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十几年前的谈话

    九号别墅内，杨欣正端坐在客厅里，微闭着眼，脑海里也不知道想些什么。坐在一旁的孙坚喝了口茶，不是细嘬，而是一饮而尽。站在一旁的吴妈见状就要添上，孙坚却挥了挥手，示意不用了。

    然后看了眼十多年的好友，还真少见他这幅不紧不慢的模样。大中午的把他叫过来，又不准备中饭，陪他坐在这里喝茶算是什么事。“姓杨的，你还给我装闭目养神，那我可就走了。”说完，就欲起身。

    听到这话，杨欣才缓缓的睁开眼，出声道，“别急啊，老孙。我这不是还没想好怎么和你说这事的。”见孙坚一脸鄙视的坐下后，又对着吴妈说道，“吴妈，你就不用陪着我们了。今天早点下班吧，没关系的，到时候我自己收拾就行了。”

    吴妈听完这话，知道他们要谈事，应了一声后就退下了。不过在杨欣这当了几年家政阿姨的她大概也能摸清点主子的性子。今天把杨子晴都赶出去玩去了，然后把孙坚又叫了过来肯定是有事。

    等吴妈离开，孙坚把自己的茶杯填满水，说道，“这下可以说是什么事了吧。你也真是的，每次这阵仗一看就不是小事，我告诉你啊，都这把年纪了，我可不想再出什么幺蛾子。如果风险很大，我就不去和你赌了。”

    杨欣听完，嘴角却勾起一丝微笑。十几年了啊，对于孙坚他真是熟得不能再熟了，那时他正值风头正盛的时候，碰到了也狂傲无边的孙坚，两人恰好在同一个招标会上。为了这项工程争得面红耳赤，甚至都有打起来的念头。很多小公司见这两人一直在抬价，都超出了他们的能力范围就退了，而其余有眼力有心机的人都不急着出手，等着这两人鱼死网破。少一个竞争对手哪有少两个来得舒坦。

    期间还不时有人煽风点火，希望这两人闹得越大越好。正当后面的人开始慢慢抬杠，慢慢起哄的时候，却没想到这两人商量好了一般都不再叫价了，一个坐下来喝水，一个干脆躺在不说话了。

    全场人这下都傻眼了，这项目重要是重要，可不值现在已经报出来的价钱了啊，他们俩不是对于这项目都势在必得吗？怎么偃旗息鼓了？

    反应快的人呢，一下就明白了过来，他俩一直在作秀。只是实在不明白这两人明明应该是第一次相见，怎么就这么快达成了默契？都是很不错的年轻人了，难到不想分出个胜负来吗？

    最惨的还是那个‘接锅侠’，顿时就明白自己被耍了，可价也报了，数据都录好了，前面还有那么多高管在座呢。只能咬着牙承受了下来。不过，在汉江他毕竟比这两年轻人根底足，当即就放出狠话，说到时候要收拾这俩。

    原以为两颗在汉江刚刚升起的新星就要陨落了，很多人都不看好他们，老一辈的人也袖手旁观，只有几个更小的公司站他们的队。没想到现实再次给所有人泼了一瓢冷水，杨欣和孙坚联手把那人给弄垮了，然后在城中掀起了一番风雨，直到最后这两人的势力差不多要和汉江市顶级的势力相抗衡了，这股上涨的苗头才被抑制下去。不过，也没能将其压下去。

    “老孙，还记得咱们第一次见面吗？”杨欣想到这，就把这事提了出来。

    孙坚脸上也露出了追忆的神色，那件事的确是他俩联手的开始。说道，“记得啊，不过想起来就还是有点不明白，我说你当时怎么就能懂我的意思呢？我实在没有跟你示意啊，没想到你倒是能跟得上我的意愿。现在看来，你压根就没这么聪明的啊。”

    杨欣听完也不管孙坚的取笑，自己也笑了起来，这么多年了，孙坚损他的次数都不是这么一次两次了。

    “瞎扯吧你就，那你还记得我们那时候疯涨的势头被那几个大势力联手压下去的事吗？”杨欣又开口说道。

    “这不是废话么！老子这一世就吃过这个这么大的瘪，怎么能忘记。要不是他们集体一个意志，现在这汉江的天只怕不是这个样子。”虽然语气听起来是很气愤，但孙坚脸上的表情仍是笑着的。如果那时候真没压住他们，不管是站得更高还是走得更远，都比不上现在这么悠闲的生活。

