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八章 红楼四十三 和谐 一
““第四十三回，闲取乐偶攒金庆寿，不了情暂撮土为香”， ““话说王夫人因见贾母那日在大观园不过着了些风寒，不是什么大病，请医生吃了两剂药也就好了，便放了心，”，王夫人和贾母的婆媳关系真的很和谐，关键在于贾母的开明，当然，王夫人的很“守规矩”也是其一，虽然这“太守规矩”可能也会有其副作用， ““因命凤姐来吩咐他预备给贾政带送东西。”，贾政突然“冒”出来， ““正商议着，只见贾母打发人来请，王夫人忙引着凤姐儿过来。王夫人又请问："这会子可又觉大安些"？贾母道："今日可大好了。方才你们送来野鸡崽子汤，我尝了一尝，倒有味儿，又吃了两块rou，心里很受用。"”，这叫互相沟通， ““王夫人笑道："这是凤丫头孝敬老太太的。算他的孝心虔，不枉了素日老太太疼他。"”，凤姐儿和王夫人一家人，夸凤姐儿如同夸自己， ““贾母点头笑道："难为他想着。若是还有生的，再炸上两块，咸浸浸的，吃粥有味儿。那汤虽好，就只不对稀饭。"”，先夸再提“条件”，沟通很有水平， ““凤姐听了，连忙答应，命人去厨房传话。”，凤姐儿如何不会“连忙答应”？ ““这里贾母又向王夫人笑道："我打发人请你来，不为别的。初二是凤丫头的生日，上两年我原早想替他做生日，偏到跟前有大事，就混过去了。今年人又齐全，料着又没事，咱们大家好生乐一日。"”这婆媳孙媳三代能如此和谐，请注意各人的“职责”和“水平”，（外人注：贾母开明，凤姐儿勤快，王夫人在中间起润滑而不制造矛盾，而且三人互相都知道对方的性格？至少，贾母记得凤姐儿生日，这点就很好） ““王夫人笑道："我也想着呢。既是老太太高兴，何不就商议定了？"”，十分和谐， ““贾母笑道："我想往年不拘谁作生日，都是各自送各自的礼，这个也俗了，也觉生分的似的。今儿我出个新法子，又不生分，又可取笑。"”，给凤姐儿过生日，贾母自然与其他人过生日不同，以喜以闹为主， ““王夫人忙道："老太太怎么想着好，就是怎么样行。"”，王夫人为何“忙”道，因为“不生分”、“取笑”，依王夫人“原本守规矩”的想法，自然是“想不到”,如果是别人如此提出，一定会被其“一口否决”，但既然是贾母说出，虽然“想不到”，但当然不能迟疑，所以“忙道”（外人注：有这么复杂吗）， ““贾母笑道："我想着，咱们也学那小家子大家凑分子，多少尽着这钱去办，你道好顽不好顽？"”也亏贾母想得出，真是要拿凤姐儿取笑了，好贾母！突然想起“过家家”的游戏来了， ““王夫人笑道："这个很好，但不知怎么凑法？"”，王夫人“民主”，绝对只在贾母这才能行得通，在贾母这也绝对能行得通， ““贾母听说，益发高兴起来，”，王夫人在贾母面前智商情商也不是一般地高， ““忙遣人去请薛姨妈邢夫人等，又叫请姑娘们并宝玉，那府里珍儿媳妇并赖大家的等有头脸管事的媳妇也都叫了来。”好热闹！贾母果然知道玩儿！ ““众丫头婆子见贾母十分高兴也都高兴，”，说白了是给了他们“胆子”， ““忙忙的各自分头去请的请，传的传，没顿饭的工夫，老的少的，上的下的，乌压压挤了一屋子。”，哪里能有这样的事能发动贾府的几乎所有人，也只有这事，而且也只有贾母能做到， ““只薛姨妈和贾母对坐，邢夫人王夫人只坐在房门前两张椅子上，宝钗姊妹等五六个人坐在炕上，宝玉坐在贾母怀前，”（XX注：这个宝玉！（外人注：怎么，看他不顺眼啊？）） ““地下满满的站了一地。”，曹雪芹这话有趣， ““贾母忙命拿几个小杌子来，给赖大母亲等几个高年有体面的mama坐了。”，这是上下的和谐， ““贾府风俗，年高服侍过父母的家人，比年轻的主子还有体面，所以尤氏凤姐儿等只管地下站着，”，这等规矩，自然也是和谐的规矩， ““那赖大的母亲等三四个老mama告个罪，都坐在小杌子上了。”，但仍然还是等级分明， ““贾母笑着把方才一席话说与众人听了。”，好贾母！ ““众人谁不凑这趣儿？”