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2章 梦回十八 微子 二
““前面贾母一片声找宝玉。众奶娘丫鬟们忙回说："在林姑娘房里呢。"贾母听说道："好，好，好！让他们姊妹们一处顽顽罢。才他老子拘了他这半天，让他开心一会子罢。只别叫他们拌嘴，不许扭了他。"众人答应着。”贾母这里几乎更象是支持宝黛的宣言， 其一，三个“好”字，百分之百赞同和支持， 其二，“让他们姊妹们一处顽顽罢”，这里将林黛玉改口成“姊妹们”，即贾母同时在掩饰自己内心的极力撮合的用意， 这也是在前八十回几乎看不到贾母任何直接肯定宝黛感情的话， 原因一个当然是两人年纪还小，另一个，恐怕贾母也是看出了王家的“意思”，而恐怕是怕“惊动”了王家， 即恐怕贾母的“规划”是：让宝玉和黛玉多处多感情加深，然后到了年纪了，自己再一力支持，两方面都会使得王氏集团几乎无招可用， 但王氏集团的“招”也从此时就开始了！ 之前已经详述，稍微总结一下： 其一，自然是薛宝钗接近宝玉，以“高”于林黛玉的姿态吸引宝玉的注意，但显然之前已经完全行不通， 其二，薛宝钗除了继续接近宝玉外，拉拢黛玉，为之后的对黛玉下手做好准备， 其三，自然是在恰当时候或更早就对黛玉下手，因为时间不等人， 其四，非常“巧妙”地利用了北静王向黛玉提亲的机会，向贾母施压， 其五，在贾母犹豫或决定拒绝北静王时，祭出类似“绝杀”的调包计，也许同时还要毒杀黛玉，但恐怕被如紫鹃识破， 其六，自然是最终造成彻底绝望的黛玉自缢， （外人注：…强悍之极啊！（XX注：远离是非之地，乃自保第一要决！（外人注：不得不说，这话确实有理））） ““黛玉被宝玉缠不过，只得起来道："你的意思不叫我安生，我就离了你。"说着往外就走。”宝玉的目的达到，自然是要让黛玉忘记伤心和原谅自己，而黛玉的这个动作和话语就已经至少“开启”这个“忘记伤心和原谅自己”的起始， ““宝玉笑道："你到那里，我跟到那里。"一面仍拿起荷包来带上。”这句话重要，“一面仍拿起荷包来带上”更重要！ 但当然，宝玉这些言行完全发自内心和自然，几乎绝无“故意”要如此做给黛玉看的，（外人注：恋爱是要“学习”，但真心才是本质！） ““黛玉伸手抢道："你说不要了，这会子又带上，我也替你怪臊的！"说着，嗤的一声笑了。”哈哈，说过宝玉这个动作更重要吧！ 直接将“忘记伤心和原谅自己”完成！ 而且黛玉对宝玉这个动作的反应几乎可用“突然的甜如蜜”来形容！ 而如果再进行“粒子”般的解析的话，有如下过程： 其一，“黛玉伸手抢”几乎出于黛玉此时心情和性格的本能， 其二，“我也替你怪臊的”是直接导致黛玉“嗤的一声笑了”的原因， 因为“我也替你怪臊的”这句话除了当然替宝玉臊外，而以黛玉之敏感，其实这句话已经“不小心”说到了自己，即黛玉如此误解，又如此自悔伤心，以黛玉如此自尊之人，现在想来，确实“怪臊”的！ 而，黛玉想“臊”宝玉恐怕有些难度，因此，这话反而说到了自己，才“嗤的一声笑了”！（外人注：哈哈！感谢大白纸！大开眼界！） 于是，这一声笑除了包含当然的“突然的甜蜜”外，当然也包含了黛玉的不好意思，就象之后的“渔翁渔婆”一案一样同出一辙，即黛玉脱口而出“渔婆”后，也是知道“不小心”说到了自己，而有“方想起来这话恰与方才说宝玉的话相连了，后悔不迭，羞的脸飞红，伏在桌上，嗽个不住”（外人注：叹为观止！） ““宝玉道："好meimei，明日另替我作个香袋儿罢。"”宝玉爱情中的情商之高这句话就完全体现出来了！即宝玉虽然不能完全知晓黛玉的内心，但对最关键的大部分点都是非常心知肚明的！ 象这个香袋，宝玉就知道如果自己不说，黛玉肯定会“抹不开面子”来再做， ““黛玉道："那也只瞧我的高兴罢了。"”这就是极其标准的黛玉，除了曹雪芹，无第二人能写出， 对于初识黛玉的人来说，要想仅是知晓黛玉，至少要通过以下入门关，即黛玉绝非刁蛮、尖酸、刻薄、小气， ““一面说，一面二人出房，到王夫人上房中去了，【庚辰双行夹批：一段点过二玉公案，断不可少。】