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那些一起看雪花的日子
第二十五章那些一起看雪花的日子 十一月二十七日，白雪纷飞。 这一天，是华清公主出嫁的前一日。 同时，也是林七完成嫁衣的日子。 沈华景一身白衣，胜似九重天上，飘逸洒脱的谪仙，冒着滚滚风雪，他推开了帝辰宫的门。 乌黑垂直的发丝，像缕缕丝绸，自然而然的铺洒在白衣之上，白皙光洁的脸庞，隐隐约约流转着威震天下的贵气，剑眉斜飞，王者风范。 凛冽刺骨的寒风，灌进了帝辰宫。 屋内的炭火，飞舞着的火舌，受到风雪寒气的席卷，瞬间熄灭下去，伴随着“哐当”一声，沈华景随时关上门的声音，火舌“璞璞”的再次跳跃起来。 他的眸光在屋内迅速的扫视了一圈，而后，准确的捕捉到了窗边书案那抹娇小的身影。 女子很安静，一动不动的蜷缩在椅子上，目光停留在书案前寥寥腾起的火焰上。 宛若凝脂的面庞，映着火光，越发显得娇小无依，惹人怜惜。 他抖了抖身上的寒气，倒了一杯热茶，往书案走去。 忽然，耀眼的红，落在眼前。 是火红的嫁衣，林七为华清公主绣的嫁衣。 他把茶递给林七，女子惊讶的抬头，眇无焦距的眼神缓缓有了光亮。 “在想什么？这么茫然？”沈华景把茶放下，坐在她的身旁，双手拿起嫁衣。 果然美轮美奂。 林七当初嫁给他时，那一件嫁衣，如果没有被投入火中，想来也应该是这样，像是天上漂浮游走的云彩锦缎一般，美丽典雅。 他不禁思索他和她的过往。 从一开始，他们就没有好好的一起生活过。 总有一堵无形的墙，隔着他们之间。 他知道，那一堵墙，有一个名字，叫做姑苏亦白。 如今，华清就要嫁给姑苏亦白了。 林七她一定会以为，这全部都是自己的主意吧？ 算了，就让她误会下去吧。 以后的日子里，他将用尽他的一生，来补偿她。 他将用自己的心和行动，昭示天下，林七嫁给他，会比嫁给姑苏亦白更幸福。 “我只是在想，长安城的雪，真的很漂亮，”林七敷衍的回答，心不在焉，“我生在长在南楚帝都，还从来没有见到过这么大的雪。” 明天，华清公主就要嫁给姑苏亦白了。 白色雪花，血色嫁衣，相互交映，一定美丽异常吧。 华清真是好福气，自己一辈子渴望的东西，努力了，争取了，没有得到。 而她华清，不费吹灰之力，轻而易举的就嫁给了姑苏。 多么的让人眼生羡慕啊。 婚姻一场，就是这样，也许有缘无分，也许冥冥之中自有月老牵线，谁又能说出其中的玄机呢。 “你喜欢雪花？”沈华景靠近林七，一把将她搂在怀里，轻声细语的问。 举目放眼望去，窗外的雪花，确实很漂亮。 晶莹剔透，不染尘埃。 林七垂头，喜欢雪花吗？ 在南楚，当冬天越过巫山巫峡，来拜访帝都的时候，至多带起几阵风，掀起飞云宫高高城墙上她的舞衣。 她从来经历没有过这种窝在家里，双手离不开暖壶炭火的日子。 “喜欢，雪花洁白无瑕，很纯洁漂亮，”她扯了扯嘴角，口是心非，笑着看向沈华景。 她不喜欢又能怎么样呢？ 沈华景听到林七的话，仿佛松了一口气，“我以为你在长安城，会不习惯呢。” 大明帝国北居塞上，寒风刺骨，白雪铺天盖地，他以为习惯了小桥流水烟雨蒙蒙的她，在这里呆不了。 林七摇头，“没有不习惯，一切都挺好的。” 除了她被迫嫁给他，除了南楚国破，除了亦白即将成亲，真的，一切都挺好的，与她之前的生活一模一样，没有改变。 沈华景问，“阿七，明天我要护送华清出嫁，你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林七白皙的手指顿了顿，难道沈华景察觉到什么了？ “没有，”她摇头，“你是她的二哥，送送她也是理所当然的。” “是吗？”沈华景微抿薄唇，心底不知在想什么，搂着她的手紧了紧，道，“阿七，但愿你真的没什么事。” 我不会让你离开我的，不管你是自愿还是被迫。 除了离开我，我允诺你一切要求。 若华清嫁给姑苏亦白能断了你的执念，那再好不过。 其实，这也是我不愿意阻拦这桩婚事的真正原因。 林七听完沈华景的话，凄苦一笑，似是无奈，似是承诺，“我不会打扰你的，你尽管去做你的事吧。” 她已经不想逃出王府了。 明天就算书茗带着人来劫持她，她也是不会离开的。 “这件嫁衣，我拿走了，你好好休息，”沈华景起身，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抚上她的脸庞，“阿七，我很快就会回来，等我。” 