，这里“谁不”的意思是“谁不愿”或“谁不敢”什么什么的，所以“简化”为“谁不”， ““再也有和凤姐儿好的，有情愿这样的；”，谁不愿， ““有畏惧凤姐儿的，巴不得来奉承的：”，谁不敢， ““况且都是拿的出来的，”，这其实是最重要一条，贾母虽然玩，但当然不会瞎玩， ““所以一闻此言，都欣然应诺。”，虽说是愿意或不敢不愿意，但仍是“欣然”，这也是和谐， ““贾母先道："我出二十两。"”，二十两有讲究，贾母心中定已“算计”好，如果她说“一百两”，恐怕有人心中要骂人了， ““薛姨妈笑道："我随着老太太，也是二十两了。"”，这“等级”也不能是“白等级”的， ““邢夫人王夫人笑道："我们不敢和老太太并肩，自然矮一等，每人十六两罢了。"”，等级有时也能“白等级”， ““尤氏李纨也笑道："我们自然又矮一等，每人十二两罢。"”，既然上面降了四两，这里自然也降四两，不能降少了，否则体现不出等级，也不能降多了，否则给下面留不下多少“空间”了， ““贾母忙和李纨道："你寡妇失业的，那里还拉你出这个钱，我替你出了罢。"”，这是必须， ““凤姐忙笑道："老太太别高兴，且算一算账再揽事。老太太身上已有两分呢，这会子又替大嫂子出十二两，说着高兴，一会子回想又心疼了。过后儿又说：‘都是为凤丫头花了钱。‘使个巧法子，哄着我拿出三四分子来暗里补上，我还做梦呢。"”，好“理由”， ““说的众人都笑了。贾母笑道："依你怎么样呢？"凤姐笑道："生日没到，我这会子已经折受的不受用了。我一个钱饶不出，惊动这些人实在不安，不如大嫂子这一分我替他出了罢了。我到了那一日多吃些东西，就享了福了。"”，凤姐儿就是要把这李纨这分子拉到自己身上来，但如何能说“寡妇失业”的话？如此，既让贾母高兴了，还不得不答应了，李纨也没什么话可说， ““邢夫人等听了，都说："很是。"贾母方允了。”，果然一致，小智商小情商的事还不至于出什么矛盾，当然也不应该闹出什么矛盾出来，否则，连基本的和谐都会达不到， ““凤姐儿又笑道："我还有一句话呢。我想老祖宗自己二十两，又有林meimei宝兄弟的两分子。姨妈自己二十两，又有宝meimei的一分子，这倒也公道。只是二位太太每位十六两，自己又少，又不替人出，这有些不公道。老祖宗吃了亏了！"”，这话王夫人和薛姨妈听了定高兴，虽然自己要“多”出几两，但凤姐儿帮她们疼自己的宝贝儿子和女儿，如何不好？当然，凤姐儿和王夫人姐妹亲上加亲，所以也才“敢”如此说的， ““贾母听了，忙笑道："倒是我的凤姐儿向着我，这说的很是。要不是你，我叫他们又哄了去了。"”，贾母有趣， ““凤姐笑道："老祖宗只把他姐儿两个交给两位太太，一位占一个，派多派少，每位替出一分就是了。"贾母忙说："这很公道，就是这样。"”，贾母当然也疼宝玉和宝钗的， ““赖大的母亲忙站起来笑说道："这可反了！我替二位太太生气。在那边是儿子媳妇，在这边是内侄女儿，倒不向着婆婆姑娘，倒向着别人。这儿媳妇成了陌路人，内侄女儿竟成了个外侄女儿了。"”说的是（XX注：虚伪！（外人注：什么虚伪？明明自己不懂调笑！））， ““说的贾母与众人都大笑起来了。”这是效果，这才热闹， ““赖大之母因又问道："少奶奶们十二两，我们自然也该矮一等了。"贾母听说，道："这使不得。你们虽该矮一等，我知道你们这几个都是财主，分位虽低，钱却比他们多。你们和他们一例才使得。"”，这里如果让“众mama”出少了，她们反而不高兴，都是凤姐儿直接的手下，谁都愿多出啊，况且，贾母说她们是“财主”，自然是假不了的， ““众mama听了，连忙答应。”，这其实也是等级， ““贾母又道："姑娘们不过应个景儿，每人照一个月的月例就是了。"又回头叫鸳鸯来，"你们也凑几个人，商议凑了来。"鸳鸯答应着，去不多时带了平儿、袭人、彩霞等还有几个小丫鬟来，也有二两的，也有一两的。”，（XX注：为何没有半两的？（外人注：只要你拿得出手）） ““贾母因问平儿："你难道不替你主子作生日，还入在这里头？"