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2章 梦回二十六 可爱的真爱 二
““这里贾芸随着坠儿，逶迤来至怡红院中。坠儿先进去回明了，然后方领贾芸进去。贾芸看时，只见院内略略有几点山石，种着芭蕉，那边有两只仙鹤在松树下剔翎。一溜回廊上吊着各色笼子，各色仙禽异鸟。上面小小五间抱厦，一色雕镂新鲜花样隔扇，上面悬着一个匾额，四个大字，题道是"怡红快绿"。”，怡红院内有这许多仙禽异鸟，恐怕也是出乎人的一般想象的， 贾芸想道："怪道叫‘怡红院‘，原来匾上是恁样四个字。"【甲戌双行夹批：伤哉，转眼便红稀绿瘦矣。叹叹！】正想着，只听里面隔着纱窗子笑说道：【甲戌侧批：此文若张僧繇点睛之龙，破壁飞矣，焉得不拍案叫绝！】"快进来罢。我怎么就忘了你两三个月！"贾芸听得是宝玉的声音，连忙进入房内。”贾芸这些天一直寻宝玉，所谓“连忙进入房内”， ““抬头一看，只见金碧辉煌，【甲戌侧批：器皿叠叠。庚辰侧批：不能细览之文。】文章闪灼，【甲戌侧批：陈设垒垒。庚辰侧批：不得细玩之文。】却看不见宝玉在那里。【甲戌侧批：武夷九曲之文。】一回头，只见左边立着一架大穿衣镜，从镜后转出两个一般大的十五六岁的丫头来说："请二爷里头屋里坐。"”，这个时候才如此详细地写宝玉住所，而且是通过贾芸来宝玉处这样一件“小事”， 这里其实也可以看出曹雪芹并非所有文字都是刻意的，有些文字或说百分之五左右的文字是有些随心随意的， 而且，只有贾芸第一次来宝玉处会如此留心和在意，因此，虽然看似“随意”，但仍坚定地符合实录之本质！ “贾芸连正眼也不敢看，连忙答应了。”，此处自然也说明贾芸的确实极守规矩， 单独贾芸，单独红玉，贾芸加上红玉，加在一起，曹雪芹用了甚至可以说是相当多的笔墨，足见这两人在八十回后的笔墨绝不会少，作用绝不会小， ““又进一道碧纱厨，只见小小一张填漆床上，悬着大红销金撒花帐子。宝玉穿着家常衣服，靸着鞋，倚在床上拿着本书，【甲戌侧批：这是等芸哥看，故作款式。若果真看书，在隔纱窗子说话时已经放下了。玉兄若见此批，必云：老货，他处处不放松我，可恨可恨！回思将余比作钗、颦等，乃一知己，余何幸也！一笑。】”，脂爷说宝玉是假看书，但难道宝玉从来不看书的？ ““看见他进来，将书掷下，早堆着笑立起身来。【庚辰侧批：小叔身段。】”，宝玉辈份上大一辈，这也是宝玉敢对贾芸说做儿子，以及贾芸“敢”认宝玉为父的当时的一个特殊原因， 即封建社会，恐怕等级和辈份最大，而宝玉等级远远高于贾芸，辈份也大过贾芸，因此，贾芸认宝玉作“父”，其实本质上反而类似“兄长”之类的， 而且宝玉这将书“掷”下的动作，确实颇显其“叔”之风范，（外人注：嘿嘿，宝玉有时也蛮搞怪搞鬼的） ““贾芸忙上前请了安。宝玉让坐，便在下面一张椅子上坐了。宝玉笑道："只从那个月见了你，我叫你往书房里来，谁知接接连连许多事情，就把你忘了。"”，宝玉这是实话，宝玉虽然有时在贾环、贾兰包括这里贾芸面前有些摆“架子”，但与人交往无论男女，却从不会来虚的， ““贾芸笑道："总是我没福，偏偏又遇着叔叔身上欠安。叔叔如今可大安了？"宝玉道："大好了。我倒听见说你辛苦了好几天。"