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金凤玉露一相逢
十一岁正是女孩子最后可以玩闹任性的时候，再过段时间便要学着相夫教子、侍奉舅姑。待及笄后，三从四德封建礼仪，想玩也再无可能。 “三meimei这般想我了吗？”云筝在进门前便听到云筱熟悉的声音，情不自禁打趣道，“也不知三meimei的门牙有没有长齐呢！” 三年前八岁的女汉子云筱咬核桃时无意间掉了颗门牙，导致每次和云筝一决高下的时候，说话老是透风，这事经常被云筝拿来调节气氛。 云筱看见云筝过来眼睛一亮，又看到一旁面瘫的云琰，老老实实行了个同辈礼，“云琰哥哥安好，云筝jiejie安好。”接着便低下头安静的坐在一旁。 众人见怪不怪，本来姬云琰在人心目中就是难以亲近的，相处的时间又少，且姬云琰少年便名扬天下，总给人一种压迫的感觉；云筱这番表现也属正常。云筝心里乐翻了，心想这孙猴子转世的姬云筱还和前世一般可爱，谁都不怕，唯独单单畏惧自家大哥，大概就是所谓的一物降一物吧。 云琰、云筝先向秦氏和程氏行了礼，这旁云玖、云笙也向云琰、云筝行了礼。大家这才坐下来开始聊天。 “云琰这番回来还走吗？”程氏看起来有些为难，第一次向小辈讨情份，云琰又不是一般人，这老脸着实拉不下来，略一沉思，“你二弟云玖还有一月便要秋试了，二婶想请你帮帮忙，劝劝你二弟别老是读书，咱家又不缺做官的，眼瞅着这人又消瘦了许多。” 程氏说着说着便带了哭腔。她虽是姬家二房，但就凭姓姬，一辈子都不会饿死。她哪知道她竟生出这般顽石，疯了似的不眠不休地读书，虽是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但她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 已经经历一世的云筝非常了解这个表面憨实倔强而内心清如明镜的二哥。在所有的姬家人里，有精明识人的老夫人，有老谋深算的父亲，左右逢源的二叔，玲珑剔透儿的娘亲、二婶…就是没有二哥云玖这样像堵了的烟囱、实心的擀面杖似得，半点不通人情世故，所有人都认为这是姬家的一个异数。只有她知道，云玖其实有不输于大哥姬云琰的资质，只是他不想让自己父亲为了自己去攀权附势，破坏姬府的和谐，宁愿做一个不通庶务的书呆子；且二哥云玖一直以大哥云琰为榜样，甚至发过誓这辈子永远都不会与云琰争，他不想争也知道争不过。前世云玖参加殿试之时便说过一句话“四海之疆土，首独尊吾皇，天下之士人，我只识云霄。”之后锦帝依了他的心愿封了他为榜眼，因为世上有云琰，状元就不属于他。云琰是不会参加考试的，所有人都知道，云霄公子姬云琰二岁识文断字，五岁四书五经倒背如流，七岁从师世外高人了无痕大师，并随之游学，从此云霄公子的名号便流传开来…按常理云琰是备下来留给太子、新皇的，所以不能参加考试，避免被拉入党派。这事所有人都知道，尽管这样，二哥云玖也不要这个对他来说毫无意义的状元。只可惜…在祖母去世之后，姬家覆灭之前，云玖暴毙，无人知晓原因。 “二婶请宽心。”云琰瞅了瞅对面安静单薄的云玖，像是明白了什么，“云琰此次回来便不再远游了，师傅也会从一叶岛回来京城。彼时，请师傅为二弟写几副调养的良方，二弟一定会恢复如初的。”程氏一听仿佛松了一口大气。 这边一向听惯儿子要远游，不要回家的秦氏喜出望外，有些急切的说：“阿琰真的不走了吗？”秦氏眼里仿佛要溢出了泪水，心里苦涩的味道只有她自己知道。对于这个声名远播的儿子，自己只有深深的无奈与无措。明明只是个小孩子，却可以懂事的让人心疼。每次看到儿子不符年纪的稳重与成熟，她心里只有自责与愧疚。 “是，儿子不走了！”云琰看着母亲希冀的目光郑重的说。虽然只有短短六个字，却是她这几年来听到最好的消息了！秦氏觉得她此时多么的幸福，儿女双全、家庭和睦。 “恭喜大嫂了！今儿个真是个好日子。”程氏很明白为人父母的辛酸，拍了拍秦氏的手背，“云琰此番可得照顾好你母亲，你娘亲为了你们兄妹，为了姬府可真是cao碎了心。” “是二婶，云琰记得了！”