可巧宝钗亦在那里。”好嘛，这里最重要的一句就是“可巧宝钗亦在那里”，但显然，绝非“可巧”， ““此时王夫人那边热闹非常。【庚辰双行夹批：四字特补近日千忙万冗多少花团锦簇文字。】原来贾蔷已从姑苏采买了十二个女孩子，并聘了教习，以及行头等事来了。”这里也足见曹雪芹对红楼梦中所有事情所有情节的“安排”之化境！ 这种重要情节不但当然必须要出现，而且必须要出现得恰到好处，因为之后关于这十二人的情节包括唱戏的内容实在不在少数， ““那时薛姨妈另迁于东北上一所幽静房舍居住，将梨香院早已腾挪出来，另行修理了，就令教习在此教演女戏。”梨香园，果然很合“戏剧”二字， 而薛姨妈搬的新处是否与王夫人更近了？ ““又另派家中旧有曾演学过歌唱的众女人们，如今皆已皤然老妪了，【庚辰双行夹批：又补出当日宁、荣在世之事，所谓此是末世之时也。】着他们带领管理。”这个批中的“补”倒不必，只是一种凄凉的对比， 即古时所谓的唱戏的，一旦入行，便要么一辈子不能翻身，要么命运多舛，连男子都不能幸免，更不用说女子，蒋玉菡就是其中一例， ““就令贾蔷总理其日用出入银钱等事，以及诸凡大小所需之物料帐目。【庚辰双行夹批：补出女戏一段，又伏一案。】”这些事其实对贾蔷也是一个很好的锻炼，即让贾蔷较早接触这些事，再加上贾蔷本身的能力，才能在八十回后能有所作为， 当然，这里也小小地伏笔了一下贾蔷和龄官之事， ““又有林之孝家的来回："采访聘买的十个小尼姑、小道姑都有了，连新作的二十分道袍也有了。”之前所谓随便就将学戏的这些小小孩子“买”来，这里更是将这些小小孩子直接买来作尼姑作道姑， 再联系前几回智能说的那句“除非我出了这牢坑，离了这些人”， 足见这牢坑的坑人以及这些人的害人， 恐怕已经完全证明曹雪芹内心对这种行为的否定， ““外有一个带发修行的，本是苏州人氏，祖上也是读书仕宦之家。因生了这位姑娘自小多病，买了许多替身儿皆不中用，到底这位姑娘亲自入了空门，方才好了，所以带发修行，今年才十八岁，法名妙玉。”这是这次“大行动”的几乎最重最浓墨重彩的一笔！ ““【庚辰双行夹批：妙卿出现。至此细数十二钗，以贾家四艳再加薛林二冠有六，添秦可卿有七，熙凤有八，李纨有九，今又加妙玉仅得十人矣。后有史湘云与熙凤之女巧姐儿者共十二人，雪芹题曰"金陵十二钗"是本宗《红楼梦》十二曲之意。”这种“总结批”在之前出现对黛玉诋毁后，已经显得仅有仅存的一点技术含量了， ““后宝琴、岫烟、李纹、李绮皆陪客也，《红楼梦》中所谓副十二钗是也。又有又副册三断词乃晴雯、袭人、香菱三人，余未多及，想为金钏、玉钏、鸳鸯、苗云、】（按：书中不见此人，想是彩云？）”好家伙，简直就是红楼梦的判官啊，所谓将这些女子们一一列出，却不知这些批者连这些女子中最“末”的一个的恐怕百分之一都不如！ ““【平儿等人无疑矣。观者不待言可知，故不必多费笔墨。”这种“笔墨”也请不要自我拔苗，这些批者的工作几乎等同于将一本书装订成册， ““庚辰眉批：妙玉世外人也，故笔笔带写，妙极妥极！畸笏。庚辰眉批：是处引十二钗总未的确，皆系漫拟也。至回末警幻情榜方知正、副、再副及三四副芳讳。壬午季春。畸笏。】”好嘛，“有名”的情榜出来了！果然是封神榜的超级fans！既然是看封神榜的水平，那请去评封神榜吧！ 不过封神榜已经全本写完，这些批者不能故弄玄虚了，于是竟然来红楼梦这里装神弄鬼！ 情榜纯粹就是一个大笑话，曹雪芹写的是完全真实极其真实人性化极强能精细精妙到甚至“微子”程度的各种人，而不是这些托儿所幼儿园排行榜似的虚榜！ ““如今父母俱已亡故，身边只有两个老嬷嬷，一个小丫头伏侍。”这种遭遇与黛玉很相似， ““文墨也极通，经文也不用学了，模样儿又极好。”