贾芸道："辛苦也是该当的。叔叔大安了，也是我们一家子的造化。"【甲戌侧批：不伦不理，迎合字样，口气逼肖，可笑可叹！庚辰侧批：谁一家子？可发一大笑。】”，两人非常客气，但客气的话中却客气中以实为主，足见两人对对方的品性是心中蛮有底的， ““说着，只见有个丫鬟端了茶来与他。那贾芸口里和宝玉说着话，眼睛却溜瞅那丫鬟：【甲戌侧批：前写不敢正眼，今又如此写，是用茶来，有心人故留此神，于接茶时站起，方不突然。庚辰侧批：此句是认人，非前溜红玉之文。】”，这“溜瞅”却绝无“他意”，而是贾芸在宝玉处对所有等级关系都非常在意非常小心而使然，因为贾芸非常看重这次与宝玉的关系， “细挑身材，容长脸面，穿着银红袄儿，青缎背心，白绫细折裙。──不是别个，却是袭人。【甲戌侧批：《水浒》文法用的恰，当是芸哥眼中也。】那贾芸自从宝玉病了几天，他在里头混了两日，他却把那有名人口认记了一半。【甲戌侧批：一路总是贾芸是个有心人，一丝不乱。】他也知道袭人在宝玉房中比别个不同，【庚辰侧批：如何？可知余前批不谬。】今见他端了茶来，宝玉又在旁边坐着，便忙站起来笑道："jiejie怎么替我倒起茶来。我来到叔叔这里，又不是客，让我自己倒罢。"【甲戌双行夹批：总写贾芸乖觉，一丝不乱。】”，如何，贾芸观察的结果就是“忙站起来笑道”，这显然会给袭人留下好印象，至少，袭人不会说贾芸的坏话，这里便足见贾芸之小心，真是小心能驶得万年船的！ 而贾芸这种性格和本质恐怕会在之后如救宝玉或还有其他事中发挥相当有效的作用！ 即恐怕在八十回后真有点象生活中的韩信的感觉了！ ““宝玉道："你只管坐着罢。丫头们跟前也是这样。"贾芸笑道："虽如此说，叔叔房里jiejie们，我怎么敢放肆呢？"【甲戌侧批：红玉何以使得？】一面说，一面坐下吃茶。”，贾芸的礼貌、客气，虽然是贾芸极小心极用心而得来的，但一丝也不让人觉得虚伪和目的性极强，都是让人觉得相当舒服的， ““那宝玉便和他说些没要紧的散话。【甲戌双行夹批：妙极是极！况宝玉又有何正经可说的？庚辰侧批：此批被作者骗过了。】又说道谁家的戏子好，谁家的花园好，又告诉他谁家的丫头标致，谁家的酒席丰盛，又是谁家有奇货，又是谁家有异物。【甲戌双行夹批：几个"谁家"，自北静王公侯驸马诸大家包括尽矣，写尽纨绔口角。庚辰侧批：脂砚斋再笔：对芸兄原无可说之话。】那贾芸口里只得顺着他说，说了一会，见宝玉有些懒懒的了，便起身告辞。宝玉也不甚留，只说："你明儿闲了，只管来。"仍命小丫头子坠儿送他出去。”，不过贾芸如此也会有一个很大的弱点甚至缺点，即贾芸恐怕很难有真正知心的朋友，因为贾芸实在是太小心太谨慎了！ 象这里，宝玉才会有些懒懒的，而宝玉和北静王如果交谈，他们之间的等级差距比贾芸和宝玉胜出不知多少倍！ 但宝玉肯定是该有的礼貌和客气肯定会有外，其余内容肯定会是畅所欲言，而且北静王肯定也会是鼓励宝玉畅所欲言的， 这也是宝玉能数次去北静王处，双方都肯定相当和悦和投机的原因， ““出了怡红院，贾芸见四顾无人，便把脚慢慢停着些走，口里一长一短和坠儿说话，”，如何，贾芸的小心让贾芸还极其适合去做另一项职业，即间谍， ““先问他"几岁了？名字叫什么？你父母在那一行上？