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七章 红楼四十九 辛苦与兴奋 四
““到了次日一早，宝玉因心里记挂着这事，一夜没好生得睡，天亮了就爬起来。”下雪的事，怕雪化了， ““掀开帐子一看，虽门窗尚掩，只见窗上光辉夺目，心内早踌躇起来，埋怨定是晴了，日光已出。”一般思维，担心的时候总是先朝坏的方向去想， ““一面忙起来揭起窗屉，从玻璃窗内往外一看，原来不是日光，竟是一夜大雪，下将有一尺多厚，天上仍是搓绵扯絮一般。”原来是雪光， ““宝玉此时欢喜非常，忙唤人起来，盥漱已毕，只穿一件茄色哆罗呢狐皮袄子，罩一件海龙皮小小鹰膀褂，束了腰，披了玉针蓑，戴上金藤笠，登上沙棠屐，忙忙的往芦雪广来。”曹雪芹这一回很有意思，对穿着的描写十分不惜笔墨，（XX注：莫非受了什么刺激？） ““出了院门，四顾一望，并无二色，远远的是青松翠竹，自己却如装在玻璃盒内一般。”这个玩具许多人却见过，可见也许那时就流传进来了， ““于是走至山坡之下，顺着山脚刚转过去，已闻得一股寒香拂鼻。回头一看，恰是妙玉门前栊翠庵中有十数株红梅如胭脂一般，映着雪色，分外显得精神，好不有趣！”金陵十二钗如此聚会，就算妙玉不能来（外人注：恐怕曹雪芹再“强拉”，也不能将妙玉拉来），也必要如此这番“无意”中提到妙玉， ““宝玉便立住，细细的赏玩一回方走。只见蜂腰板桥上一个人打着伞走来，是李纨打发了请凤姐儿去的人。”曹雪芹写得可细， ““宝玉来至芦雪广，只见丫鬟婆子正在那里扫雪开径。原来这芦雪广盖在傍山临水河滩之上，一带几间，茅檐土壁，槿篱竹牖，推窗便可垂钓，”推窗垂钓，好情趣， ““四面都是芦苇掩覆，一条去径逶迤穿芦度苇过去，便是藕香榭的竹桥了。”这大观园依自然而造或造得很自然，这是园之真正艺术， ““众丫鬟婆子见他披蓑戴笠而来，却笑道："我们才说正少一个渔翁，如今都全了。姑娘们吃了饭才来呢，你也太性急了。"”似乎任何人都可以打趣宝玉， ““宝玉听了，只得回来。刚至沁芳亭，见探春正从秋爽斋来，围着大红猩猩毡斗篷，戴着观音兜，扶着小丫头，”（XX注：扶着小丫头？（外人注：防滑（XX注：...））） ““后面一个妇人打着青绸油伞。”（XX注：伞也有人帮她打了） ““宝玉知他往贾母处去，便立在亭边，等他来到，二人一同出园前去。宝琴正在里间房内梳洗更衣。”曹雪芹写得真是何其细也，竟可能会有繁琐之嫌，要赞的话，归为两个字：写实， ““一时众姊妹来齐，宝玉只嚷饿了，连连催饭。”大清早起来到处走，如何不饿， ““好容易等摆上来，头一样菜便是牛乳蒸羊羔。”（XX注：蒸羊羔蒸熊掌，看来那时是贵族们的家常菜啊（外人注：那时动物多）） ““贾母便说；"这是我们有年纪的人的药，没见天日的东西，可惜你们小孩子们吃不得。今儿另外有新鲜鹿rou，你们等着吃。"”（XX注：鹿rou？（外人注：那是当家畜养）） ““众人答应了。宝玉却等不得，只拿茶泡了一碗饭，”（XX注：这就是粗茶淡饭？（外人注：...）） ““就着野鸡瓜齑忙忙的咽完了。贾母道："我知道你们今儿又有事情，连饭也不顾吃了。"”贾母看着这些活蹦乱跳的孙儿孙女们，倒应该是觉得很有趣， ““便叫"留着鹿rou与他晚上吃"，凤姐忙说"还有呢"，方才罢了。”鹿rou多次被提及，在后面诗社时定有其出彩， ““史湘云便悄和宝玉计较道："有新鲜鹿rou，不如咱们要一块，自己拿了园里弄着，又顽又吃。"宝玉听了，巴不得一声儿，便真和凤姐要了一块，命婆子送入园去。”果然，诗会兼烧烤大会， ““一时大家散后，进园齐往芦雪广来，听李纨出题限韵，独不见湘云宝玉二人。”最贪玩的两个， ““黛玉道："他两个再到不了一处，若到一处，生出多少故事来。这会子一定算计那块鹿rou去了。"”前有麒麟之事，而且黛玉却知鹿rou之事，可见黛玉一直十分“关注”宝玉， ““正说着，只见李婶也走来看热闹，因问李纨道："怎么一个带玉的哥儿和那一个挂金麒麟的姐儿，那样干净清秀，又不少吃的，他两个在那里商议着要吃生rou呢，说的有来有去的。我只不信rou也生吃得的。"众人听了，都笑道："了不得，快拿了他两个来。"黛玉笑道："这可是云丫头闹的，我的卦再不错。"”曹雪芹写得累了，写些淡的文字过渡， ““李纨等忙出来找着他两个说道："你们两个要吃生的，我送你们到老太太那里吃去。那怕吃一只生鹿，撑病了不与我相干。这么大雪，怪冷的，替我作祸呢。"