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5章 梦回六十
““第六十回,茉莉粉替去蔷薇硝,玫瑰露引来茯苓霜”,这个回目名有趣,猜不到到底是什么内容, ““话说袭人因问平儿,何事这等忙乱。平儿笑道:"都是世人想不到的,说来也好笑,等几日告诉你,如今没头绪呢,且也不得闲儿。"一语未了,只见李纨的丫鬟来了,说:"平jiejie可在这里,奶奶等你,你怎么不去了?"平儿忙转身出来,口内笑说:"来了,来了。"袭人等笑道:"他奶奶病了,他又成了香饽饽了,都抢不到手。"平儿去了不提。”,显然是曹雪芹的自然的承上启下, ““宝玉便叫春燕:"你跟了你妈去,到宝姑娘房里给莺儿几句好话听听,也不可白得罪了他。"春燕答应了,和他妈出去。宝玉又隔窗说道:"不可当着宝姑娘说,仔细反叫莺儿受教导。"”,极其细,不但宝玉交待得细,曹雪芹实在也是写得细,甚至有过细之嫌,但却是百分之百的实录! ““娘儿两个应了出来,一壁走着,一面说闲话儿。春燕因向他娘道:"我素日劝你老人家再不信,何苦闹出没趣来才罢。"他娘笑道:"小蹄子,你走罢,俗语道:‘不经一事,不长一智。‘我如今知道了。你又该来支问着我。"春燕笑道:"妈,你若安分守己,在这屋里长久了,自有许多的好处。我且告诉你句话:宝玉常说,将来这屋里的人,无论家里外头的,一应我们这些人,他都要回太太全放出去,与本人父母自便呢。你只说这一件可好不好?"他娘听说,喜的忙问:"这话果真?"春燕道:"谁可扯这谎做什么?"婆子听了,便念佛不绝。”,足见在贾府内部,许多事,都是这个“利”字的几乎引导一切, ““当下来至蘅芜苑中,正值宝钗、黛玉、薛姨妈等吃饭。莺儿自去泡茶,春燕便和他妈一径到莺儿前,陪笑说"方才言语冒撞了,姑娘莫嗔莫怪,特来陪罪"等语。莺儿忙笑让坐,又倒茶。他娘儿两个说有事,便作辞回来。忽见蕊官赶出叫:"mamajiejie,略站一站。"一面走上来,递了一个纸包与他们,说是蔷薇硝,带与芳官去擦脸。春燕笑道:"你们也太小气了,还怕那里没这个与他,巴巴的你又弄一包给他去。"蕊官道:"他是他的,我送的是我的。好jiejie,千万带回去罢。"春燕只得接了。娘儿两个回来,正值贾环贾琮二人来问候宝玉,也才进去。春燕便向他娘说:"只我进去罢,你老不用去。"他娘听了,自此便百依百随的,不敢倔强了。”,蕊官拿蔷薇硝给芳官, ““春燕进来,宝玉知道回复,便先点头。春燕知意,便不再说一语,略站了一站,便转身出来,使眼色与芳官。芳官出来,春燕方悄悄的说与他蕊官之事,并与了他硝。宝玉并无与琮环可谈之语,因笑问芳官手里是什么。芳官便忙递与宝玉瞧,又说是擦春癣的蔷薇硝。宝玉笑道:"亏他想得到。"贾环听了,便伸着头瞧了一瞧,又闻得一股清香,便弯着腰向靴桶内掏出一张纸来托着,笑说:"好哥哥,给我一半儿。"宝玉只得要与他。芳官心中因是蕊官之赠,不肯与别人,连忙拦住,笑说道:"别动这个,我另拿些来。"宝玉会意,忙笑包上,说道:"快取来。"”,哈哈,贾环, 而芳官的两个小动作,一个是“宝玉并无与琮环可谈之语,因笑问芳官手里是什么”,芳官的“便忙递与宝玉瞧”, 另一个是“芳官心中因是蕊官之赠,不肯与别人”,芳官的“连忙拦住”, 以上的两个“忙”,几乎截然不同,可想象一下当时芳官的动作的面部表情以及心理,还是萌这个字, ““芳官接了这个,自去收好,便从奁中去寻自己常使的。启奁看时,盒内已空,心中疑惑,早间还剩了些,如何没了?因问人时,都说不知。麝月便说:"这会子且忙着问这个,不过是这屋里人一时短了。你不管拿些什么给他们,他们那里看得出来?快打发他们去了,咱们好吃饭。"芳官听了,便将些茉莉粉包了一包拿来。贾环见了就伸手来接。芳官便忙向炕上一掷。贾环只得向炕上拾了,揣在怀内,方作辞而去。”,茉莉粉从这而来, ““原来贾政不在家,且王夫人等又不在家,贾环连日也便装病逃学。如今得了硝,兴兴头头来找彩云。”,却原来是贾环和彩云的正传之一,正合曹雪芹不会放过红楼梦中几乎任何一个人, ““正值彩云和赵姨娘闲谈,贾环嘻嘻向彩云道:"我也得了一包好的,送你擦脸。