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68 回来了？
H市正是大雨。 乔戴在C城长大，临海而居，这雨水自然不会少到哪儿去。后来去了波士顿，更是因着这儿是墨西哥湾和北大西洋两大暖流流经之地，雨水充沛至极，雨伞几乎是出门必备。 但今日，就连见识过无数场狂风骤雨的乔戴，也不得不承认，这场雨着实是骇人。 雨点斗大，仿佛不要钱似地一个劲儿地往下砸。这里没有南方气候的婉转柔美，自成一派雄浑洒脱，连下雨都透着一股飞扬。 坐在窗边时，耳畔会被恍如千军万马奔驰在战场上的轰鸣嘈杂声震得发疼，吸一口气，冲入鼻腔的不是南方的清香泥土味，那种味道你形容不出来，只觉得什么也不像，就只是冷，刺痛骨髓的冷。 酒店的窗檐比之C城延得更长一些，这种设计是为了防止疯狂倾泻的雨水冲入室内。但不知道是否因为今日这场雨格外的壮观，乔戴只是站在窗边欣赏了片刻雨景，走回房间内部时不觉，待得用手一抹，才发现面上已是一片濡湿。 今日本该是回C城的，只是雨从昨夜起就下得如此大，到了今晨，更是没有一点要停的趋向，于是航班也不得不暂时延后，她和闵小总裁路松南三人也被迫被困在了酒店里，只能默默祈祷着H市这场雨快些停歇。 可本地人只会觉得他们这样的心愿天真。 今早下去吃早餐时，她还一时兴起，向前台询问了一番关于这场雨的事情。而大方得体的前台小姐只是朝她露出八颗牙的微笑，礼貌地告诉她，以H市素来的尿性，老天爷要是高兴，这样的雨可以足足下够一个星期。 所以H市的老百姓们可从来不愁水源这一回事儿，除了这些玩儿命似地往下砸的雨水，以及虽然不太实用却依旧看着好看的大半片儿海，他们城市版图里，可还有着足足三大三条河流过呢。 真是老天爷偏心眼儿厚爱的一座城市，乔戴嘴角抽了抽，不大甘心地回房去了。 她虽然按照自己今日回C城的预计布置了一连串的计划，可也不是没有给自己留下转圜的余地，就算耽搁上这么一阵子，她也有办法隔着大半个中国遥控C城内部局势的走向。 真正心烦的，是闵小总裁。 他和乔戴不同。比起她的指挥若定，他有太多太多的事情需要亲力亲为。 他信不过旁人。 BI此前被力挽狂澜，他很是下了一番功夫。那时，他可是付出了不小的代价，才从Allen手里把Duncan给抢了过来，虽然这人经常喜欢撂挑子不干，但幸亏和他合作的路松南除了蠢，还是有那么几刷子真本事的。两人好歹算是把此前夺标时BI网站的漏洞给补了个七七八八。现在，即便是全中国的网民都来逛BI，后台崩溃这样的事，也不会再出现了。 只是到底是挫了易寰不小的元气啊…… 后面，他为了把这一页揭过去，还联络了一番几大新闻社，凭借着过去几次良好的合作记录，总算是得了几次头版，扭转了易寰跌落谷底的名声。如今再看BI，已是分辨不出它曾受过那样大的重创了。 但闵易暄知道这件事情不能小觑，他易寰遇灾时，可是有不少老对头想着要来他头上踩那么一脚的。而景氏作为易寰如今最大的敌手，自然是不会放过这样的良机的。 景尧那个男人，闵易暄自认还算是了解几分他的脾性的，披着绵羊的皮，做着恶狼都不好意思做的事，脸皮厚到闵易暄都替他害臊。果不其然，BI崩溃的当天晚上，这男人就甩了一大堆狠招出来，把他打得措手不及，若不是他机敏，这会儿易寰恐怕已经是翻不过身来了。 果然是景尧的风格！ 闵易暄虽然忌惮景尧，但却暗暗为他的做法松了一口气。夺过BI这一回事，使得自己心底对其始终是抱有几分警惕的，这事儿进展得太过顺利，由不得他不起疑心。若是景尧什么也不做，恐怕他才会心底发慌。而景尧动了，就意味着这人还是在乎的，这样，他才能真真正正地放下心来。 放下心来，并不意味着他就毫无反击了。发展图书行业，就是他给景尧的回礼。 景氏看似以互联网为中心，发展出各大版块业务，一副样样精通的模样，棘手得让易寰根本没有下口的地方。但实际上，他们的弱点也很明显—— ——他们没有易寰如此牢靠的根基和冗长的资金链。 