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地头蛇
李顺答道：“我们是从长安来的，请把门打开。” 小乐子凑上去，补了一句道：“朱伯，是新来的刺史到任了，快开门。” “哦，哦，来了……”一阵咳嗽声过后，朱伯道：“请稍等等，我已经睡了呢。” 过一会，只听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下门闩声、抽门栓声……接着才“吱呀”一声，大门终于被打开，黑洞洞的大门口，披衣立着一个干瘦的老头。他望着门外的阵势，忙道：“车和马绕后边去。” “我知道。”小乐子道：“我带他们绕过去，您去开后门吧。” 大队人马沿墙朝后面马厩走去，杨坚则带着冯雨烟与张天健上了台阶，跨过门槛，径直进了大门。 门内是一庭院，正中一块照壁，两旁各植一株高大苍劲的翠柏，柏树后是刺史升堂问案议政的殿堂。虽是夜晚，但看得出院子也还整洁干净。不一会，朱伯提着盏灯和李顺一起从后院走过来了。提灯者走前带路照明，从殿侧把杨坚引入一个房间，并点燃了房里的灯。这是一个套间，外间是书房，里间是卧室，收拾得也还干净。尤其是，书房的书案上还搁着一套完整的文房四宝。 “刺史大人，这就是您的卧房！” 杨坚摇摇头道：“不，这间卧房让我的客人住，你给我另选一间吧！” 朱伯有些诧异地看了看杨坚，却没说话，只是点点头。 “李小郎君，冯姑娘，你们早些休息吧！明日可以多睡一会！” 杨坚说罢，便掩了门跟着朱伯而去。 …… 第二天一早，张天健与冯雨烟在院中散步，瞥见朱伯拿着一把扫帚，立于院子一隅。 张天健略一思忖，走过去道：“朱伯，前面的刺史离任时，没说有什么公务要交代的吗？” “没……没有咧！” 张天健点点头不再说话，与冯雨烟朝着前院走去。 刚到前厅，就听到李顺在与杨坚说话：“国公，采买出去买东西，大都吃了闭门羹。人家不是不肯卖，就是把价抬得高高的。结果，只逮住个卖青菜的，连人和一担菜都进了府衙厨房。” “唉，那个刘二也太小人之见了。这么着，就能把人吓倒？”杨坚不以为意地笑问道：“我们带路上吃的粮还有没有？” “大概还能吃个三几天吧。” “那就行了呗。” 张天健与冯雨烟相视一眼，若有所思。 早膳后，已经听到消息的兵府仪同樊伟，即来登门拜访到任的刺史和开府大将军杨坚。 兵府的长官是开府，其副职叫仪同。杨坚被任命为刺史的同时，还被委任为开府大将军，所以.他亦是随州府兵的当然统帅。一有战事，他就要率军前往参战。 仪同樊伟，年近天命，原是杨忠的老部下，若论年龄，是杨坚的长辈。但在杨坚的书房里，老成执重的樊伟却硬是不肯坐主位，因为论职务，他是下级。一阵寒暄之后，杨坚就单刀直入地把话题转到了那位骠骑将军郑云飞的身上。 “噢？大将军初来乍到，就知道此人了？”樊伟颇感意外地沉吟片刻，说：“此人不好对付，他是本地一霸！” “仪同大人，身经百战，手握兵权，也这样说话？”杨坚不解道。 “呃，不要轻看他是个瘸子。此人在随州称霸多年，盘根错节，手下有十二金刚，你即使把这瘸子灭了，十二金刚中又会冒出一个来取代他。真是个斩都斩不掉、甩都甩不脱的邪魔呢！他的职位、功劳虽远不及令尊，可曾因是太祖手下的一员干将，至今上面还有人为其撑着腰，所以谁都惧他三分！” “你知不知道上面为其撑腰的是谁？” “当今圣上之胞弟、卫王宇文直，据说还有柱国大将军尉迟迥。”樊伟道：“几天前，卫王到襄州任总管，这位骠骑将军还瘸着条腿前去拜会。据说还送了不少金银珠宝。去年，我的军队缺粮，卫王知道了，给他打了个招呼，瘸子一次就给了三十万斤粮食。” “他一个小坞堡一次能拿出这多粮？” “由此可见，他占了随州多少好田好地。” “那，这个毒痈如不剔除，随州还有宁日？” “难，难。其实，前任刺史也是个有正义感的人。可结果呢，还不是打不到狐狸反惹一身sao，最后，只好饮恨挂冠而去。”仪同樊伟摇头叹息，忽然定睛直视杨坚，“看得出，刺史血气方刚，是想为民除害？” “其实，我何尝不想韬光养晦，得过且过呢。”杨坚语调凝重地道，“可圣上既然把我放到此位置上，总不能见事不管，光绕着走吧？” “刺史之秉性竟和令尊一样！樊伟老矣，已不能为你两肋插刀了。这样吧，过去，我是您父之属下，当下又为刺史之属下，这支府兵连同樊伟，听凭您的调遣，这我做得到。” “好，我想听的就是这句话。”杨坚紧拉仪同的手，说，“其实，我一个外地人，并不想和地头蛇较劲。可初来乍到，就吃了个下马威，又听陈老板、小乐子和你之介绍，我不能不提防点呢。” 说话间，只听房外有响动，杨坚问：“谁？” “是我。”书房门“吱呀”一声推开，朱伯提着一只陶壶进房。“小的见仪同大人来了，泡了一壶茶。” “唔，你去吧。”杨坚接过陶壶，一摸壶壁，己不甚烫了。他禁不住望了一眼老头佝偻的背影…… 樊伟走后，杨坚眉头紧皱，想着如何尽快在随州站住脚，可却如同一团乱麻一般，理也理不清楚。 正在此时，杨坚瞥见院中张天健与冯雨烟的身影，不由拍着脑袋笑道：“有这么个小诸葛在身边，我还在这愁什么？” 此时的杨坚不由暗暗佩服起夫人独孤伽罗了，当初独孤伽罗将张天健请到府中，让张天健陪同杨坚一起去随州上任，杨坚还责怪她多事。现在看来，还是独孤伽罗有先见之明，恐怕她早就想到自己随州赴任并非是一帆风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