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节 紫阳宫
折冲将军楚夏走到燕枫身边，低声说道：“殿下，这些人中还隐藏着一个背后主持大局的人，看情形不对才杀了王总镖头灭口。敌暗我明，不如先退出这里。” 燕枫点点头，吩咐楚夏留二人在现场协助当地官员处理后事，携阿九、绿娆等人去御林军营地歇息。 刚才的凶险血腥场面足以让他铭记一生，回到军营之后尤有余悸。 在王总镖头突然从身后发起攻击，“漠北双蛇”祭起飞刀呼啸着向他杀来的一瞬，他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一种从所未有的死亡威胁。 那种感觉彻骨寒冷，无助，无奈。 而且，由于存在着境界之间巨大差别，他在察觉到这种死亡危险突然袭来时，根本没法躲避，没法反击，完全是等死的状态。 全身的血液似乎都被冻住！ 一直等到老剑仙、慧通和尚、魏无道出手解开死局，他在阿九协助下从容周旋，心里的恐惧感依然不曾消失。 包括此刻，他坐在卧榻上，阿九、绿娆、红菊见他脸色苍白，围在他的身边细声细语地问候，心里面依然波澜壮阔。 请出龙威镖局的总镖头，又请出“漠北双蛇”作刺客，这还不算什么，但是，让一贯独来独往的“漠北双蛇”配合龙威镖局演戏，就不是一般人能做到了。 这也罢了，最让燕枫感觉到彻骨寒冷的是这个局设计得极为严密！ 从他们步入柳香客栈之后，整出大戏迅速上演。先是杀手佯装为他打抱不平，然后被人用筷子刺入喉咙装死；再接着龙威镖局的人鼓吹总镖头的玄功，接下来“漠北双蛇”突然出现。仔细回想起来，每一个步骤都是为了放松保护他们的警惕。就是因为有了这一连串的精妙安排，王总镖头退到他身边才显得合理自然。 第一次前后夹击失败之后，职业杀手毫无征兆地暴起袭击。这一招极为诡秘和突然，完全出乎他们的意料。 这才是让燕枫感到最可怕的地方！ 要不是阿九反应快，老剑仙、魏无道、慧通和尚等恐怕也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被刺。 幕后策划人阴险毒辣缜密可窥一斑！ 他完全算准了燕枫在遭到“漠北双蛇”和王总镖头前后夹击下，可能的逃窜路线，并安排职业杀手等在他必经之路上！这要多精准的计算和设计。 至于在这种情况下他仍能逃生，已经完全不是幕后策划者无能了！而是因为他完全不知道老剑仙、阿九的实力。特别是阿九的特殊能力。 燕枫坐在卧榻上，又仔细回忆了一遍。 从整个暗杀计划来看，店小二也应该是他们的人！而且是重要的一环！只有他才可以将燕枫等人安排到预先准备好的桌子上。 然后，他想到了另一个问题……脸色更差了。 阿九和绿娆、红菊一直看着他的脸色，阿九猜到他的担忧，轻声问：“阿枫，你是不是在怀疑……那个小泥人？” 燕枫点点头，问：“阿九，你也觉得她有问题？” “嗯。”阿九脆生生说道：“她练的是毒功，而且已经到达一个很高的层次。” “啊？她会下毒？” “是啊，她脸上有几块小的毒斑，所以用泥巴遮掩，必须将毒功练到圆满境界，毒斑才会消退。” 绿娆立即慌张地说道：“殿下怎么会认识她的？以后千万不要和她来往。” 阿九微笑道：“阿枫吃过那条毒蛇精的蛇胆，百毒不侵的，小泥人对他下毒没用的。就是你和红菊两个，一般的毒也侵袭不到的。以她现在的用毒功夫，无计可施。” 绿娆道：“可是，她刻意接近殿下，不安好心。” 燕枫思忖片刻，问道：“阿九，你看得清她爷爷吗？有没有玄功？会不会用毒？” 阿九摇摇头，道：“看不出，似乎很平常。” “奇怪，小泥人的功夫是向谁学的？她跟着爷爷到处走。”想到她吃酱牛rou的本事和连睡几天几夜，然后很长一段时间不睡，天赋异禀啊。 阿九道：“我感觉这两人挺神秘的。” “对了！屋顶坍塌之后，这两人就忽然消失了。” 来无踪去无影。 绿娆大点其头，道：“是很神秘的，不知道今天的刺杀行动和他们两人没有没关系？” 不能排除这个可能。 这件事就是从职业杀手呵斥赖老头，然后被一筷封喉开始的。龙威镖局的二当家拍案而起也是因为怒斥说书先生。 那么，这对祖孙究竟是适逢其时；还是知道他的行踪，在柳香客栈守株待兔？ 唯一让燕枫犹豫的是，如果他们真的要杀他，上次小泥人请他吃酱牛rou，是一个极好的下手机会，因为那天他身边只跟着小顺子一人。 