林七点头，“好。” 沈华景拉开门，一身白衣没入白茫茫的雪花，很快，不见踪迹。 林七呆呆的看着他的背影渐行渐远，想到他承担的内外责任，忽然觉得眼睛发烫。 其实沈华景他也不容易。 他是景王，大明帝国，华夏九州的王爷，承担了数百万子民的嘱托。 听说他幼年丧母，不得父皇宠爱，他只能眼巴巴的看着其他兄弟姐妹们与王室皇族阖家欢乐，他只能缩在宫廷墙角，强颜欢笑。 听说他流落江湖，常被跟踪追杀，不断的受伤，不断的死里逃生，小小年纪，他就学会了人情冷暖，人心善恶。 听说他喜欢埋香，埋香却又中毒，他一定很伤心吧。 听说他薄情冷血，但他却为国为民，一次次带领子民抵御外来侵略，一次次为大明帝国开疆扩土，浴血奋战。 孤独，坚韧，霸气，萧索，这就是他。 她想，他的心底，一定很冷很孤寂吧。 就让她赌一次吧，看看自己能否走进他的心里，能否给他带去幸福，也带给自己幸福。 十一月二十八日，大雪纷飞。 大明帝国的华清公主，披上嫁衣嫁往梁国。 大明帝国的景王，放下一切政务，亲自护送。 王府内，林七披了一件貂裘，立在帝辰宫殿窗下，遥望窗外院子里那几棵梅花树。 梅花已开，暗香浮动，沁人心脾。 “娘娘，窗下风大，你别站在那里了，进来暖暖手吧，”丫头平乐福身问候。 “好，”林七点头，轻轻的珉了珉苍白无血色的嘴唇，正要伸手关窗，忽见天空中有白鸽飞过。 她疑惑的皱眉，这大雪天，哪儿来的飞鸽？ 忽然想起什么，她转身对平乐说，“平乐，城西有家紫茶汤，你去给本宫买一份回来吧。” 平乐是一个活泼却不失稳重心细的姑娘，听到这话，立刻答道，“奴婢马上吩咐下去，娘娘稍等片刻。” 沈华景让自己守着王妃，显然别有用心，恐有监视的意味，而且王爷才刚刚出府不久，王妃此言，就是为了支开自己，不过自己怎能离开？ 林七不动声色的关上窗，“在南楚，人若逝去，最可能的原因是中了巫毒。而巫毒，最适合放在饮食里，所以主子们的饮食，从来不会由外人经手。” 平乐咬唇，王妃的意思明显了是要让自己亲自去跑一趟，只得应承道，“奴婢马上就去城西，屋外风大，还请娘娘不要四处走动，在屋内多休养身体。” 林七没有回答，随意坐在书案前的大皮椅上，一身白衣淡然的铺散开来，眉眼如画，发丝乌黑，美丽动人。 平乐只得请辞离开。 待到脚步声走远，林七才默默的起身，打开窗子，一只白鸽飞进屋子，绕了一圈，稳稳的停留在她的书案上。 她摸了摸鸽子的羽毛，取下翅膀里的信纸，展开一看，神色大惊。 信是书茗发出的，信上的内容很简单，意思是说，书茗知道林七不会离开后，就决定主动撤出长安城，但是今天长安城的排查不知为何格外严格，他们不但出不了城，还被沈华景的人盯上了，希望林七可以前去北城，援助他们出城。 林七点燃了信纸，蓝色的火焰熄灭在火盆里。 她来不及披一件大衣，直接匆匆忙忙的出门。 快到北城的时候，马车忽然被拦住了。 马车的车夫是王府的侍卫，见状呵斥道，“大胆！这是王府的马车，还不赶紧让开。” 林七掀起马车车帘，外面站着的，是几个商人模样的人。 她并不认识他们，她想，也许是书茗派来接头的人吧？ “慢着，”车夫正要策马离开，车内却突然想起一道清丽而又不容忽视的声音，他转身，恭恭敬敬的问，“娘娘有何吩咐？” “就在这停吧，”林七卷起帘子，缓缓踱步出来，容颜绝色，倾倒众生，满天飞雪下，人间失色。 “是！”车夫点头。 “今天北城的守将是谁？”林七佯做无心的样子，问道。 “回禀娘娘，守将两位，一位是皇上的人，一位是我们王爷的人，他叫沈阳，娘娘有何吩咐？” “去请沈将军过来一趟，本宫在这等着，”林七淡淡的说着，声音不疾不徐，却让人不敢违抗命令。 车夫垂眸听令，“是，我现在就去。只不过此时风雪正紧，还请王妃娘娘到车内先行避一下，免得染上风寒。” “不必，你快去快回就是。” 车夫领命而去，身影很快消失在皑皑白雪里。 林七正在猜测这几个商人的身份，他们却率先迎了上来，恭敬道，“多谢公主掩护我等出城。” 林七皱眉，四处看了看，没见着书茗，疑惑不解，“书茗呢？” 商人抱拳作揖回答道，“书姑娘已经和陆将军从西门离开长安城了。为了避免被疑，我们分头行动，却还是被景王发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