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犹记惊鸿照孤影
远远地走来一只修长笔挺的身影，浅蓝色云纹绣青竹底长袍，腰系深蓝色别白玉带，坠着一只红色玛瑙，面冠如玉，墨发如丝束于脑后，好像伽蓝爵特别喜欢暖色系的服饰，中和掉了久经沙场的肃杀之气，若不是知道他的名号，还以为是谁家翩翩佳儿郎呢！ “伽蓝将军，您是来面圣？”怎么老是在宫门口遇到他？还是这人有在宫门口转悠的癖好？ 伽蓝爵在别人面前从来都不会吝惜他的好颜色，薄唇轻挑，“本将是找你。” 云影微微惊讶，“正好，云影也有事想要托付给将军。” 云影瞧着渐渐上升的日头，面前之人面庞白皙，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红润，当真是可恶，“不如找间雅致的茶馆细聊。” “好啊。”伽蓝爵含笑，“这可真是难得！不过，本将很好奇究竟是什么事能难倒云公子。” 二人走进一间街角的茶馆，许是不到时辰，客人不多，有些安静，对他们来说正好，店小二微弓着腰挂着招牌式笑容迎面而来。 “二位客官，郎才女貌，真是天生一对璧人哪，真是令小店蓬荜生辉啊！来，请进请进！” 云影一听这话，顿时脑袋都大了，果然还是男装方便，“小二哥弄错了，劳烦给我们找间雅致的房间。” 店小二先是惊讶后又懊悔的模样，“哟！小人不会说话，成天听秀才们乱言，自己见着贵人怕照顾不周才敢胡攀几句，千万不要怪罪，不要怪罪。” 云影见他话说得实诚有趣，浅浅一笑，“不妨事。” “二位客官请进，这是小店最好的雅间，请稍作歇息，茶点马上就来。”小二打理好桌子，笑盈盈退出又合上房门。 “有什么事，说吧！”本来伽蓝爵听店小二的话挺高兴的，被云影一句话浇得熄了火，像是被泼了盆冷水，怎么，他堂堂大将军还配不上她么？ “三个月后，云影就会离开南婴，前往东辰。”云影轻声道，却带着一丝丝放松的味道。 “这么快…”伽蓝爵微愣，却很快反应过来。 云影瞧他的反应疑惑道，“将军知道云影要走？” “不难看出来吧？”做出这么多努力，莫说不是为了什么目的，谁相信？伽蓝爵一副你小看我智商的欠扁样儿。 云影无所谓地浅笑，也对，自己的底被他探知了大半，杏眼里闪过几分无奈，“云影想将玫英与玫心托付给您，他们跟着我太辛苦，而且心儿身体不好，曼城四季温和，气候养人，最适合他养身体，而且有你这个叔叔守护，我最放心不过了。” “看着两个人而已，有什么难的。”伽蓝爵说得风轻云洲，转而忽收起脸上的轻佻，突然变得严肃，缓缓凑到云影面前，一双狭长凌厉的凤目紧锁眉头微蹙之人，二人双目对视，伽蓝爵无比郑重地说，“本将想保护的人，任谁也伤害不了！” 云影被他真挚深沉的目光看得心里发慌，往常伽蓝爵的声音里总是带着几分高傲，或是冷漠或是调侃，从没有像此刻的像是一种叫深情承诺的声音。 云影被他逼得别过脸，站起来退后一步，作揖谢道，“那，那云影先谢过将军了。” 伽蓝爵眼中难掩失望，脸上却不曾失落半分；云影暗暗拍拍胸脯，悄悄地舒了一口气，自己想多了。 一时之间没了话说，房间里的气氛一度尴尬得要命，半响。 “不知，将军找云影有何事？”半天，云影才鼓起勇气打破沉默。 “没事就不能找你？”伽蓝爵总算恢复正常了，云影舒心一笑。 “走吧！”云影起身，放下茶钱。 “去哪？”伽蓝爵见她的动作，皱眉不语，她这样做不像是故意令他难堪，倒像是习惯… 云影没发现伽蓝爵心疼挣扎的眼神，“将军不是等我一起，”回家吗？云影怕被误会，及时改了口，“一起去看心儿的吗？” 伽蓝爵看云影重新轻松的表情，只得道，“嗯，也好。”如果无法拥有，就让她走得义无反顾。 曼城秋日的暖阳尤为喜人，街上的行人很多，战火的悲痛渐渐的被人们所淡忘，活着的人总要生活，慢慢地欢颜会在人的脸上清晰。云影与伽蓝爵并肩走在街上，享受这冬日暖阳，然而一对俊男靓女总是能惹得人注目。 “公子气度不凡，定是贵人，请受我一拜。”一位头发全部花白拄着拐杖驼背的老人家挡在了伽蓝爵的面前，一脸喜气。 伽蓝爵见老家衣衫整齐不像贫苦之人，只客气地躬身扶起老者，“老人家快请起，本…在下十二岁便成了遗孤，怎么会是贵人？这一拜受不得！”伽蓝爵平时骄傲非凡，也或许是失去亲人长辈的缘故，他对老人一向尊重敬爱。 只见老者满面春光，笑意藏也藏不住，“公子有所不知，公子命格尊贵，福气太盛，夺了亲人的福祉罢了。受我一拜，只是沾沾贵气，说不定哪天老朽的双眼就能重见天日了。哈哈！” 沾沾贵气就能重见光明？云影讶然，“还有这等奇事？” “这位姑娘是？”或许是太在意“贵人”伽蓝爵了，老者似乎没有注意到旁边还有另外一个人。 云影首微低，“小女子名唤云影！” 老者转了转浑浊分不清眼珠还是眼白的双眼，“云霏落景双无主，飘影零乱谁人知？久伴龙子霞光处，莫道无凰凤来还。啊――我的眼睛，我的眼睛…，师父师父…”老者丢下拐杖，双手捂着眼睛，浑身挣扎痛苦难忍，疯狂撞开一道人群，陡然消失了。 这速度真的是看似耄耋的老者吗？ “诶，老人家！”伽蓝爵朝老者离去的方向喊了一声，老者也不理会，自顾自跌跌撞撞跑开了。 “他，这是……？”云影指着老者消失的方向，骇然无语。 “伽蓝将军，国主有请！”百里齐与百里言突然到公主府。 “伽蓝将军还不快进宫？公主我与七弟照顾就好了。”百里言扬言道，似乎不把伽蓝爵放在眼里。 伽蓝爵深深地看了百里齐一眼，只温柔地对玫心道，“心儿，叔叔先进宫，回来再陪你玩儿。” 玫心似乎感受到百里言的不友善，只是对着伽蓝爵扬着粉嫩嫩的笑脸，“好，心儿会等叔叔回来的！” 伽蓝爵走后，百里齐与百里言自顾自做下，端起云影刚泡好的茶水，像是在自个儿家里一样。 百里言吞了口茶水，“哼，云凤长公主的确不简单，伽蓝将军十年沙场除了与将士为伍，再无其他朋友，能令伽蓝将军倾心，果然有与众不同之处。” “言王言重了！云影出身鄙薄，将军多有怜悯才多加相助罢了。” 百里言嘴角扯出自嘲的弧度，“呵，说的也是！” 桌子下，百里齐踢了一下百里齐一脚，“六哥，万琼楼的小如意不是生病了吗？” 百里言恍然大悟般，“啊，对啊，我得走了。” “心儿去找jiejie玩好不好？” “嗯，心儿去找木哥哥玩儿。”小屁孩笑得很jian诈。云影明白过来，却只觉得暖心。 “听说公主要走？” 云影轻抿一口茶水，香气浓郁，满口芬芳，浅笑，一双杏眼清澈地直逼人心，“齐王这般深藏不露当心聪明反被聪明误。” “呵呵…”百里齐回视过去，像是被人猜中了心思般，脸上的笑容也兜不住了，“公主好巧的心思竟泡出这等馥郁芳香的茶水！” “齐王谬赞，只是云影多了几分耐心而已，茶水温度足够高，茶叶泡得足够舒展，香气才放得多。” 两个人都知道在与对方在打哑迷，比得也就是耐心，还有计谋，或许双方都把对方当成了势均力敌的对手了。 “公主的及笄礼本王会参加！”这是他第一次自称“本王”，语气中却无多少盛气凌人，倒有几分无奈欢快之感。 怕是在此刻也只有他的身份才能压她一头了吧！ 云影只微笑着看远处渐渐走近的一大一小的身影，“谢齐王殿下赏脸！” 云凤长公主的及笄礼办得空前浩然，三品以上官员及家眷可前去公主府观礼，由十位全福之妇女装扮云影，全程相伴，更由百里家族最有威望的老太君给云影挽发…三朝以来国家没有一位公主，百姓争先张望这位传闻中力救江城菩萨心肠的长公主究竟长啥样儿，整个公主府至天坛祭天，一路上被围得水泄不通。云影坐在宽大无比金光闪闪的马车上，身着华服金冠，被压得透不过气来；马车无人驾车，全由五匹训练有素的汗血宝马拉着开道，甚是招摇，云影想大概今天是她两世以来最有格调最万众瞩目的一天了，却有一种“玩大了”的窘迫感，她其实就是想来借个公主之名的，这么闹得这样大？不过，后来有一天，云影觉得今天所有的痛苦憋闷都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