景氏欲利用垄断优势，通过自己的人脉阻挠易寰的图书频道上线，但他们忽略了一点，就是易寰乃是做实体出身，资金丰厚，以钱砸人这种事，他们并不是做不起。 这不，黄一忠和徐泽江不就已经成他的人了吗。 他在H市打了场胜仗，远在C城的景尧必定早已收到了消息，他必须尽快赶回C城布置，才有余力应付接下来景尧可能会作出的反击。 他在H市拖不起。 这会儿，乔戴已经回房间补觉去了，东西早已经在昨晚就收拾完了，现在无事可做，索性睡个回笼觉去。 说起来，这怕也是她这几年最放松的一个早晨了…… 而隔壁的闵易暄，却是眉头紧锁，一只手cao控着键盘打着文件，另外一只手握着手机放在耳畔，等待对面的人把电话接起。 “查到了吗？” 电话一通，他就急急将问题甩了出去，颇有几分咄咄逼人的意思。而电话那头的人脸一苦，很是无奈：“闵先生，这次大雨是地区性的，H市周围几大省市情况都没好到哪儿去，您要我想法子让您回C城，可现下这情形当真是哪儿都走不动啊。” 闵易暄抿了抿唇，没说话，手指快速敲击键盘，把文档界面关了，打开了亚航的查询界面，但结果并没有任何变化——他所订的航班，依旧没有任何要起飞的迹象。 电话那头的男子即便一直没等到闵小总裁发话，却依旧没那个胆子直接挂断，只得提心吊胆地等着。又过了一会儿，才听见电话那头有声音传来。 “那如果开车去雨势不大的城市，再转机回C城呢？” 男子声音更是无奈：“我已经大概估计过了，离H市近又雨势小的城市大致有三个，可每一个距离H市车程都得要三十个小时左右，这还得是不眠不休开车的情况，而等到了以后，再赶最近的班机回C城，怎么也得要两天以后才回得去了。闵先生，我认为最明智的方案就是在H市等，航班延误无非就是因为雷暴和风力，只是下雨的话，是不会推迟飞行的。等过几个小时风势缓些，兴许就能起飞了呢。” 闵易暄不语，心里很是恼怒，但他也清楚，这的确是最好的方案了。 只能说是天公不作美。 他沉沉嗯了一声，自顾自地挂了电话。坐在桌边紧锁眉头思索了一番，手指继续快速地在键盘上敲击了起来。 乔戴睡醒时，时间已近中午，她是被淅淅沥沥的雨点声给砸醒的。昨夜为了赶闵易暄要的文件，又要记着今早得早早起来赶飞机，她睡得并不是很好，幸亏有了方才那一觉，现在精神已经好了许多。 不过加班加点也是没办法的事，BI风波只是浅浅平息，表面看上去风平浪静，可说不得什么时候，又会有余患作祟。这是掉以轻心不得的。 也正是如此，易寰公司这半个多月以来，没有一个人敢彻底松懈下来，生怕自己的一个掉链子，就成为了一切爆发的导火索。包括闵易暄在内的所有人，都盼着打一场漂亮的翻身仗洗刷所有耻辱。 即将上线的图书频道，承载着所有人的期望。 乔戴寻空将昨晚半夜就发到她邮箱里的图书频道设计印象图给细细过目了一番，确认之前闵小总裁提出过的几个问题都被底下的程序师圆满完整地改过后，她才发到了闵小总裁的私人邮箱里。 她抽空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时钟已经稳稳地对准了十二的数字了，她想了一下，还是将电脑收好，准备下楼去吃午餐了。 航班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重新起飞，若是打她个措手不及，只怕是等下连肚子都没法填饱。而且，亚航那个飞机餐吧,又不是一二般地难吃…… 乔戴撇了撇嘴角，披了件外套出门了。 闵易暄和路松南想必也和她是一个想法，所以在楼下餐厅遇见已经吃了过半的闵路二人时，她没有太多惊讶。 乔戴本想着自己另外找个地儿坐下，毕竟这两人都快吃完了，也不大可能等她，倒还不如自己识趣些坐远，也免得到时候大家都尴尬。 但闵小总裁很显然不这么认为。他今日打扮得有些正式，似乎是打算待会儿回了C城还有什么正事儿要去做。