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如嫔
皇子的降世似乎也给大梁带来了福气。前线传来消息,何彦方带去的方子果然有效,大半军士都已被治愈。如今萧涵与沐宁正修养军队,整装待发欲继续前行。 而先前频频上折子的吴世安此刻也是哑口无言。羞于再见萧泽,竟是躲在家中称病,不理早朝。萧泽却也不怪罪,只是自己心中又是加足了底气。 和嫔的二皇子在出生后的第二天,萧泽就赐下名字,唤作“纶”。皇子才出生就获赐名,羡煞了一众宫妃。其中嘉贵嫔怨怼之气颇浓。也是,当初皇长子出生后,不得萧泽喜爱,直到满月时才在太后催促下择了个名字。如今和嫔与她所诞育的皇子得宠,嘉贵嫔自然不快。 我闻听萧泽赐下了这个字,心下欢喜,私下里偷偷对和嫔说:“这纶字有官印纽绳之意,皇上给了这个字,足见心中有多看重jiejie的孩子。” “如何看重我也顾不得那么多,我只求我的纶儿能平安长大就好了。”和嫔身子已经大愈,靠在攒金花的软枕上,逗弄着怀中的婴孩。 纶儿的满月酒办的十分隆重。连久不出面,虔心礼佛的太后也带着一众太妃们来了。贺礼堆得有小山那般的高。不过最丰厚的贺礼当算是萧泽当着众妃嫔的面下旨晋了和嫔的位分为贵嫔,待坐褥期满便迁居毓灵宫,居一宫主位。 原先长杨宫本无主位,但如今齐婕妤封嫔后,和嫔便不再适合迁过去。遂萧泽便又择了毓灵宫这处宫室来给和嫔居住。这毓灵宫离着勤政殿不远,足见萧泽现今有多爱重和嫔母子。 今日酒宴上,我心中高兴多饮了几杯,有些微酣,转眸却见萧泽正望着我。对上他雪亮的眸子。心中悸动不止。 “贞儿这些日子也是辛苦了,朕想着和贵嫔诞育二皇子,贞儿算得上是头一份功劳。却不知该赏些什么才好。”萧泽露出洁白牙齿,轻轻开口朝我一笑道。 我扶着琼奴起身。一福:“臣妾照看贵嫔jiejie是应该的,哪里敢因此就邀功邀赏呢。” “贞儿陪在臣妾身边却是辛苦,臣妾也想着要提meimei向皇上求一份恩典呢。”和贵嫔走过来,与我双肩而立,牵过我的手,浅浅一笑却是恬静撩人心弦。 “那好。”萧泽从皇后怀中抱过纶儿,逗弄一下:“贞儿照顾和贵嫔诞育皇子有功。特赐封为嫔,赐号‘如’。” 话音未落,荣贵嫔起身急道:“皇上,沐婕妤虽说有功。但嫔位便是这宫中正经主子了,沐婕妤一来无子嗣,而来进宫时日尚浅,这突然封嫔,怕是不妥。” “谁说这封嫔便一定要有子嗣?”萧泽横一眼荣贵嫔。满脸的不悦训斥道。 “沐meimei此番对祖宗社稷却是有功,只是meimei入宫不久,若是来日有孕在一举封嫔,岂不是风光体面。”皇后出来打圆场。 我睨一眼皇后,她自然是不愿意我获得晋封的。和贵嫔与我交好众人皆知,若我与她二人都遭晋封,那气焰未免会太过撩人。 正欲开口推辞,萧泽却是一摆手,道:“不必,贞儿在朕心中当得起这个嫔位。” 一句话暖了心,并不是在乎那位分的高低,而是在萧泽心中能有如斯分量,却是欣喜。愣住了神,却忘了推辞。 众妃嫔瞧我的样子,都以为我是欢喜过了头。虽是心中不快,但碍于萧泽的面子,少不得起身相贺:“恭喜如嫔娘娘,贺喜如嫔娘娘。” 复回到坐席上,面对周遭那灼人目光,我赶到一阵的不自在。加之酒劲未去,这脑中仍旧是有些酸胀,遂扶着琼奴想出殿去歇歇。转身前嘱咐羽香道:“若是有人问起,便说我更衣去了。” 提着裙摆从偏门走出殿外,一阵风吹来,让人不觉清醒许多。已到了初夏时节,时不时传来阵阵虫鸣之声,悦耳如。 明月皎洁,我提步走下那白玉石彻成的台阶。今日酒宴设在宫中的摘星殿,殿外一大片的花草让我心向往之。 扶着琼奴,一路采撷了不少开在春天末尾的鲜花,盈盈握了一把,轻嗅之下虽不是浓郁芳香,却是淡淡令人神清气爽。 拐过一棵老槐树,突然一座偌大宫室出现在我的眼前。细细一看,这宫室虽然已经残破不堪,却依稀看出旧日富丽堂皇,金黄官瓦衬着红色高墙,在蒙蒙月光衬映下格外华美。 琼奴赶上我的步子,见到眼前情景,眼中的惊叹之色尽显无余。 