平儿笑道："我那个私自另外有了，这是官中的，也该出一分。"贾母笑道："这才是好孩子。"”，贾母的经典评论：平儿是个好孩子，但她却确实是个好孩子，（XX注：莫非鸳鸯是个坏孩子？（外人注：这个就不必说出来了，而且她也不是呢）） ““凤姐又笑道："上下都全了。还有二位姨奶奶，他出不出，也问一声儿。尽到他们是理，不然，他们只当小看了他们了。"”，凤姐儿是个“坏孩子”，哈哈， ““贾母听了，忙说："可是呢，怎么倒忘了他们！只怕他们不得闲儿，叫一个丫头问问去。"说着，早有丫头去了，半日回来说道："每位也出二两。"”，这里“半日回来”，可见两位姨娘不知“思虑”了多久，一定打听众人谁谁出了多少多少，也许更多时间花在心里咬牙恨凤姐儿了，而“二两”，不过和丫环们差不多，这里姨娘们的“等级”如何，众看官心里必知， ““贾母喜道："拿笔砚来算明，共计多少。"”，贾母此时象个小孩，一下“攒”了这么多银子，如何不高兴？ ““尤氏因悄骂凤姐道："我把你这没足厌的小蹄子！这么些婆婆婶子来凑银子给你过生日，你还不足，又拉上两个苦瓠子作什么？"”，两个姨娘果然“苦”，凤姐儿这里明显是在使坏， ““凤姐也悄笑道："你少胡说，一会子离了这里，我才和你算账。他们两个为什么苦呢？有了钱也是白填送别人，不如拘来咱们乐。"”凤姐儿也要“坏”得有理， ““说着，早已合算了，共凑了一百五十两有余。”曹雪芹一定拿笔好好算了算， ““贾母道："一日戏酒用不了。"尤氏道："既不请客，酒席又不多，两三日的用度都够了。头等，戏不用钱，省在这上头。"贾母道："凤丫头说那一班好，就传那一班。"凤姐儿道："咱们家的班子都听熟了，倒是花几个钱叫一班来听听罢。"贾母道："这件事我交给珍哥媳妇了。越性叫凤丫头别cao一点心，受用一日才算。"尤氏答应着。”这三人处理事，三言两句，而且，宁国府的尤氏也是一个能理事的，只是，当然没有凤姐儿胆大和“狠”， ““又说了一回话，都知贾母乏了，才渐渐的都散出来。”，众人都知道和谐， ““尤氏等送邢夫人王夫人二人散去，便往凤姐房里来商议怎么办生日的话。”，必须的， ““凤姐儿道："你不用问我，你只看老太太的眼色行事就完了。"”，凤姐儿的一个“绝招”，只是贾母的眼色也要能看懂才行啊， ““尤氏笑道："你这阿物儿，也忒行了大运了。我当有什么事叫我们去，原来单为这个。出了钱不算，还要我来cao心，你怎么谢我？"”，这是大实话大白话， ““凤姐笑道："你别扯臊，我又没叫你来，谢你什么！”，这是更大白话， ““你怕cao心？你这会子就回老太太去，再派一个就是了。"”，凤姐儿和尤氏就是这样讲话，这是她俩之间的和谐， ““尤氏笑道："你瞧他兴的这样儿！我劝你收着些儿好。太满了就泼出来了。"二人又说了一回方散。”，尤氏的忠告，凤姐儿本来就权重，而且此时又如此招贾母疼爱和器重，难免得意忘形，所以才有那“泼出来”之说，（XX注：低调低调（外人注：暂时高调一下不行啊）） ““次日将银子送到宁国府来，”，贾母的话果然是话， ““尤氏方才起来梳洗，因问是谁送过来的，丫鬟们回说："是林大娘。"尤氏便命叫了他来。丫鬟走至下房，叫了林之孝家的过来。尤氏命他脚踏上坐了，一面忙着梳洗，一面问他："这一包银子共多少？"林之孝家的回说："这是我们底下人的银子，凑了先送过来。老太太和太太们的还没有呢。"”，有步骤，极其写实， ““正说着，丫鬟们回说："那府里太太和姨太太打发人送分子来了。"尤氏笑骂道："小蹄子们，专会记得这些没要紧的话。昨儿不过老太太一时高兴，故意的要学那小家子凑分子，你们就记得，到了你们嘴里当正经的说。还不快接了进来好生待茶，再打发他们去。"”，这里口气倒好象凤姐， ““丫鬟应着，忙接了进来，一共两封，连宝钗黛玉的都有了。尤氏问还少谁的，林之孝家的道："还少老太太、太太、姑娘们的和底下姑娘们的。"尤氏道："还有你们大奶奶的呢？"林之孝家的道："奶奶过去，这银子都从二奶奶手里发，一共都有了。"”