    杨欣这时候也跟着笑了起来，他和孙坚的确差不多是一类人，要不然也不会走这么远。虽然两人起初的发家史不同，但后来都大径一致。

    不过，陈平安这小子来了啊。

    “老孙头，如果啊，我说如果啊，现在有个年轻人要走一条很艰难的路，很艰难很艰难，他要面对的挑战比我们当时遇见的还要难多了去了。况且他对于我俩后代都在尽心尽力的帮忙，虽然现在的他看不到未来，但我相信他一定会站在他应该站的那片高空。你愿意出点力么？”杨欣斟酌了一番才缓缓说道。

    孙坚听完这话，脸色凝重起来，不怒自威说的就是这样。孙坚比起李芳华来，还是要强上个档次，毕竟李芳华他们那个年代也就真正出了孙坚和杨欣这两个人。若不是这两个人渐渐早退于幕后，李芳华的腾黄也不可能做的这么大。

    杨欣见到老友这幅模样，脸上的笑容也慢慢收了起来。

    当你有一百块钱的时候，你说把这一百块给兄弟们给家人或者给路边看起来很是凄惨的乞讨者都不是问题。

    一千块钱的时候可能就犹豫下，可能只会用在家人或者兄弟们身上了。

    一万块呢，十万呢，一百万呢？

    当你腰缠万贯了，你难道愿意舍出去吗？舍出去给到别人身上？

    其实陈平安没这个意思，但杨欣却执意要这样付出。

    他能有今天的一切，他的这条命，差不多可以说都是当初他的恩人，陈平安的爷爷陈老爷子给予的。他杨欣看得开，他能抛下所有抛下这些，倾其一切都给陈平安。

    他早已厌倦了这样的生活，这样的自己。如果当初不是他入了魔一般，他妻子也不会瞒着病不说，也不会直接死。杨子晴也不会梗在心里，他知道，他都知道。

    孙坚沉吟了许久，杨欣也没有打扰。

    过了好一会，孙坚问道，“陈平安？”

    “嗯。”杨欣答应道。

    又沉默了，不过这次沉默的时间没有之前长，孙坚开口说道，“杨欣，那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大概也是十几年前，在一个小茶馆谈过一次话。”

    杨欣一时没搞懂孙坚什么意思，接不上话来。

    孙坚看他这幅傻愣的模样，忍不住撇撇嘴，骂道，“就你这记性，我真他吗弄不懂你。我当时怎么就会和你搭档，如果不是和你搭档，只怕我现在都在汉江最高的那栋建筑里面睡觉了。”

    杨欣略微有点尴尬，十几年前他们谈话的次数多了去了，孙坚这样说，他哪能知道是哪一次。而且他现在的心的确都放在了陈平安前阵子给他提出的话上，果真是老了啊。

    孙坚实在看不下去了，直接爆粗口道，“就那次老子带媳妇跟你一起喝茶的那次啊！老子最开始的时候混黑的，要不是碰上了你嫂子，估计就一路走到底了，或许能不能活到现在都是未知数。不过，那时候老子是真把你当兄弟看了，不然也不会把媳妇带给你见，天知道那时候让她露面是多威胁的事。”

    孙坚这番话一说，杨欣就想起来了。记得当时，孙坚直到见到杨欣都才放下脸上戒备的神色。然后，三人聊了很多，杨欣能清楚看见孙坚看向林瑜的眼神中的深情。

    呃，想到这，杨欣突然惊讶了一下。孙坚见杨欣这表情就知道他想起来了，笑道，“老子当时趁媳妇去厕所的时候，就给你交待了后事。我记得我当时说的是，如果我出事了，你也不用把我媳妇和我那刚出生的女儿照顾得多么好，一个稳稳定定的生活就行。至于那些家业，你拿不下的就舍掉，反正我也不看重。知道吗？我当时就不看重的东西，现在怎么会看重。只是当时觉得在林瑜娘家人面前不能丢她的脸，才拼了命的奋斗。林瑜喜欢普通的生活你也知道，我也乐于和她安居在那个小屋子内。到了如今，也不需要再证明什么了，照你之前的说法，陈平安既然能带宛月起步，我还有什么放不下的。”

    杨欣听到这，竟深深的感动起来，还有什么情感能比相互扶持了这么多年的兄弟仍是一句不忘当初的话语来得重来得强烈。

    “老孙，谢谢。”杨欣诚挚的说道。

    不等孙坚说话，杨欣继续开口说道，“老孙，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陈平安是我跟你说过的那个恩人之孙。”又打断孙坚准备说出口的疑惑，“你别急，我不是觉着硬要报这一份情才这般不留余地。陈平安姓陈，那我恩人自然也姓陈，你想想，我们那个年代有几个姓陈的，有几个有‘半仙’的称号？又有几个陈家？”

    孙坚此时竟已呆滞的无话可说，原本还准备提出的一些疑问也消失殆尽。

    陈家？陈半仙？陈老爷子？

    这时，恰好孙坚的电话也响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