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何处霜花觅月明
云筝三人回到玉沁宫不久，秦悦沁便领人回来了。 “这商书淇愈发不把本宫看在眼里了，她当本宫是下不了蛋的母鸡，我看她是过了气的凤凰，有今无明！”秦悦沁刚进玉沁宫的宫门，就忍不住怒火，破口大骂，胸腔因为怒火剧烈地起伏，碍于身分，忍住了更恶毒的话。 “娘娘，云筝小姐还在这儿。”丁香小声地提醒，“您还骂了您自个儿了！” 秦悦沁气糊涂了，她这一生唯一的残缺就是圆不了做母亲的梦，她恨自己不争气的身子吃了那么多的补药，一点儿用也没有，但她更恨别人以此来攻击自己，因为只有这个，她毫无还口之力！她是一个女人，却永远做不了母亲，多么残忍的现实，为什么老天要这样对她？为什么连商氏那个毒妇都可以做母亲，只有她不可以！秦悦沁做了无数次梦，梦里儿女绕膝，与锦帝白头偕老，恩爱绵绵… 云筝听见秦悦沁的骂声，赶忙跑了出来，“姨母，您怎么了吗？”云筝见秦氏眼泪在眼框里打转，心里直突突，急忙跑过去，抱住秦氏。 “姨母别难过，有阿筝在呢！”云筝温暖的小手慢慢抚顺秦氏的腰背，小声地呢喃，安抚着秦悦沁。 秦悦沁越想越难过，越想越悲哀，做了一辈子坚强的女人，此刻却受不了别人的一句挖苦，“没事了，姨母好多了！” 为了云筝，为了秦家，秦氏逼回了眼里的泪。她，秦悦沁别那么容易倒下！ “好了，跟姨母回去吧！晚上，皇上会过来用膳呢！”秦悦沁牵着云筝进了正殿，“丁香，吩咐下去，皇上今晚来这用膳，让底下的人都仔细些。”秦悦沁疲惫地揉了揉太阳xue。 “是！”丁香抒了口气，还好有云筝小姐在，不然今晚娘娘又睡不安稳了。 “姨母，是谁惹您生气了吗？大哥说生气伤心伤肝伤肺，对身体是极不好的！”云筝拽着秦氏的胳膊，“以后姨母要多笑笑，不要生气了好吗？”云筝用毛绒绒的小脑袋蹭了蹭秦氏的肩膀，秦氏顿时心情好了许多。 “好，姨母答应你！姨母得看着我们阿筝长大嫁人，姨母还要给我们阿筝梳头添妆呢！”秦氏笑着给云筝理了理头发，眼里闪着母性的光辉。 “姨母，还早呢。”云筝脸稍稍红了，这时候脸不红都不正常了，还好这种程度，她还绰绰有余。 “转眼你都十二岁了，姨母还记得你第一次叫我姨母的样子，那时候你才两岁多，长得像粉团子似的，可招人疼了；有一次你哭了，我一抱你你就笑了，奶声奶气地叫姨姨抱抱…”秦悦沁陷入回忆之中，满脸幸福的笑容。却让云筝、丁香等人看得心疼心痛。 “娘娘…”丁香难掩哽咽之声。丁香自秦府到皇宫十几年来一直陪在秦悦沁身边，不离不弃，因为她知道只有秦悦沁配做她的主子，她深知秦悦沁的脾性，有男子一般的坚强，更有女子一般的柔韧，她相信只要跟着她的主子就一定会出人头地的。做丫鬟没什么不好，伺候人，她也要伺候人上人。这十几年来她在秦氏身边，风雨同舟，早超越了主仆之情。后宫的女人每往上爬一阶，都是流着血泪的… 过了一会儿，秦悦沁说有些累，便躺下休息了。云筝帮忙服侍秦氏睡下之后，便出了内室，到了大殿，摒退了所有人。 “丁香姑姑，姨母她…”云筝心里知道了大概，但她想具体了解下。 “是皇后，本来娘娘想推了邀约，但是怕您在宫中被皇后故意拿乔。娘娘去了之后，皇后就借机讽刺娘娘没有子嗣，是不会下蛋的…母鸡。娘娘听了自然难受，当着众妃嫔的面，又无还口之力！”可恨皇后捏准了娘娘的软肋，娘娘一辈子天不怕地不怕，最在乎的除了秦家就属姬家大小姐了。 “那之前有发生过什么事吗？”云筝心里犯嘀咕，皇后到底是一宫之主，后宫她是老大，这点容人的气度也无？当着众妃的面，让一个贵妃下不来台，她有什么好处？ “好像没有…”丁香仔细回想了一下，“对了，之前林公公进来通报说皇上今晚到玉沁宫用…还…还赏了好些东西。”丁香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看着云筝，云筝心下一冷。这锦帝是故意的？可这到底是为什么？ “丁香姑姑，你是姨母最信任的人，告诉我，姨母进宫以来一次也没有怀孕吗？”云筝心里有一个大胆的揣测，她不敢想；如果是真的，对姨母来说该有多残忍！ 丁香认真回想了一遍，摇了摇头，“没有。一次也没有，就连怀身子的迹象也都没有过。太医也说过，娘娘的身体毫无异样，可无论如何，娘娘就是怀不上。”丁香倒是没有怀疑的对象，自入宫以来，她事无巨细，秦氏的衣食住行，她都紧紧地把关，一点儿问题也找不出来。 秦氏为了受孕不知用了多少法子，恩宠不比别人少，可她就是没那个福分。有时候，她甚至在想是不是她坏事做得太多了，遭老天的报应了。 云筝听了松了口气，不是锦帝就好，她知道姨母是真的爱上了锦帝，可锦帝一生只记得卫景苏的生母苏氏。她怕姨母真心错付，姨母这一生已经够难过的了。 丁香下去忙晚膳的事，云筝守在秦悦沁的床边，盯着秦氏安稳的睡颜，她不禁回忆前世。云筝记得她与卫景苏大婚不久，姨母就大病不起，且锦帝不允许任何人探视，病来如抽丝，秦氏跨了身子，拖了大半年去了。云筝大惑，到底什么病，能让姨母这么快香销玉陨？况且姨母身边不乏医术高明的人，什么病治不好？除非姨母不想治！云筝思及此心中大为惊恐，姨母到底知晓了什么，竟到了生无可恋的地步？云筝越想越觉得这事与锦帝有关。能打跨姨母的人，只有他了… 到了酉时，随着一声尖锐的“皇上驾到，四皇子到——” 锦帝卫澜与卫景苏一起出现在玉沁宫，卫景苏的出现，让云筝有点措手不及，这丫的，下午才说的‘分手快乐’，晚上又见面了？秦悦沁赶忙让手下的人再准备副碗筷。秦悦沁在前领着云筝并玉沁宫一票宫女太监低头跪下施礼，“参见皇上，吾皇万岁！” 锦帝长袖一挥，扶了前面的秦悦沁站了起来，温和的笑了笑，“平身，爱妃不必多礼。” “皇上，四皇子殿下难得光临也不提前告知臣妾，这下在四皇子面前失礼了多不好。”秦悦沁顺势窝在皇上怀中，撒起娇来。 “无妨。朕也是临了才叫上苏儿的。”锦帝睁眼说瞎话脸不红心不跳，看来这种事常做呀，“听说姬府小姐也进宫了？”锦帝看向云筝，扫了一眼，并未停留许久。 “姬府云筝拜见吾皇，吾皇万岁！”云筝规规矩矩行了大礼，起了身又向卫景苏行了礼，“见过四皇子殿下！”云筝见他穿着不是十分正式，并不像提前有准备的。难道真的是锦帝临时之意？ 锦帝嗯了一声，并无太多的表情，“规矩学得倒挺好的，都入座吧！”云筝、卫景苏找准自己的位子，全都坐了下来。 秦悦沁示意让丁香上菜，首先是冷盘后上热菜，最后上甜食和水果，前前后后统共三十道有余。 锦帝首先拿起银箸，尝了一口桂花鲫鱼，鱼rou香辣可口，rou质细腻，赞赏地点了点头，“爱妃宫里的厨子手艺真是不错，御膳房做来做去就那几道菜，朕实在没胃口！” 俗话说想抓住男人的心就得先抓住他的胃。皇帝也是男人，只是口味比普通男人挑了些而已。要想伺候好皇上，得每次都得给他点儿新鲜感才行。 秦氏听了夸奖当然开心了，但是却不能承他的话。皇上是老大，他笑你得陪笑，他哭你得哭得更惨才行！ “臣妾的厨子哪能和御厨相提并论，您啊就吃个新鲜劲儿，吃多了，说不定都不想进臣妾的宫门了！到时候，臣妾哭都没地儿哭呢！” 锦帝听完哈哈大笑，“爱妃说笑了！”锦帝温柔地拍拍秦氏的肩膀，眼里看似闪着爱意，那爱意却不达眼底。 云筝看着锦帝与秦氏对视的眼神，就知道她姨母输了，输得一无所有，输得一败涂地。她见过深情如水的眼眸，爱得真挚的眼神，因为她都曾经拥有过… 卫景苏瞧见云筝注视他爹注视得出神，心里有点不悦，即使那个人是他老爹，即使眼神里带着点点悲愤，诶！等等，为什么阿筝会愤怒地看着他爹？ 总之这顿饭姬云筝与卫景苏吃得味同嚼蜡；秦氏是吃得很开心，锦帝是吃得很尽兴，他们倒是没发现两个小辈心里的风起云涌。 朱红色宫墙，十三万丈长， 一寸一步伤，三寸尸骨凉， 君心岂难得，三千分之一， 红颜易迟暮，恩爱难长久。 ——叶元元《宫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