（XX注：人真多，头都晕了...）林之孝家的话中有话，李纨的不说有没有，只是说“一共都有了”，而且想仔细问啊，去问凤姐儿， ““说着，尤氏已梳洗了，命人伺候车辆。一时来至荣府，先来见凤姐。只见凤姐已将银子封好，正要送去。尤氏问："都齐了？"凤姐儿笑道："都有了，快拿了去罢，丢了我不管。"”凤姐儿“希望”尤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快拿走， “尤氏笑道："我有些信不及，倒要当面点一点。"说着果然按数一点，只没有李纨的一分。”，尤氏却“了解”凤姐儿，“只没有李纨的一分”，细节， ““尤氏笑道："我说你**鬼呢，怎么你大嫂子的没有？"”，“**鬼”，这话形象， ““凤姐儿笑道："那么些还不够使？短一分儿也罢了，等不够了我再给你。"”，果然很鬼， ““尤氏道："昨儿你在人跟前作人，今儿又来和我赖，这个断不依你。我只和老太太要去。"”，尤氏“化身为”凤姐儿了， ““凤姐儿笑道："我看你利害。明儿有了事，我也‘丁是丁卯是卯‘的，你也别抱怨。"”，这才是正宗凤姐儿， ““尤氏笑道："你一般的也怕。不看你素日孝敬我，我才是不依你呢。"”，这是尤氏， ““说着，把平儿的一分拿了出来，说道："平儿，来！把你的收起去，等不够了，我替你添上。"”，尤氏不但地位，而且权力也与凤姐儿平分，这叫一物还一物， ““平儿会意，因说道："奶奶先使着，若剩下了再赏我一样。"”，话说得好， ““尤氏笑道："只许你那主子作弊，就不许我作情儿。"”，尤氏直话直说，想听听不同的凤姐儿，就听听尤氏的话，曹雪芹是不会直接告诉诸位看官的， ““平儿只得收了。尤氏又道："我看着你主子这么细致，弄这些钱那里使去！使不了，明儿带了棺材里使去。"”尤氏儿如何？看得倒细， ““一面说着，一面又往贾母处来。先请了安，大概说了两句话，便走到鸳鸯房中和鸳鸯商议，只听鸳鸯的主意行事，何以讨贾母的喜欢。”，听了凤姐儿的“看老太太的眼色行事”，自然要找最懂老太太的鸳鸯儿， ““二人计议妥当。尤氏临走时，也把鸳鸯二两银子还他，说："这还使不了呢。"”，相比凤姐儿，尤氏实在是个“好人”， ““说着，一径出来，又至王夫人跟前说了一回话。因王夫人进了佛堂，把彩云一分也还了他。”，尤氏心里有数，知道用不了如此之多，她却不敢放自己兜里，一些“重要”人物的，正好做个人情，这是尤氏的聪明， ““见凤姐不在跟前，一时把周、赵二人的也还了。”，这是出于同情心，尤氏和凤姐儿最大的一个不同， ““他两个还不敢收。”，写实，从侧面可见凤姐儿为人， ““尤氏道："你们可怜见的，那里有这些闲钱？凤丫头便知道了，有我应着呢。"”，尤氏很明白，这是她和凤姐儿最大的一个相同， ““二人听说，千恩万谢的方收了。”，可见二两银子对他们的重要性，可见尤氏的那番话一点不差， ““于是尤氏一径出来，坐车回家。不在话下。”，尤氏办事效率之高，实在不亚于凤姐儿。” “果然和谐！”小戒道。 “为什么？”小猴笑道。 “能办成不少事啊。”小戒道。 “可和谐下面有不少不和谐哦。”老沙笑道。 “至少先做到大的和谐吧。”小猴道。 “阿弥陀佛，和而不同。”小唐道。 “那凤姐儿和尤氏是什么？”小戒不由问，“是和而不同？” “好象是，”老沙笑道，“而且也有不少地方是同的。” “那凤姐儿和赵姨娘等呢？”小戒又道。 “你不能强求每个人都和而不同，”小猴笑道。 “但是能做到。”小唐笑道。 “怎么做到？”小戒问。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小唐道，“也许可以让很多原来做不到的可以做到？” “尤氏后来就是这样去做的？”小戒“恍然大悟”，又问小唐：“小唐，你平时也是这么做的？” 小唐顿了顿，然后双手合什道：“静入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