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回 消息

    黛玉忙道：“mama快说，可是什么事。”孙mama叹了口气，道：“说起来也是作孽。二舅太太的meimei嫁了金陵薛家，养了一个儿子名叫薛蟠。这薛少爷年幼丧父，母亲又疼爱得紧，自小喜欢斗鸡走狗，逞能好强。凡是入了眼的，不管是谁，必要抢到手来。因有一日在人市上看中了一个丫头，买了去，不想这人贩子竟是货贩两家，之前已卖与了一个冯家。到了领人这日，两边买家闹将了起来，人贩子趁乱跑了。这薛公子仗着家奴甚多，强行抢夺，竟将冯公子活活打死。这冯家本也是小康之家，且只此一个独子，又无家室，因此闹到了应天府尹那里去了。”“那府尹又是如何断的案呢？”黛玉追问道，孙mama抚掌长叹：“也多亏府尹大人公正。这薛公子打死了人，竟是没事人似的在家收拾东西，准备带着母亲和meimei往京城去，府尹大人派人强行拦了下来，一面又使人捉拿人贩子。王家和薛家轮番使人往府衙走动，听说京城里也派了人往府尹大人那里说项，但大人都不为所动，只说等那人贩子捉拿归案，一切就有了定论。且冯家的人天天坐在府衙门口守着，见了个行人就要哭诉一番，就等着开堂审案的那天。如今这件事闹得满金陵都沸沸扬扬的，茶馆里每天都有人议论此事，跟说书似的。”黛玉道：“mama可知这府尹大人姓什么？”“听说姓柳，到任还没几个月呢。”孙mama道。

    姓柳，看来贾雨村没有做成应天府尹了，不知道这次薛家能否像书中那般容易走脱了。自有了郝管事的信，黛玉知道金陵薛家自薛宝钗的父亲去世后，有那不老实的掌柜管事们趁机生事，生意渐渐不如从前。出了这样的事，薛姨妈必会像娘家求援。对孙mama道：“过几日，估计会有外祖母家的人上门来。”“姑娘，你是说京里来的人有荣国府的人？”黛玉点头：“薛家摊上这样的事，肯定会向娘家求援。二舅母也不会坐视不理，况且打着荣国府的招牌过来也好说话。在柳大人那里碰了壁，肯定会到咱们家来想法子。”孙mama嘴角微奚：“有这样的亲戚，说出去真真是打脸。阿弥陀佛，不管怎样，那可是一条人命呢。”黛玉知道自那年荣国府来接人的事使得孙mama对王夫人颇有些看法，且林家历来约束子弟极严，孙mama又是祖母身边出来的，更是看不惯这等事情，因而笑道：“mama，这事咱们不急。爹爹虽说位居二品，可一来在扬州任上，和金陵隔着距离，二来管的是盐务，与民事政务各不相干，不见得说得上话。更何况，王家和薛家在金陵俱是大族，族中不少人为官为吏，尚且拿柳大人无法，可见这事不会简单了了。我觉得，爹爹帮与不帮，都一样。”孙mama合掌念佛道：“只求那柳大人能秉公处理，不枉一条性命。”

    金陵薛家，薛姨妈躺在内室的床上，额头勒着锦帕，额角又贴着剪成圆形的膏药，眼泪顺着眼角不停的滑落。薛宝钗守在床边，不停地帮母亲擦拭着泪水，宽慰道：“娘，您别急。哥哥现在只是下到狱中，那人牙子没捉到，还定不了罪。即使捉到了，有王家和薛家，京城姨妈那边也遣了人过来，哥哥定会没事的。而且，这几日叔叔们已经使人到里面去看了，又打点了狱卒，哥哥一切都好。”丫鬟端了药过来，宝钗又道：“娘，您起来把药给喝了吧。您看您的嘴角，全起了燎泡。不管怎样，您总得顾忌着自己的身体，不然叫女儿怎么办？”听到这儿，薛姨妈忍不住坐起来，将宝钗楼入怀中，哭道：“我的儿，我这是造的什么孽啊。老爷早早的走了，就剩下咱们娘儿几个，你哥哥又去了那个地方。本指着你能进京去候选，也被拖累了下来。这几年娘看你跟着宫里出来的嬷嬷学规矩受的那些苦，娘心里难受啊。”宝钗闻言忍不住心中酸痛，仍旧道：“离候选还有好几个月呢，等哥哥这事了了，路上赶紧点，也是一样的。娘就不要担心了。”又哄着薛姨妈把药给喝了，服侍着歇下。

    宝钗带着丫鬟莺儿出了房门，薛姨妈身边的管事娘子过来回话：“姑娘，外院的张管事说门口来了几个族里的人，嚷着要见太太，说要过继呢。”宝钗听了，暗咬银牙，道：“让张管事把大门关了，以后出入就走侧门。再使人去二叔家瞧瞧，若是二叔在家，把这事跟他说了，请他这几日来府里坐坐，也镇镇那些人。”又道：“这事先别让太太知道。”说罢，往自己院里去了。

    扬州林府。密室内，一身黑衣短装打扮的年轻人站在林如海和宋先生面前，只听他道：“宁国府的秦氏原是先义忠老亲王的女儿。王爷当年事败后全家抄斩，只留得这个襁褓中的幼女，被人送到京郊的养生堂，又被营缮司秦郎中抱养。长大后经甄府的人牵线嫁与宁国府为长媳。宁国府的贾珍贪念秦氏的美色，行下不伦之事，却被其妻尤氏撞破。秦氏羞愧之下，在天香楼悬梁自尽了。而瑞珠本是王府旧人之后，秦氏死后，在灵堂上触柱而亡。柳大人已经查到常与瑞珠联系的人往南边来，遂请旨来了这边。在金陵，柳大人探到当年义忠王府抄家时失落的大批存档财物的线索，不想大皇子和三皇子的人也跟了过来。所以特派卑职过来知会两位大人，这段时间千万注意。”宋先生道：“我们知道了，也让柳大人小心谨慎。”

    待年轻人走后，林如海皱眉道：“想不到宁国府荒**烂至此。虽说先义忠亲王是皇上下旨杀的，但秦可卿好歹也是皇室后裔。皇上知道了，心里只怕不舒服。还有两位皇子，竟打起这些东西的主意来。”宋先生道：“皇子们一个个都大了，心思也大了。”忽又笑道：“这柳小子倒也是个妙人。皇上任他为应天府尹，一是为了这批财物的事情，二是为了敲打金陵城内的世家大族。正巧那薛家的小子犯了事，撞在他手上被下了狱，任谁来说情都不见。一面又吩咐苦主在府衙门口一哭二闹，让满金陵城都知道。这薛、王两家势力再大，也难堵悠悠众口。”林如海道：“这薛蟠也是目无王法，为了争个丫鬟，纵奴杀人。只是这薛蟠乃是我舅兄的内侄，荣国府也派了人过来。那人在金陵吃了闭门羹，只怕过几日就来我这里了。”宋先生笑道：“如海不必烦恼。今早我刚收到探子来报，苏州漕河那边出了点事，如海正好可以避开了。”林如海笑道：“如此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