云琰紧抿的双唇难言愧疚。俗话说：父母在，不远游。只是父亲在他年少的时候说过，他将是父母亲族的支撑，是姬家的接班人；他少年早慧，很明白这句话的分量和代表的含义。只有他强大了，才能保护想要保护的人。什么是想保护的人，当他看到奶娘的儿子福生养的母鸭子带着一群小鸭子被一只土狗追赶的时候，母鸭子用嘴啄土狗的头试图挽救狗嘴里的小鸭子时，听到母鸭子不知是喊什么却令人心疼的嘎嘎声…他或许明白了，所以他选择了最艰难的一条路。 “真是太好了！爹爹听到了不知多开心呢！”云筝知道前世这会儿云琰回来是不打算走了，几个皇子都已长大，背后势力暗自较劲，大哥云琰需要在紧急的时候支撑姬家。 “是啊，你爹上朝也该回来了！”秦氏明显轻快了许多，“云琰云玖带你们meimei去走走，我和你二婶说点体己话儿。”秦氏对自己的儿子很放心。 “是啊，在长辈跟前儿说话拘着，兄弟姐妹们好久不见，好好聊聊。”程氏当然希望自家儿女与云琰云筝和睦相处，关系亲近融洽，“云玖云笙看好云筱，可别让她出幺蛾子。” 云筱一听可不乐意了，“娘亲可别乱说，坏了您女儿名声。”众人心里鄙视了一番。云筱的贴身丫鬟折戟不禁腹诽：三小姐您还有名声吗？您的英雄事迹从京城到宜州说都说不完。大小姐二小姐丫鬟们都叫什么梅兰竹菊琴棋书画的，就您的非叫什么折戟，银枪，宝剑，龙爪…折戟为自己和姐妹们掬一把同情泪。 “二婶，您放心吧！三meimei最听大哥的话了！”云筝轻笑，“是不是，三meimei？”云筝不禁有点期待捉弄一下云筱。 云筱看云筝笑得调皮，不像以前那样盛气凌人，高高在上，有些奇怪，有些好奇。 “当然了！云琰大哥最厉害了！”不说云筝，几个小的，自小就崇拜钦佩云琰，秦氏程氏这点很清楚。 “娘亲、二婶请放心！云琰一定看好meimei们。”云琰心里摇了摇头，这群小鬼，虽然自己是做不了那些幼稚却快乐的事，但他还是很乐意欣赏的。 “听说城西的裳思阁新进了许多花色，食味居也添了新鲜的菜肴点心。你们且去瞧瞧，多带几个丫鬟婆子。”秦氏吩咐道，“红菱，你随去安排一下。”众人开开心心的仰天出门去了。 东辰王朝民风较开放，虽说有三从四德，但也不乏有女中豪杰，只是女子成才较为艰难，这里的人还没有意识到女子入学的意义。这里并没有女子缠足，出行也不需要围帽；大家贵族也只带丫鬟婆子，避免什么地痞流氓之类的。这里的人大都重才举贤，崇尚以文治国，对贤能的人尤为宽容。 浩浩汤汤一行人，三个姊妹并三个贴身丫鬟在同一辆精致却不打眼的马车里，两兄弟在另外一辆里，小厮婆子随车步行。 “云筝jiejie怎么不说话？”云筱刚一进马车就浑身不自在，空间太小，施展不开啊，这对好动的云筱来说简直是折磨。看着云笙默默的从贴身丫鬟弄琴那里拿来针线锦帕，心里更加烦躁。 云筝略微转头，对上云筱的眼睛，“云筱这般见面也有十一了吧，该是懂事的年纪了！”云筱心里咯噔一下，果然听见… “点梅，把姬家家规背一遍！”点梅为了满足自家小姐的恶趣味，邪邪的笑了笑。点梅最大的长处就是记忆力超群，这点连云琰也比不上，云筝还为此自豪了许久。这下不止云筱叫苦不迭，连一向冷静的云笙眼角也跳了跳。折戟倒是很愿意自家小姐受点苦头，弄琴则继续充当人柱担当。 “是，大小姐。”点梅略一净净嗓子，“凡姬家子弟必誓死遵守姬家家规三百七十二条。第一条，姬家子弟除家主，成年娶亲后一律不得定居京城，做官外放，从商避皇；第二条凡姬家男嗣，一律不得休妻续娶、纳妾抬小，家主无后可过继同族子孙…” 这边马车里。 “二弟，还在用玉露清心丸吗？”云琰不自觉抚了抚皱起的眉头，“师傅说过，清心丸清心伤身。切莫思虑过多！” “大哥，我晓得的。”云玖淡然一笑，不似之前的木讷安静，“你会帮我的，对吧，师兄？！”云琰知道云玖一直很讨厌让人知道自己也是了无痕的弟子，更不喜欢叫自己师兄。若如此叫自己，便是再大的请求也要努力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