在宝叔房内几年了？【甲戌侧批：渐渐入港。】一个月多少钱？共总宝叔房内有几个女孩子？"那坠儿见问，便一桩桩的都告诉他了。”，这些没有什么不可告诉的，但贾芸真正想问的却是下面的话，因此，贾芸问以上这些只是为了让坠儿能放下心并打开话匣子，这便是贾芸机灵之心机， ““贾芸又道："才刚那个与你说话的，他可是叫小红？"”，哈哈，好贾芸！这才是贾芸最可贵的本质之一！如果也一见钟情也喜欢红玉的贾芸，此时不问不打听不试图接近小红，那让已经多次暗示贾芸的小红将情何以堪！ ““坠儿笑道："他倒叫小红。你问他作什么？"贾芸道："方才他问你什么手帕子，我倒拣了一块。"”，如何？贾芸此时通过坠儿来告知手帕的事，肯定是之前见红玉几次明显是有意于自己，才敢和愿如此的， ““坠儿听了笑道："他问了我好几遍，可有看见他的帕子。我有那么大工夫管这些事！今儿他又问我，他说我替他找着了，他还谢我呢。【庚辰侧批："传"字正文，此处方露。】才在蘅芜苑门口说的，二爷也听见了，不是我撒谎。好二爷，你既拣了，给我罢。我看他拿什么谢我。"”，贾芸选中坠儿另一个原因就是如此，坠儿竟然不会怀疑到他和小红之间会有情意互传！ ““原来上月贾芸进来种树之时，便拣了一块罗帕，便知是所在园内的人失落的，但不知是那一个人的，故不敢造次。”，其实手帕应该不是什么贵重物，贾芸仍“不敢造次”，贾芸几乎对所有事所有人都是根据对方的身份和性格和自己的用意，而分寸拿捏到几乎以微米来衡量的！ ““今听见红玉问坠儿，便知是红玉的，心内不胜喜幸。”，正是之前已经有此问，才有贾芸接下来此“流程”， ““又见坠儿追索，心中早得了主意，便向袖内将自己的一块取了出来，向坠儿笑道："我给是给你，你若得了他的谢礼，不许瞒着我。"坠儿满口里答应了，接了手帕子，送出贾芸，回来找红玉，不在话下。【甲戌双行夹批：至此一顿，狡猾之甚！原非书中正文之人，写来间色耳。】”，“不许瞒着我”，自然是要从坠儿处得到已经送达的消息，以及很可能红玉会托坠儿传递的情意， 即坠儿此时作了一个无意中的红娘的角色！ 但显然，这种红娘在当时的贾府中更加写实，因为，象红娘、莺儿、张生那样可谓极其大胆而不实的事情在现实中是很难发生的， 这当然也充分反映了红楼梦的不同以往几乎所有文字的实录本质！ 当然，这其中，手帕是立了大功的，即红玉恰巧掉了手帕，贾芸恰巧捡到，这个巧合度是有些高，即几乎接近了实录的上限的， 而这件事又牵出以下另一件奇异之事来，曹雪芹至此，已经在试图将几乎所有事都无缝、强逻辑又极实录地接合在一起了！ 且先到这。 （XX注：林红玉、林黛玉，他们的性格在犀利上倒是有一点相象的程度（外人注：而且显然林黛玉要美得多了！而且，林红玉和林黛玉都展现了女子强的一面）） “这些心思其实真的都是相当可爱的。”小戒笑道。 “追求真追求爱追求真爱，永远都是最可爱的。”小猴笑道。 “猴哥要变情圣了？”小戒暗自惊道。 “两位师兄说得极是！”老沙呵呵道。 “看来真爱的真理是大家都认同的啊。”小戒心想。 “阿弥陀佛，”小唐道，“人间之可爱，无胜于真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