你常说,蔷薇硝擦癣,比外头的银硝强。你且看看,可是这个?"彩云打开一看,嗤的一声笑了,说道:"你是和谁要来的?"贾环便将方才之事说了。彩云笑道:"这是他们哄你这乡老呢。这不是硝,这是茉莉粉。"贾环看了一看,果然比先的带些红色,闻闻也是喷香,因笑道:"这也是好的,硝粉一样,留着擦罢,自是比外头买的高便好。"彩云只得收了。”,本来这样也蛮好, ““赵姨娘便说:"有好的给你!谁叫你要去了,怎怨他们耍你!依我,拿了去照脸摔给他去,趁着这回子撞尸的撞尸去了,挺床的便挺床,吵一出子,大家别心净,也算是报仇。莫不是两个月之后,还找出这个碴儿来问你不成?便问你,你也有话说。宝玉是哥哥,不敢冲撞他罢了。难道他屋里的猫儿狗儿,也不敢去问问不成!"贾环听说,便低了头。彩云忙说:"这又何苦生事,不管怎样,忍耐些罢了。"赵姨娘道:"你快休管,横竖与你无干。乘着抓住了理,骂给那些浪****们一顿也是好的。"又指贾环道:"呸!你这下流没刚性的,也只好受这些毛崽子的气!平白我说你一句儿,或无心中错拿了一件东西给你,你倒会扭头暴筋瞪着眼蹾摔娘。这会子被那起**崽子耍弄也罢了。你明儿还想这些家里人怕你呢。你没有**本事,我也替你羞。"贾环听了,不免又愧又急,又不敢去,只摔手说道:"你这么会说,你又不敢去,指使了我去闹。倘或往学里告去捱了打,你敢自不疼呢?遭遭儿调唆了我闹去,闹出了事来,我捱了打骂,你一般也低了头。这会子又调唆我和毛丫头们去闹。你不怕三jiejie,你敢去,我就伏你。"只这一句话,便戳了他娘的肺,便喊说:"我肠子爬出来的,我再怕不成!这屋里越发有的说了。"一面说,一面拿了那包子,便飞也似往园中去。彩云死劝不住,只得躲入别房。贾环便也躲出仪门,自去顽耍。”,之前有详述,足见赵姨娘的“能量”! ““赵姨娘直进园子,正是一头火,顶头正遇见藕官的干娘夏婆子走来。见赵姨娘气恨恨的走来,因问:"姨奶奶那去?"赵姨娘又说:"你瞧瞧,这屋里连三日两日进来的唱戏的小粉头们,都三般两样掂人分两放小菜碟儿了。若是别一个,我还不恼,若叫这些小娼妇捉弄了,还成个什么!"夏婆子听了,正中己怀,忙问因何。赵姨娘悉将芳官以粉作硝轻侮贾环之事说了。夏婆子道:"我的奶奶,你今日才知道,这算什么事。连昨日这个地方他们私自烧纸钱,宝玉还拦到头里。人家还没拿进个什么儿来,就说使不得,不干不净的忌讳。这烧纸倒不忌讳?你老想一想,这屋里除了太太,谁还大似你?你老自己撑不起来;但凡撑起来的,谁还不怕你老人家?如今我想,乘着这几个小粉头儿恰不是正头货,得罪了他们也有限的,快把这两件事抓着理扎个筏子,我在旁作证据,你老把威风抖一抖,以后也好争别的礼。便是奶奶姑娘们,也不好为那起小粉头子说你老的。"赵姨娘听了这话,益发有理,便说:"烧纸的事不知道,你却细细的告诉我。"夏婆子便将前事一一的说了,又说:"你只管说去。倘或闹起,还有我们帮着你呢。"赵姨娘听了越发得了意,仗着胆子便一径到了怡红院中。”,与芳官等计较到如此甚至到了仇恨至此的境地,可见与宝玉相比,甚至是地狱与天堂之比! ““可巧宝玉听见黛玉在那里,便往那里去了。芳官正与袭人等吃饭,见赵姨娘来了,便都起身笑让:"姨奶奶吃饭,有什么事这么忙?"赵姨娘也不答话,走上来便将粉照着芳官脸上撒来,指着芳官骂道:"小****!你是我银子钱买来学戏的,不过娼妇粉头之流!我家里下三等奴才也比你高贵些的,你都会看人下菜碟儿。宝玉要给东西,你拦在头里,莫不是要了你的了?拿这个哄他,你只当他不认得呢!好不好,他们是手足,都是一样的主子,那里有你小看他的!"芳官那里禁得住这话,一行哭,一行说:"没了硝我才把这个给他的。若说没了,又恐他不信,难道这不是好的?我便学戏,也没往外头去唱。我一个女孩儿家,知道什么是粉头面头的!姨奶奶犯不着来骂我,我又不是姨奶奶家买的。‘梅香拜把子──都是奴儿‘呢!"”,哈哈,正是芳官! ““袭人忙拉他说:"休胡说!"赵姨娘气的便上来打了两个耳刮子。”