宝玉笑道："没有的事，我们烧着吃呢。"李纨道："这还罢了。"只见老婆们了拿了铁炉、铁叉、铁丝蒙来，李纨道："仔细割了手，不许哭！"说着，同探春进去了。”果然烧烤，李纨的话提醒得却有趣， ““凤姐打发了平儿来回复不能来，为发放年例正忙。湘云见了平儿，那里肯放。平儿也是个好顽的，素日跟着凤姐儿无所不至，见如此有趣，乐得顽笑，因而褪去手上的镯子，三个围着火炉儿，便要先烧三块吃。”这三人果然都有强的“顽皮”内在， ““那边宝钗黛玉平素看惯了，不以为异，”而且这两人的智商和情商理解这个也容易， ““宝琴等及李婶深为罕事。”前者年纪小，从未见过，后者行事必定极其规矩，所以深为罕事， ““探春与李纨等已议定了题韵。探春笑道："你闻闻，香气这里都闻见了，我也吃去。"说着，也找了他们来。”就是，如何少得了灵气兼豪气的探春， ““李纨也随来说："客已齐了，你们还吃不够？"湘云一面吃，一面说道："我吃这个方爱吃酒，吃了酒才有诗。若不是这鹿rou，今儿断不能作诗。"”有李白之风，鹿rou目的之一是为了带出酒， ““说着，只见宝琴披着凫靥裘站在那里笑。”这个笑却很有宝琴之风，她一定在深为罕事之余又觉得很好玩， ““湘云笑道："傻子，过来尝尝。"”湘云可不客气，涉世不深的宝琴这样在她面前就象是个“傻子”， ““宝琴笑说："怪脏的。"”可见宝琴平常的极爱干净，所谓极干净的一个女儿，（外人注：这话说得）， ““宝钗道："你尝尝去，好吃的。你林jiejie弱，吃了不消化，不然他也爱吃。"”宝钗的大度如何，而且这里拿出林黛玉来劝宝琴，谁又能想得出？宝琴心中深处竟可能是以宝钗为榜样，而以黛玉为参照， ““宝琴听了，便过去吃了一块，果然好吃，便也吃起来。”好吃而不吃，这便有问题了， ““一时凤姐儿打发小丫头来叫平儿。平儿说："史姑娘拉着我呢，你先走罢。"”可见鹿rou之吸引力！或者说可见自己烤鹿rou吃的吸引力！ ““小丫头去了。一时只见凤姐也披了斗篷走来，笑道："吃这样好东西，也不告诉我！"”哈哈，贾府中的巾帼豪杰们全来齐了！ ““说着也凑着一处吃起来。”很好， ““黛玉笑道："那里找这一群花子去！罢了，罢了，今日芦雪广遭劫，生生被云丫头作践了。我为芦雪广一大哭！"”黛玉一眼便瞅出“花子”出来，这里打趣有深度， ““湘云冷笑道："你知道什么！”湘云此时要反击了， ““‘是真名士自风liu‘，”这里“风liu”是自然，顺其天性的意思， ““你们都是假清高，最可厌的。”湘云回击有力， ““我们这会子腥膻大吃大嚼，回来却是锦心绣口。"”这个自我解嘲或说解释很有水平， ““宝钗笑道："你回来若作的不好了，把那rou掏了出来，就把这雪压的芦苇子揌上些，以完此劫。"”宝钗在一旁定也看得心中发笑，但却当然不会象林黛玉首先发起“攻击”， ““说着，吃毕，洗漱了一回。平儿带镯子时却少了一个，左右前后乱找了一番，踪迹全无。”意外插曲，有必要的后文，鹿rou也不能就此“浪费”， ““众人都诧异。凤姐儿笑道："我知道这镯子的去向。你们只管作诗去，我们也不用找，只管前头去，不出三日包管就有了。"”这里恐怕说得众看官不明就理， ““说着又问："你们今儿做什么诗？老太太说了，离年又近了，正月里还该作些灯谜儿大家顽笑。"”又伏下后文，曹雪芹写文真是何其cao心也！难怪披阅十载，增删五次！(外人注：这五次中间其实又包含何止万千次！) ““众人听了，都笑道："可是倒忘了。如今赶着作几个好的，预备正月里顽。"说着，一齐来至地炕屋内，只见杯盘果菜俱已摆齐，墙上已贴出诗题、韵脚、格式来了。”一切就绪！ ““宝玉湘云二人忙看时，只见题目是"即景联句，五言排律一首，限‘二萧‘韵"。”好韵！（XX注：什么意思（外人注：有“萧”啊）） ““后面尚未列次序。李纨道："我不大会作诗，我只起三句罢，然后谁先得了谁先联。"宝钗道："到底分个次序。"要知端的，且听下回分解。”正是如此！此处铁定是要“下回分解”的！” “后面总算看得轻松了些。”小戒舒口气道。 “接下来是诗哦，所以曹雪芹要歇息一会。”小猴笑道。 “诗，不懂。”小戒苦着脸道。 “我也不懂。”小猴笑道。 “我也是。”老沙笑道。 “不懂无事，权且看之。”小唐道。 “小唐一定懂的。”小戒悄悄对小猴道。 “哦，怎么见得？”小猴问。 “唐诗唐诗嘛。”小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