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4章 梦回十三 狡猾与实录 五
““接着，便又听喝道之声，原来是忠靖侯史鼎的夫人来了。【甲戌侧批：史小姐湘云消息也。】王夫人、邢夫人、凤姐等刚迎入上房，又见锦乡侯、川宁侯、寿山伯三家祭礼摆在灵前。少时，三人下轿，贾政等忙接上大厅。如此亲朋你来找去，也不能胜数。只这四十九日，【庚辰侧批：就简去繁。】宁国府街上一条白漫漫人来人往，【甲戌侧批：是有服亲朋并家下人丁之盛。】花簇簇官去官来。【甲戌侧批：是来往祭吊之盛。】”所谓公侯伯，就差王了， ““贾珍命贾蓉次日换了吉服，领凭回来。灵前供用执事等物，俱按五品职例。灵牌疏上皆写"****诰授贾门秦氏恭人之灵位"。会芳园临街大门洞开，旋在两边起了鼓乐厅，两班青衣按时奏乐，一对对执事摆的刀斩斧齐。更有两面朱红销金大字牌对竖在门外，上面大书："防护内廷紫禁道御前侍卫龙禁尉"。对面高起着宣坛，僧道对坛榜文，榜上大书："世袭宁国公冢孙妇、防护内廷御前侍卫龙禁尉贾门秦氏恭人之丧。【庚辰眉批：贾珍是乱费，可卿却实如此。】四大部州至中之地，奉天承运太平之国，【庚辰眉批：奇文。若明指一州名，似若《西游》之套，故曰至中之地，不待言可知是光天化日仁风德雨之下矣。不云国名更妙，可知是尧街舜巷衣冠礼义之乡矣。直与第一回呼应相接。】总理虚无寂静教门僧录司正堂万虚、总理元始三一教门道录司正堂叶生等，敬谨修斋，朝天叩佛"，以及"恭请诸伽蓝、揭谛、功曹等神，圣恩普锡，神威远镇，四十九日消灾洗业平安水陆道场"等语，亦不消繁记。”这里象“大书”等字，也是稍含讽刺， 当然，曹雪芹在红楼梦也有普及当时“民俗”之意和能，虽然当然不能“繁记”，但如此简而炼之记还是颇为实录的， 因为恐怕曹雪芹也是见之前的文字中象这样实录民俗礼教的文字要么不实，要么过简，实在会在文字上失传， 于是这里才有些“不遗余力”地争取以最短的文字而最精地进行实地实景记录， 当然，这其中包含的用掉的大量财力显然对贾府的衰落又是一剂不大不小的催化剂， ““只是贾珍虽然此时心意满足，【蒙侧批：可笑。】但里面尤氏又犯了旧疾，不能料理事务，惟恐各诰命来往，亏了礼数，怕人笑话，因此心中不自在。”这里除了要引出之后的凤姐儿，但也可看出贾珍虽然在秦可卿的事上怎样骂他都不过分，但贾珍作为一族之长，不但如之前所说情商高超，而且不少心思还是比较缜密的，（XX注：嗯，比不少批者强多了（外人注：哈哈）） ““当下正忧虑时，因宝玉【甲戌侧批：余正思如何高搁起玉兄了。】在侧问道："事事都算安贴了，大哥哥还愁什么？"”这个批也是明显故作此语，如果虚伪到此，在其余地方还无所谓，但在红楼梦中几乎一眼即见，与红楼梦原文的落差是“飞流直下三亿尺”的！ ““贾珍见问，便将里面无人的话说了出来。宝玉听说笑道："这有何难，我荐一个人【甲戌侧批：荐风姐须得宝玉，俱龙华会上人也。】与你权理这一个月的事，管必妥当。"”曹雪芹这里有较多的“笑道”，这种实录的出发点就是揣测每个人对秦可卿之逝到底有没有发自内心的情感， 象薛蟠、宝玉等恐怕都是没有的，因此，都能“笑道”，而如果换成宝钗或黛玉，这两人是无论如何也不能“笑道”的，（XX注：又说得相当细了） 而贾珍确实是一个能独挡一面的人物，内心虽然能为了秦可卿之逝而悲伤欲绝，但还是能很快地转变情绪和身份，而且他内心的空间恐怕比这个“悲伤欲绝”的空间要大得多的！（外人注：没有足够细甚至比大白纸这里说还要细上百倍千倍的揣摩，如何能写出红楼梦来，如何能写出红楼梦如此众多的人物和情节来？