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回 暗定

    荣禧堂的耳房内，坐着王夫人和薛姨妈。俩人一个烦心着婆媳妯娌，另一个忧心着儿子，因此常一处待着说话解闷，互相开解。只听薛姨妈道：“林家外甥女来了，jiejie怎么不在老太太那边多坐会？”王夫人道：“在那待着心里烦，就回来了。你是知道我们家老太太的，亲戚家的姑娘没事接过来揽在身边，正经的孙女倒都放在我这儿。”说着，拉着薛姨妈的手道：“家里这么多的女孩子，还是咱们的宝钗沉稳端庄，我看着就喜欢。”又道：“宝钗可好些了？”薛姨妈叹了口气：“这孩子比她哥哥强多了，心里难受却不发作出来，还来劝我。这几日略好些了，只闷在房里做针线。虽说落选了，可以自行婚配，可是我们家现在这光景，一时半会的上哪儿去寻门好亲事。”王夫人笑道：“眼前倒是有门亲事，不知道meimei愿不愿意？”薛姨妈疑道：“jiejie的意思是？”

    王夫人心中有自己的算盘：老太太今日把史家和林家的丫头都接过来留下住着，又把宝玉拘在身边。眼见着是想选一个定了宝玉的亲事，也不管我这做娘的同意不同意。要说这两个自己一个也没看上，都是孤女，空有着官宦的出身。倒是宝钗，稳重和平，家中虽出了那样的事，但薛家是皇商，家资巨富。若嫁了进来，以后即使袭不成爵位，宝玉这房也不会差到哪儿去。又是自己的侄女，相处起来也容易，又有凤丫头在，若是成了，内院里可就是王家的人把定了。

    只见王夫人凑近过来，道：“就是我的宝玉。他们俩本就是两姨表姐弟，我是宝钗的姨妈，自是不必说的，又有凤姐这个表姐做妯娌。宝钗若嫁过来，不比那不知根底的强多了。”薛姨妈有几分心动，别的且不说，能进国公府这个门第，却是比商贾强上许多。只是担心贾母和贾政的态度，道：“我看老太太常把史家姑娘带在身边，怕是看上了保龄候家。”王夫人哂道：“宝玉的婚事老太太做不了主，咱们还有娘娘。而且，”说着附耳过来，低声说了几句，薛姨妈道：“这样能成吗？”王夫人笑道。“meimei放心，咱们先把话放出去。到时候再有娘娘的旨意下来，这事就水到渠成了。”

    薛姨妈回了自己的院子，一径过来看宝钗。遣了屋子里服侍的，将王夫人的话一一说了，又道：“家里就咱们母女俩个，也不避忌着。你自小又懂事，所以万事我都找你商量。今儿这事也是一样。当初咱们一心想着入选，把你的亲事给耽搁了。现在你已近及笄，咱们在京城里人生地不熟的，好的只怕难找。所幸现在有你姨妈主张着，我瞧着倒有些中意。”宝钗在一旁听了，想到自己连日来郁郁寡欢，思索着为何落选。思来想去，惟有在这出生上逊了一筹。皇商虽然带着个“皇”字，到底是商人，比不得官宦人家出来清贵。如今家里这个境况，父亲早逝，哥哥被流放，必是要在这里长住的。平日有那势力眼的奴才们偶尔露出那么一点风声口角，若是能成了这门亲，自是能安稳度日。且进了国公府，将来自己的儿女也是仕宦家出来的。又想到宝玉，虽不很是上进，难得模样出众，性子也温和。只待将来自己好言好语地勉励，倒也不错，当下含羞地应了。母女俩又仔细商量了王夫人的计策，只待明日就去银楼里，照着拿来的图样打个金项圈来，錾上字句。

    当晚，贾赦贾政都回来了。贾母房里摆起了合家宴，又去请东府的贾珍尤氏并薛姨妈母女等人过来。宝钗仍是以有恙在身辞了，只薛姨妈来了。黛玉一一拜见了众多亲友，贾赦倒罢了，略点点头，算是见过了，一副纵欲过度，萎靡不振的样子；贾政却看着黛玉，温言问候了几句，眼中似有怜惜之意。待凤姐和李纨指挥着媳妇子们摆了席面上来，男子坐了外面的花厅，宝玉仍旧跟着贾母，旁边是湘云。贾母的右手边依次是黛玉和三春，王夫人和薛姨妈带着尤氏蓉哥媳妇并凤姐李纨坐了一桌。因着下午的事情，薛姨妈看着宝玉是越看越满意，又见了旁边的湘云和黛玉俩人，就想着多奉承贾母几句，哄老人家高兴。便端了酒杯过来，笑道：“老太太今天高兴，咱们也能借着光乐呵乐呵。我先敬老太太一杯。”说着，将手里的酒干了，又揽了黛玉的手，笑道：“这么个水灵的模样儿，也就老太太的外孙女才能有。”贾母笑道：“亲家太太说笑了。我年纪大了，饮不了酒，就让宝玉代我喝一杯吧。”转头对宝玉道：“宝玉，快把酒满上，敬你姨妈一杯。”宝玉闻言，忙拿了酒走到薛姨妈身边，一口喝了。又问道：“姨妈，听说宝jiejie病了，可是大好了？”薛姨妈摩挲着宝玉，笑道：“我的儿，难为你记挂着。大夫说你jiejie还需静养几日，所以今日才没过来。”宝玉道：“那我得空就去给姨妈jiejie问安。”薛姨妈欢喜地应了。湘云听了，瞥了宝玉一眼，似有不满之色。正好黛玉瞧见了，心下越发打定主意要离着他俩远一点，只和探春几个姊妹日日待在一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