燕枫摇摇头，道：“不去多想了，以后防备一些就是，我们休息吧，红菊给我暖被。” 第二天启程，燕枫谨慎了许多，一直未离开护送的军队。 这样连续五天过去，一路安宁。沿途跟踪他们的人似乎也全都消失。 想想也正常。 柳香客栈的那次暗杀，策划得不可谓不严密，动用的杀手实力又极为强劲，既然这也没杀死九皇子，小打小闹大约是不会有了。如果再有行动，想必杀手实力更强，组织更为严密。 这是二月，惊蛰已过，春分未至。 春雷响过之后，蛰伏的昆虫开始从冬眠中醒来，大地开始全面复苏。 官道上，二千五百骑兵前后分成三支队伍，最前面还有三三两两的斥候，天空中有顾有年训练的海东青，可以有效防备大股部队的偷袭。 燕枫和阿九、绿娆她们依旧坐在马车上，位于队伍的中间位置。 根据大祁朝规定，皇子离京历练，目的是熟悉大祁各地的民情、吏治、军备，这种历练的根本目的是增加皇子的阅历，并无具体的要求。因此，这样的历练对燕枫来说，时间非常充裕。一路行来形同游山玩水，每天都是辰时二刻拔营，申时末扎寨。 这天，他们走出了龙阳州范围，离开京城已有八九百里路程。再往西，就是恒阳州地界；过恒阳州之后，向北可通往凉州，向南可通往通州。燕枫计划过恒州后先去凉州看看外祖父以及娘亲曾经提起过无数次的原始森林，然后折而向南，经通州进入襄阳。 恒阳州地域极广，是京城西的重要屏障，历史上曾在这里发生过多场大战。 队伍缓慢进入龙阳州和恒阳州交界处。 这里形势颇为险要，官道从两座大山中穿过，南面的三原山连绵几十里，大多是壁立千仞的险峻高山；路北的五峰岗则相对较矮较小。但五峰岗却因为有一个道观而出名。 相传春秋两大圣人之一的老聃曾在紫阳宫做道士，前后住了十二年，《道德经》即成文于此。紫阳宫的老子殿至今供奉着圣人雕像，经常会显灵。 大军经过峡谷之后，在五峰岗西侧扎寨。 为了慎重起见，九皇子此次上山瞻仰圣人遗迹，前呼后拥一大群人。 老剑仙、魏无道、慧通和尚三大高手自然如影随形地跟在九皇子身后；北府军大将唐闰峰带着军队的几个高手打头阵，先行上山。折冲将军楚夏亲率一百轻骑上殿后；阿九、顾有年自然是陪在燕枫身边的。燕枫心疼两个小婢，让绿娆、红菊在营帐休息，两个婢女死活不肯，非要跟着。 上山的时候大约是申时一刻，太阳稍稍偏西。山道因为走的人多，踩得非常平整，山路也不陡峭。往往是十丈左右微微向上的平地，然后上几个台阶，又是比较平缓的山道。 来到紫阳宫门外的广场，已有数拔人坐在广场上休息，见燕枫这群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有，还有兵将随行，都有些诧异地打量着他们。 楚夏介绍道：“恒阳、龙阳两州的百姓对这紫阳宫很有感情，每天都有民众上山烧香，这些人是走累了在这里休息的。紫阳宫北边有个乳潭，常年有乳白色的山泉冒出，而且泉水很温热，据说当年老聃常在池边感悟天道，书写道德文章。” “唔，既然如此，我们先去那里看看。” 绕着紫阳宫走到围墙北边，果然看到一个不算很小的水潭，水面上热气氤氲，小潭的西侧山壁上有两眼温泉，汨汨流出乳白色的泉水。 水潭的前面有一大块平地，地面铺着鹅卵石，大约有十几个男子正在那里观赏风景。 唐闰峰带人将这些客人都赶到一边，在外圈警戒。 燕枫拉着阿九的芊芊玉手走向池边，身后两个俏婢紧紧跟着。两个婢女虽然武道修为一般，但联手剑能逼退天玄境下大多数武夫；若有意外，两婢也会毫不犹豫地甘做死士。 来到池边，透过氤氲水汽，绿娆发现池子对岸开着一大簇牡丹，惊讶地说道：“殿下，你看呀，这个季节这里怎么开满了争芳斗艳的牡丹花？” “唔，大约是池水常年温热，适合牡丹花生长吧，阿九的内谷里，不是还有更加神奇的花果吗？” 绿娆将手伸进池子，娇笑道：“殿下，水温很合适，你和阿九姑娘坐在池边泡泡脚吧，走路走累了，泡脚肯定舒服。” 燕枫弹了绿娆一个脑崩，道：“调皮，没看见紫阳宫的道士都在这里取水吗？烧饭、喝水大约都是这个池子的水，你要让他们喝我们的洗脚水啊？” 绿娆娇憨地吐吐舌头，道：“如果是殿下的洗脚水，给这帮道士喝了，没准会长命百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