所能够做的，也只是尽量让自己在留下来的日子过得更好上一点儿，有更多的自由而已，因此唐秋云今日的这次黑状，桃花必须要让她告不成功才行。 “桃花，听你表姐说你在嘉淑帝姬面前为了方家的温泉庄子招揽生意，还将唐家也给牵扯上了，是这样吗？” 桃花看看在旁边一脸看好戏的唐秋云，以及神情莫测的陈氏，跪倒在了杜氏的面前。 “这件事情，还请外婆您听我细细道来，许是里面有什么误会，但是桃花是绝不会置唐家于险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