（大白纸注：确实如此）） ““贾珍忙问："是谁？"宝玉见座间还有许多亲友，不便明言，走至贾珍耳边说了两句。贾珍听了喜不自禁，连忙起身道："果然安贴，如今就去。"说着拉了宝玉，辞了众人，便往上房里来。”贾珍第一时间没有想到凤姐儿，恐怕是贾珍将思维全放在宁府的人上，因此，没了尤氏，就想不到第二人， 但如果他事先就能想到荣府，恐怕就不用宝玉提醒了， 这也是秦可卿之逝在贾珍和宝玉心中的份量相差极大而造成的， 即贾珍显然受的影响大得多，因此，一时竟然想不到荣府，但宝玉就能一下就想到， 因此，也不能就因此而判断宝玉比贾珍在这方面要“聪明”， 但宝玉此时能想到凤姐儿能来此宁府料理，宝玉也绝非不少人想象的似乎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谈情的人（外人注：很细，有助于理解曹雪芹的一字一词是怎么出来的） ““可巧这日非正经日期，亲友来的少，里面不过几位近亲堂客，邢夫人、王夫人、凤姐并合族中的内眷陪坐。闻人报："大爷进来了。"唬的众婆娘唿的一声，往后藏之不迭，【甲戌侧批：素日行止可知。作者自是笔笔不空，批者亦字字留神之至矣。】”这里的“众婆娘”注意不包括王夫人和邢夫人， ““独凤姐款款站了起来。【庚辰侧批：又写凤姐。】”这个似乎写得有些“做作”，但这在曹雪芹的文字中也是极少见的，要么干脆可以删掉这句，要么可以把“独”和“款款”两词改一下，（XX注：改成什么（外人注：如改成“凤姐儿站起微微致意”，其实最好删掉，因为看官们几乎都可猜出这“众婆娘”中没有凤姐，而且凤姐儿的大将风度在后文有充分展示，这里的“款款”和“独”确实有些做作和多余了）） ““贾珍此时也有些病症在身，二则过于悲痛了，因拄拐踱了进来。”但贾珍“突然”拄拐，更“隐藏”的意思应该是贾珍正是以此来让王夫人和凤姐儿不得不答应自己，因为曹雪芹前文就是“拉了宝玉，辞了众人，便往上房里来”，几乎“健步如飞”啊，与这里可谓形成鲜明对比！ 因此，对于曹雪芹“有意”“明写”的一些“理由”，象这里的“此时也有些病症在身，二则过于悲痛了”不可太过当实，因为，难道曹雪芹这里写“贾珍为了给王夫人凤姐施加压力，故意拄了根拐就进来了”？ 而且曹雪芹说的理由“此时也有些病症在身，二则过于悲痛了”虽然不一定或几乎肯定就不是拄拐的原因，但却是真实的贾珍现状，因此，这倒可算是曹雪芹的“狡猾之笔”， 虽然象这样真正有些“狡猾”之笔是较少见的，绝大多数是包含甚至饱含深意之笔，但这里是确实可以称为“狡猾”的，原因其实也不是曹雪芹狡猾，而是贾珍狡猾（外人注：哈哈，拐得好几个好弯啊！最后最好得出贾珍狡猾的结论，佩服佩服！（XX注：我反正已经被拐晕了）） 而这甚至也可归为曹雪芹的实录，即贾珍如此狡猾，如果要实录，就不能明地“揭穿”贾珍，就象之前写贾珍的文字一样（外人注：这个解释和结论妙！（大白纸注：不细如何能得出这样的解释和结论，如何能更接近曹雪芹内心？（XX注：这就是复杂？（外人注：由复杂而得出简单的结论，但不经复杂就得不出这样的简单的结论（XX注：好看好看，一定好好学学（外人注：是啊，就象看人，一眼看过去觉得“简单”，就好看呀！））） “我肯定不狡猾！”小戒忙道。 “我倒是很实录。”小猴笑道。 “我喜欢旁观。”老沙笑道。 “阿弥陀佛，”小唐道，“佛曰，俯首看小草，要怀天地之心。” “佛曰过吗？”小戒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