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奴仆大比的前段：林孝的来历

    一灯如豆之下，林大娘正在做着针线，可却传来拍门声，虽然节奏一听就是亲家石大娘在拍门，可是略显急促。林大娘心中一紧，却赶紧下**开了门。

    “孝他奶奶，有好消息，这回孝不用去战场了。”门一开，石大娘就喜悦地悄声说，可是声音依旧不小就是了。

    林大娘一听大喜，可还是谨慎地看了看左邻右舍，赶紧把石大娘拉进来，把门栓插上，将石大娘迎进屋里，直到两人都在**上坐稳了，才对着石大娘说：“他姥姥，这话是是怎么说的？”

    石大娘一听就乐呵呵，还乐个不停，林大娘急了，眼泪就快掉下来了，接着说：“他姥姥，你是来耍着我玩呢，你是不是孝哥的姥姥？！”

    不怪林大娘急，这林大娘年轻时期和同村的自个男人自卖自身到石家，总算吃了一口饱饭，可他男人因有一把庄家力气，被选入家丁队伍，跟着老伯爵下江南平叛，结果就死在那。当时林大娘还年轻，孩子也还小，但是石家的抚恤制度很完备。每年都有15两银子抚恤。这抚恤说了，其中10两，一直给到林大娘儿子15岁。还有5两，只要林大娘不改嫁，也就一直继续给。

    林大娘当时自个在针线房做着最基础的缝补工作，有一份工钱。再加上自己家无亲无故——要是有林家有父母，这抚恤还要加上给父母的，能给到父母俱亡。——就决定不再嫁，守着儿子过。

    她从苦日子过来，自然珍惜现在安稳的生活，再加上他男人是死后有抚恤那种的，众人里也不敢有人过于作践她。因为她这种是专门有一个二管家要常关照的。每一年石家的家主们还要听这些人的状况的。

    生活简单的后果就是，林大娘也没有什么其他心思，于自己，一心一意磨练针线刺绣技术，一年年工钱越涨，活计也越做越精。于儿子，总觉得自己男人因为练武不够而亡，就拖了同是针线房一个姐妹，拜了她男人做师傅，那是个府里护院，教儿子拳脚射箭，一年10两银子束脩。

    没几年，寡母独子，儿子林强12岁，虽然沉默少语，可单论武勇本事，在府里的小子中，已是翘楚了。

    这时候，石家一个庄子上有个庄头，叫石忠。说实话，府里叫石忠的真心不少，可这个名字，还轻易地没什么事，主子也不会让你改。于是说到这个石忠，就要先说他是哪个石忠。

    这个石忠，有个小女儿，平日里也心疼地厉害，总觉得要是还给府里做个丫头，再配个小厮亏了。就想让她嫁出去，可是那时候奴仆们是不能自行婚配的。但是还有一条路，就是配给府里的家丁护卫，只要是有了军工，虽是个包衣身份，可是说不得还能混个一官半职的。

    这石忠，偶然有一次就和林强的师傅聊过两句，结果他师傅就说，虽说自己的一身本事没有上过战场，可是他徒弟林强一定会大放光彩。石忠留下心，悄悄见过两次，就派人去说亲了。

    林大娘自然无一不依的，小小林强和小小石小花就订了亲，后来林强15就结婚了。婚后没几年，就有一儿一女。但是平三藩的战役也开打了。林强本事不弱，做了和硕额驸华善的斥候队一员。自然，在华善平三藩最后一战的时候，被敌人大部队剩下的那拨人缠上，战死沙场。最后连个尸首都没能留下。

    林大娘一得到消息就哭死了，这回真是死的心就有了。可是儿媳还年轻，孙子孙女还太小，更为糟糕的是，府里因为林强的表现，一次性给抚恤就有100两，自己、孙子孙女、儿媳每年的抚恤合起来就有25两，再加上自己还有自己男人的抚恤5两，就是30两。这搁在下面哪户人家，都是一个大大收入。因为一户有自己的土地的中等人家，一年也就能挣个10两。

    最重要的是，林强虽与敌人缠斗，但是还是让石小花的弟弟先走，把最重要的信息传回给大营。这下府里还给孙子林孝补了个贴身家丁护卫的职，13岁就上工。但工钱从当下开始领，一个月就是5两。这一年就是60两。

    林家暴富让很多下仆忘了，这是这家的顶梁柱用尸骨无存换回来的。这时林大娘一家面对的可不是当年死了男人的情形，各种闲言碎语，各种对林大娘，石小花命薄的攻击，还有对林孝将来死于非命的预测。饶是林大娘已经经历了风风雨雨，还是觉得日子过得真心是苦。

    所幸的是，石忠家因为林孝和石小弟的表现，入了府里主子的眼，再加上管庄子这么多年也管的不错，就调入府里做了个小管事。

    石小花守孝三年，熬得骨消形悴，眼瞅着才20岁刚过，就活不成了。毕竟是青梅竹马、少年夫妻，一个是情深不寿，另一个是石小花又是千**万爱下长大的，本身性格就不比林大娘当年逃荒、战乱跑过来坚强。石林两家都觉得这样不行。就想，还得改嫁。

    怎么嫁，这也是个问题。石林两家最后相中的是一个带着孩子的账房。算是府里账房世家出来的，虽然兄弟几个，但是随着石家不停分家，这些个账房也各自跟随不同的主子也分家了。另一方面，这个账房年少时跟着一群小厮上街，被个道士算过命，说是克妻，这事家里很多仆人知道。但本来大家也没当回事，后来妻子娶回来，生完孩子没两年，好好地就突然死了。这下彻底没人愿意嫁了。