几句便知妙玉的不凡， ““因听见长安都中有观音遗迹并贝叶遗文，去岁随了师父上来，【庚辰双行夹批：因此方使妙卿入都。】现在西门外牟尼院住着。他师父极精演先天神数，于去冬圆寂了。”曹雪芹将妙玉身边的人几乎全写没了，其中一个极其明显的用意即妙玉的独立性是极强的， ““妙玉本欲扶灵回乡的，他师父临寂遗言，说他‘衣食起居不宜回乡，在此静居，后来自有你的结果‘。所以他竟未回乡。"”这句也算是“伏笔”，即妙玉的师父的这句“在此静居，后来自有你的结果”，自然妙玉的结果在此， 这里曹雪芹对妙玉的出场相当看重，也足见妙玉在八十回后情节自然非同凡响， ““王夫人不等回完，便说："既这样，我们何不接了他来。"林之孝家的回道："请他，他说：‘侯门公府，必以贵势压人，我再不去的。‘"【庚辰双行夹批：补出妙卿身世不凡心性高洁。】”这句话再次见证妙玉的高洁和独立性！ 而王夫人“不等回完”的原因恐怕是听到了“极精演先天神数”这句， ““王夫人道："他既是官宦小姐，自然骄傲些，就下个帖子请他何妨。"”这句话几乎完全透露出王夫人的假佛性，竟然将妙玉这些言行性情归于“他既是官宦小姐，自然骄傲些”！ 这里也足见曹雪芹的意思，王夫人内心中真正在乎的仍然是“官宦”或说权力二字！（外人注：此处也几乎达到微子水平！） ““林之孝家的答应了出去，命书启相公写请帖去请妙玉。次日遣人备车轿去接等后话，暂且搁过，此时不能表白。【庚辰双行夹批：补尼道一段，又伏一案。己眉批："不能表白"后是第十八回的起头。】”妙玉基于师父的话和贾家的正式相邀，自然没理由不来， ““当下又人回，工程上等着糊东西的纱绫，请凤姐去开楼拣纱绫；”这里与之后林黛玉糊窗的东西倒是对上了， ““又有人来回，请凤姐开库，收金银器皿。连王夫人并上房丫鬟等众，皆一时不得闲的。”这个“收金银器皿”似乎有点“刺眼”，即之前黛玉从家中回来，以林如海所居肥缺要职，林如海的留下的家产就算不贪恐怕也不菲，除去给那“几房姬妾”的，恐怕至少有一半是留给黛玉的，因为至少有贾琏在，贾琏肯定会帮黛玉争取的， 但是！这里便有个极巧妙的要点，即贾琏做这些事的时候是不是都告之了黛玉，而且就算当时贾琏要告诉黛玉，但黛玉当时悲伤过度，是不是愿意听和在乎这些所谓财产，又是另一回事， 而，贾琏就成了掌握这些财产的几乎唯一一人，而贾琏恐怕绝不敢独吞这些，于是，随船运回来后，贾琏会第一个告诉给谁？ 恐怕正是凤姐儿吧！ 而凤姐儿告诉的第一人，更只能是王夫人！ 于是，王夫人恐怕就会“通知”贾琏，将这些财产由王夫人处理，于是，这些财产恐怕就这样神不知鬼不觉，而且之后也不知“下文”地归王夫人所有了！ 而这件事，贾琏既然交给王夫人处理了，再加上也许王夫人会特别交待不必再告诉其他人，恐怕绝不会再说给如贾赦贾母听，于是，知道这件重要内幕的人就只有凤姐儿和王夫人，只要这两人不说，本应属于黛玉的这些财产就只能一直“存放”在王夫人处！（外人注：也达到微子水平！） 但这里会有一个隐藏的伏笔，即贾母虽然没被告之这件事，但以贾母的经验，恐怕会猜到甚至之后会证实此事，即贾母八十回后分自己财产时都能知道王夫人占了甄家的寄放的财产，几乎肯定也知道王夫人占了黛玉的财产！ 于是，贾母会这在这件事有何动静，恐怕也会是八十回后要涉及的一个内容（外人注：极是）， ““宝钗便说："咱们别在这里碍手碍脚，找探丫头去。"说着，同宝玉黛玉往迎春等房中来闲顽，无话。”宝钗自然比黛玉等更“懂事”，且先到这。 （外人注：过瘾过瘾！太过瘾了！（XX注：确实确实（外人注：越看越美哦） “我虽然没猴哥的火眼金睛，但也能看出些微子了。”小戒叹道。 “火眼金睛？”小猴笑道，“没有情感的火眼金睛也看不出啊。” “才能体会到曹施主以一生之心血在写红楼梦中的每一个字。”老沙道。 “善哉善哉，”小唐道，“菩提之妙，正是入微而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