靠着这身笔挺的西装，这男人已经吸引了方圆十米内所有女性生物亮闪闪的目光，他却似乎毫无所查，眼神牢牢锁定在乔戴一人身上，眸光深邃而炙热，向她发布着立即坐过来的指令。 乔戴无语地捏了捏指腹，暗骂就闵易暄眼睛尖，极不情愿地露出笑容坐了过来。 方圆十米内的女性生物眼神都瞬间黯淡了下来。 乔戴坐下来，点了餐没多久，闵易暄就已经停下了筷子，用餐巾纸拭了拭嘴，然后眸光一直放在乔戴脸上，不动了。 路松南本来早就要吃完了，估计是为了等闵易暄，他才慢悠悠地戳米粒玩儿，这会儿一见老板停筷，他也跟着把筷子一搁，算是吃完了。 菜端上来时，这二人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乔戴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下自己要不要尴尬，最后得出结论，是闵小总裁示意她坐过来的，也是闵小总裁自己要等她的，她有什么可尴尬的？ 于是她开始慢条斯理不慌不忙地吃了起来。 闵易暄似乎对乔戴吃饭这事儿很感兴趣，饶有兴致地盯着她直到她也放筷为止。路松南早已被这对儿jian夫yin/妇给恶心得不像话，翻了无数个白眼儿，最后反倒把自己眼皮给翻抽筋了，捂着眼睛哼哼了两声，终于消停了。 三人一行走过酒店大堂时，闵易暄的手机突然响了，他本来就走在队列一首，这会儿迈着长腿加快了脚步，接起了电话。 乔戴在他后边儿，勉勉强强听见了一些“起飞”“在航站楼等”“meimei”“一起走”的字眼，她靠着这些线索拼凑了不少可能性出来，却排除不干净，倒弄得自己有些发昏。 她暗暗甩了甩头，干脆不再去想。有时候她考虑得过多，反而对自己没有帮助。 顺其自然好了。 路松南突然在她旁边开口了：“知道么，闵总裁还有个私人助理，负责他从生活起居到公司大事一系列的事务处理。那可是他最信任的人，真正的秘书。” 言外之意，就是说乔戴不过是个外人，闵易暄根本不信任她。说这些话的目的，不过又是路松南变着花样儿地打击她罢了。 真是无趣又吵闹的讨厌虫。 乔戴表情淡淡，嗯了一声，就没再回他。 路松南有些泄气，这可是他从父亲那里好不容易探来的一些机密消息，外人可是很少有知道闵易暄这位私人助理的。要知道，那些暗处的事儿，可都是这人在负责。 这样难得到的消息，乔戴居然无动于衷？路松南就不信这个邪了。 他又开口：“知道么，那位闵老先生也是有这样的私人助理的，还有好几位呢，据说帮他是处理了不少背地里乱七八糟的事情……喂，你听说过医院里的那位吗？” 医院里？乔戴颇有兴致地转头看了路松南一眼，眼中噙着极淡极淡的笑意。 路松南被乔戴这一眼看得一下子就激动了起来，心里不知道什么情绪在疯狂得燃烧，烧得他近乎失去了理智。他心跳跳得极快，快得他就快要喘不上气来。他又把脑袋朝乔戴那边凑了些，想要再向她展示一番自己的博学多闻，恰在这时，闵易暄转过了身来。 他此刻脸上表情已经较早上看见那场大雨时好了许多，眉梢甚至稍稍向上，带出了几分心情的飞扬，在看见路松南贴得离乔戴极近的距离时，他眸色沉了沉，而后便快步朝这边走了过来。 路松南被闵易暄那一眼看得吓了一跳，身子下意识地缩了缩，浑然忘却了自己方才想说的话。乔戴很是可惜了一番，这才收敛了眼底的光芒向闵易暄迎了过去。 闵易暄率先开口：“走，上楼收拾行李，下午四点的飞机。” 四点？那时间已经很赶了。这会儿都已经十二点半了，车到机场还得要一个多小时，再加上过安检的时间，几乎是一分一秒都耽搁不得。 三人一边说话一边快步向电梯走去，司机应闵易暄的要求，一直就在大堂守着没离开，这会儿就等着出发了。 进了电梯，乔戴按下代表三人楼层的按钮，闵易暄似乎想起了什么，喊了乔戴一声。 “乔戴，等会儿下了飞机你和我一起。” 一直缩在电梯角落的路松南好奇地竖起了耳朵，听见闵小总裁这样道。 “我母亲和meimei等会儿想见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