来到宫中也有些时日里,却从未听说有这样一座宫室存在。心中好奇,所以决定走近看看。 宫室外杂草丛生已经快要高过人了,若不是那泛着淡冷之光的金瓦,谁也不会想到这里会是一座宫殿。走到宫室正门,隐约可见那蓝底的匾额上三个斗金大字“关雎宫”。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望着那瘦金体的三个字,不由口中吟诵起这诗经之句。 “是谁?” 猛地听到有人的声音,身子不自觉一震。向后望去,却见一名锦衣妇人站在我的身后。我转眸一望,原来是寿安宫的定太妃。 忙上前屈膝行礼:“嫔妾沐氏,见过定太妃,太妃万福。” 定太妃身边不侍一人,她见是我,敛了敛衣摆,笑道:“原来是沐婕妤呀。” “婕妤不在殿内吃酒,怎么倒跑到这里来了?”定太妃一挑淡色的眉毛,轻声探试着问道。 我却无所隐瞒,据实说道:“嫔妾方才有些不胜酒力,所以出来走走醒醒酒。不想走失了路,才行到了这里。” 定太妃见我面色坦荡,点了点头。 “只是不知这里为何会有一座废弃的宫室呢?”初见这宫室,自然好奇,这定太妃是宫中老人,想必会知道一二。所以我开口问道。 定太妃扬起头,望着那积满灰尘的匾额,开口道:“婕妤可知道这宫叫做什么宫吗?” “关雎宫?”因方才看到了那匾额上的字,才敢大胆猜测。 定太妃一笑:“不错,婕妤不要瞧着它现在破败不堪。二十多年前这里可是整个太微城最繁华喧嚣的地方。”
对上我不可置信的眼光,定太妃不疾不徐继续道:“这关雎宫里住着的是先皇最宠爱的妃子宸妃。一朝伴在君王侧,三千宠爱于一身。不想多年后,这里会是这样一般景象。” “那如今为何会荒废成这个样子,而宸太妃如今人又在哪里呢?”我不禁开口问道。 “在这宫中,积宠便是积怨,若是活得不聪明,那么总有一日,你所获得的终会失去的。”定太妃答非所问的这句话,让我一时摸不到头脑。 还未等我开口,定太妃缕缕鬓角,浅笑道:“好了,时候也不早了。本宫就先回去了。” 恭送定太妃走后。我也与琼奴回到殿中。 萧泽将手中的美酒饮尽,眼眸瞥见我,一笑:“方才去哪了?半日都不见你。” “臣妾许是喝得有些多了,头晕晕的,遂在偏殿歇了会。”我含着笑,理顺裙摆由琼奴、羽香伺候着坐下。 闻言,萧泽拍拍手,与苏安吩咐道:“去替如嫔取些醒酒的汤饮来。” 说着,转眸看着我:“若是不胜,就少喝些。” 孰不知他这一句话,便让我成为众矢之的。躲开众人如利剑般的目光。我眼光望向太后身侧的定太妃,她端庄坐着,与我轻浅一笑,似乎方才的事情从未发生。 太后放下酒樽,轻咳一声:“皇帝,哀家有一事要说与你听。” 一时殿内安静下来,俱是抬眸望着太后。 “这眼看夏天就要来了,哀家想着也该去五台山休养几天。加之皇室又添子嗣,也好去五台山为哀家的小孙儿祈福祷求菩萨保佑。”太后摩挲这手中一串碧玉佛珠,笑道。 萧泽还未说话,却见太妃太嫔们听说太后要去五台山,遂都起身道:“臣妾愿陪同太后一齐前去五台山。” 太后一笑:“好了,诸位姐妹都起来吧。哀家此番前去是去静修,不必那么多人陪着,你们都留在宫里,好好享享清福。” 萧泽点点头,朝太后道:“那儿臣便吩咐内务府去筹备。不知母后打算什么日子启程呢?” 太后这几年每年都要去五台山静修些时日,所以内务府早有准备,不至于一时手忙脚乱。 “下月初吧。还得让钦天监挑个好日子来。”太后随口笑道,夹起一块燕窝笋干放入嘴中。 酒过三巡,待宴席散尽后,萧泽自然宿在了和贵嫔那。不过临睡前,却让人送来一卷纸条。 我从苏安手中接过纸条,打开一看,四个墨字:如花美眷。 霎时脸就羞红大半。原来这就是他给我封号的含义。好会捉弄人的家伙。直到就寝后,我这脸还是火辣辣的。 如花美眷,似水流年。却但愿真能如那戏词中所唱,似水流年,往后时光里,能一直就这样陪在你身侧,一起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