    他爹娘跟着他大哥过，而且一家现如今只有他在伯爵府，主要是他爷爷当年就被石琳记着，分家的时候就把他一家要走了，但是他因为头前妻子是公主那边跟过来的家生子的女儿，就留在伯爵府了。但是说了账房有世家一说，他一个人带着小孩子，本来就七个脑袋八个大的。又独一个留在伯爵府，也隐隐被府里其他账房排挤。时间不长，这各种煎熬，自己就觉得可能活不到儿子长大了。却不知该托付哪个。

    石忠正是看到了这一点，就去和这账房谈，你娶我女儿，你们能好好过，就好好过。林孝兄妹也不用你管。但是要是有个万一，你这儿子我看他爷爷奶奶也不喜欢，留在伯爵府，我们管了。他也有个现成的兄弟帮衬不是。

    可这能做账房的，也不是一般人，石小花说白了一年也是有60两银子进账的，府里管事的女儿。有个石小弟眼瞅着就不是他们这般的奴才了。

    林家的要求很简单，你要教会林孝账房该会的一切本事。林孝这时已经7岁了，小大人一般，舅舅石小弟把他亲儿子一般对待，一身的本事一点不拉地教，东西上自己亲儿子都没有的，林孝、林慧都有。他大舅妈有一次眼热，说了一句嘴，被石小弟一嘴巴打掉三颗牙。后来石忠知道，严令大儿子休妻。他大舅妈在家门口不吃不喝跪了三天，命都差点没有了才没有被休。

    可是大人们这么闹，小孩子能不受影响吗？林孝越发严肃沉默，小孩子的天真活泼一点全无，越来越像当年的林强。于是这家大人们就越怕他再落个林强的下场，石小花苦熬地厉害，也有这方面的原因——觉得就算再多活几年又怎样，儿子要是也这么死了，还不如自己死在前头。

    唯一的办法就是干脆重新学一门本事。千万别上战场了。

    但是劝石小花去嫁，就得林大娘来。这时候林大娘其实也在苦熬。说实话，石小花要是没有死的念头，林大娘恐怕就得有死的念头了。就是觉得孙子孙女可怜，才强撑了一口气。

    林大娘其实也没说什么其他的：“你嫁过去，也是换东西，你能活几年，孝哥就能从张家把账房的本事学几年，你能过得好，张家就能教的用心。就算是为强哥不断了香火，为了孝哥这一线生机，你也得撑起来，这才是全了你和强哥一份缘分。”

    于是石小花嫁给张账房，孝哥除了学武，也开始学账房，学认字。但是林孝、林慧都是在林家跟着林大娘的。

    石小花跟张账房头两年，连夫妻生活都没有。就是张账房找个女人管孩子，石小花请个师傅教孩子。然而两人都没有坏心，对对方孩子好，这才算是有了一点情谊。可是石小花过不了心里那关。

    后来还是孝哥懂事早，某天自己独自将外公管的那摊事算的清清楚楚，比府里本身做这事的账房都算的精准，了解信息都全。也明了张账房的心。对他娘说，既已嫁了，就好好吧，也给我和慧慧生几个弟弟。他要对你不好，还有我。说的石小花大哭一场，自此才算是真正改嫁了。

    因懂账房，这也算府里比较稀缺的资源，孝哥开始当差就做了小账房，没干其他的。府里自然有主子来来往往出去办差。没到这时，石忠一家总是上下打点，让孝哥留在府里。连张账房带着石小花都跟着伯爵石文炳出府去过。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事。

    可是这回府里大少爷富达礼眼瞅着肯定得出征葛尔丹，就争到孝哥头上。石忠亲自去找的大管家，这孩子是独子，还没有成婚——但凡好一点人家都不嫁，觉得不行还得守寡。不好的人家，石林两家实在都看不上，觉得委屈了孩子。

    “所以，你怎么能让这孩子去呢？”

    但是大管家也有道理：“大爷眼瞅着肯定管的是粮草，你们孝哥骑射武功又好，算账不比大帐房差，人又年轻，他不去，还能谁去？”

    大管家又说：“你家孩子从会走就开始领府里一等的工钱，怎么叫当差就不行了呢？”

    石忠当时就急了：“这一等的例，我们不是没有辞过，当时就说主子给的恩典不要，那还要什么？现在这些例我们一分不要，全还回去，大管家，好歹看在这孩子父祖两代都死得惨，让这孩子至少留个后。”

    要是石忠说父祖都尽忠，大管家肯定直接回了，毕竟这府里三代以上尽忠比比皆是，又不是你一家，而且你尽忠，我们也没亏待你。可他说的是死得惨，这就引起了大家的恻隐之心。

    大管家去回了伯爵夫人。伯爵夫人细细问了孝哥家的情况，又问大管家，孝哥果真本事很好？大管家自然说当然。一身武艺不下府里的年轻一代，这账上的本事怕是也比得上积年老账房。

    伯爵夫人怎么舍得这么个人才，不为自家儿子保驾护航，就吩咐下去，让他meimei来我这边补个二等丫头的缺。我这有个二等丫头，给他做媳妇。这个二等丫头是她一个陪嫁嬷嬷的小女儿，端是聪明伶俐，容貌也好。

    “就说我说的，让他贴身跟着大爷，危险不到哪去，不要怕。”伯爵夫人最后这么说。

    大管家面有难色的下去了，因为这不是他本来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