,赵姨娘这动不动就动手是极其调格的! ““袭人等忙上来拉劝,说:"姨奶奶别和他小孩子一般见识,等我们说他。"芳官捱了两下打,那里肯依,便拾头打滚,泼哭泼闹起来。口内便说:"你打得起我么?你照照那模样儿再动手!我叫你打了去,我还活着!"便撞在怀里叫他打。”,哈哈,也只有芳官能如此!这闹都如此之萌, ““众人一面劝,一面拉他。晴雯悄拉袭人说:"别管他们,让他们闹去,看怎么开交!如今乱为王了,什么你也来打,我也来打,都这样起来还了得呢!"”,晴雯是深知芳官的人,连晴雯都闹不过芳官,正好看芳官如何, ““外面跟着赵姨娘来的一干的人听见如此,心中各各称愿,都念佛说:"也有今日!"又有那一干怀怨的老婆子见打了芳官,也都称愿。”,这都是既讽刺甚至滑稽的文字和情节, ““当下藕官蕊官等正在一处作耍,湘云的大花面葵官,宝琴的豆官,两个闻了此信,慌忙找着他两个说:"芳官被人欺侮,咱们也没趣,须得大家破着大闹一场,方争过气来。"四人终是小孩子心性,只顾他们情分上义愤,便不顾别的,一齐跑入怡红院中。”,正是如此!看精灵们大战格格巫! (外人注:比喻得极妙!) ““豆官先便一头,几乎不曾将赵姨娘撞了一跌。那三个也便拥上来,放声大哭,手撕头撞,把个赵姨娘裹住。晴雯等一面笑,一面假意去拉。急的袭人拉起这个,又跑了那个,口内只说:"你们要死!有委曲只好说,这没理的事如何使得!"赵姨娘反没了主意,只好乱骂。蕊官藕官两个一边一个,抱住左右手;葵官豆官前后头顶住。四人只说:"你只打死我们四个就罢!"芳官直挺挺躺在地下,哭得死过去。”,本来前面的文字就让人笑个不住,而最绝的是芳官之“绝萌”:“芳官直挺挺躺在地下,哭得死过去”! (外人注:哈哈,芳官,确实萌煞人!) ““正没开交,谁知晴雯早遣春燕回了探春。当下尤氏、李纨、探春三人带着平儿与众媳妇走来,忙忙将四个喝住。问起原故,赵姨娘便气的瞪着眼粗了筋,一五一十说个不清。”,赵姨娘能量大,芳官们能量更大! ““尤李两个不答言,只喝禁他四人。探春便叹气说:"这是什么大事,姨娘也太肯动气了!我正有一句话要请姨娘商议,怪道丫头说不知在那里,原来在这里生气呢,快同我来。"尤氏李氏都笑说:"姨娘请到厅上来,咱们商量。"赵姨娘无法,只得同他三人出来,口内犹说长说短。”,足见探春和赵姨娘差别之巨大, ““探春便说:"那些小丫头子们原是些顽意儿,喜欢呢,和他说说笑笑;不喜欢便可以不理他。便他不好了,也如同猫儿狗儿抓咬了一下子,可恕就恕,不恕时也只该叫了管家媳妇们去说给他去责罚,”,哈哈,这正是以探春的身份和眼光,解释出来的另一种虽然片面,但同样也是精灵的诠释之一! 足见曹雪芹写芳官们,就是当精灵们来写的! ““何苦自己不尊重,大吆小喝失了体统。你瞧周姨娘,怎不见人欺他,他也不寻人去。我劝姨娘且回房去煞煞性儿,别听那些混帐人的调唆,没的惹人笑话,自己呆白给人作粗活。心里有二十分的气,也忍耐这几天,等太太回来自然料理。"一席话说得赵姨娘闭口无言,只得回房去了。这里探春气的和尤氏李纨说:"这么大年纪,行出来的事总不叫人敬伏。这是什么意思,值得吵一吵,并不留体统,耳朵又软,心里又没有计算。这又是那起没脸面的奴才们的调停,作弄出个呆人替他们出气。"越想越气,因命人查是谁调唆的。媳妇们只得答应着,出来相视而笑,都说是"大海里那里寻针去?"只得将赵姨娘的人并园中唤来盘诘,都说不知道。众人没法,只得回探春:"一时难查,慢慢访查,凡有口舌不妥的,一总来回了责罚。"”,探春和赵姨娘,正是贯穿整部红楼梦中一个矛盾和冲突, ““探春气渐渐平服方罢。可巧艾官便悄悄的回探春说:"都是夏妈和我们素日不对,每每的造言生事。前儿赖藕官烧纸,幸亏是宝玉叫他烧的,宝玉自己应了,他才没话说。今儿我与姑娘送手帕去,看见他和姨奶奶在一处说了半天,嘁嘁喳喳的,见了我才走开了。"探春听了,虽知情弊,亦料定他们皆是一党,本皆淘气异常,便只答应,也不肯据此为实。”,探春协理贾府,真是尽显大将之能和风采! 且先到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