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峰回路转
林伊人一踏入洛小北的卧房，便发现屋内陈设之物极尽奢华，镶玉牙床，锦被绣衾，香龛案几，金鼎珠帘，无一不是精雕细琢、巧夺天工。抬眸见床榻纱帐上还挂了几串小巧精致的香囊，林伊人不禁勾了勾唇角，想那洛小北虽是个男儿身，倒被洛令年夫妇宠溺得比女孩儿还要矜贵了几分。 许湫涟见林伊人入内，起身冷道，“沈堂主亲临犬子内室，可是要前来兴师问罪？” “夫人这是哪里话，”林伊人道，“此次在下前来，不过是因家师嘱托，为少庄主送上三粒凝晖丹，并无其他目的。” “凝晖丹？”许湫涟凤目一亮，急步走至林伊人面前，“殷莳廷是你……” “正是家师。”林伊人自怀中取出一个白色小瓷瓶，递给许湫涟。 “家师？”许湫涟面上浮起狐疑之色，并未接过瓷瓶，“殷先生乃神仙般的人物，一向闲云野鹤，行踪不定，我夫妇二人曾两次登上云雾峰拜求凝晖丹，未料皆鱼雁沉杳，人去楼空，我怎能断定你手中之物便是凝晖丹？” 林伊人淡淡一笑，转身将白色小瓷瓶放至案几上，“凝晖丹乃是世间难得的灵药，家师见到洛庄主留书，得知二位曾前往扶游宫求药，故而委我将其送来。至于这瓶中是不是凝晖丹，便要由洛庄主来辨识了。” 洛令年犹豫一瞬，将手伸向瓷瓶。 “年哥！”许湫涟面色大变，拦住洛令年，“此人必是冒充扶游宫门下，欲毁我香雪山庄，年哥切莫被他一番花言巧语所骗了。” “洛夫人，”林伊人道，“凝晖丹取天材地宝之精华，体质虚乏之人一年仅可服用三粒，我若要对付香雪山庄，此前少庄主与音音争执之时便可动手，何需拖到此时以良药为饵？” 许湫涟厉声道，“小北如今昏迷不醒，你还要让年哥试药，狼子野心昭然若揭，如若你所言句句属实，当日入庄之时为何绝口不提凝晖丹？” “入庄之时？”林伊人星眸微转，看向床榻上躺着的洛小北，“舍妹吃下贵庄的梅花酥后便腹痛难忍，夫人莫不是将此事忘了？” “这……”许湫涟面上掠过一丝尴尬。 洛令年喉中轻咳，“此事确是小北的不是。” 林伊人拿起白色小瓷瓶，将三粒红色药丸倒入空盏中，只一霎那的工夫，空盏中便散发出了一股沁人心脾的异香。 洛令年和许湫涟对视一眼，眸中掠过惊喜之色。二人虽然从未服用过凝晖丹，但多年前曾见殷莳廷以此丹药救人性命，因此对这心旷神怡的奇特香味印象颇深。 林伊人收起瓷瓶，“凝晖丹药性刚猛霸道，以少庄主的根骨，必须有人一旁佐助运化，否则只怕是承受不住。” 洛令年面露感激之色，向林伊人深深一揖，“沈堂主大人大量，不计前嫌，请受洛某一拜。” “洛庄主不必客气，”林伊人微微侧身，避过洛令年大礼，“此药每隔四月服用一粒，洛庄主切勿过于心急，否则于少庄主反而不利。” 说罢，转身朝屋外走去。 “沈堂主请留步。”洛清尘上前两步，轻声道，“我曾听卓云提及，沈堂主与他相交甚深，可否帮我带句话给他？” “流水有意，落花无情……”林伊人脚步微顿，并未转身，“卓云既深爱洛姑娘，便会体谅你情有独钟之心。” “卓云自始至终未曾怨怪我一句，”洛清尘微微垂眸，“此事终是我亏欠他。” “天若有情天亦老，月如无恨月长圆。”林伊人长叹一声，举步出门。 清风习习，花影栩栩，林伊人立于香雪山庄清水池畔，看满园杜鹃，灿若烟霞。犹记得，冬日筱安城内，苏卓云意气风发自怀中摸出个女子发簪，眼底nongnong笑意融了冰霜…… 转眼日暮，残阳如血，林伊人忽而想起谷小扇至今未曾现身，立刻朝香雪山庄外走去。 春夜未深，华灯初上，长生街延续着白日的热闹和喧嚣。昌禾客栈门口，一道杏黄色身影依然静静立于原处。 林伊人眉间微拧，暗自疑惑……距他离开长生街已有五个时辰，以谷小扇的性子，怎会在此处老老实实待如此之久？ 正思忖间，耳畔突然传来谷小扇雀跃之声，“阿绪、芊芊好巧啊！没想到香雪里这么大，我们也能遇上，真是太有缘了！” 林伊人闻声望去，只见谷小扇站在一个美如冠玉的白袍男子面前，笑靥如花。那男子眸若寒星，孤寒冷峭，正是林伊人早先在言止阳墓前见过的言绪。 言绪似乎未料到谷小扇会突然出现，微微蹙眉，并不言语，倒是他身旁穿着青色锦裙的少女一把推开谷小扇，冷声道，“怎么，下了天都峰连叫人也不会了？” “师姐教训的是。”谷小扇眉眼弯弯，朝少女躬了躬身，继续仰首对言绪道，“师兄，香雪里有一处叫飘香阁的酒楼，里面的膳食很是有名，不如今日.我由做东，请师兄、师姐前去品尝？” 林伊人立于暗处，听闻此言不禁连连摇头。想那飘香阁往来之人非富即贵，就谷小扇手中的十两银子，不过只是一壶茶钱，如何能请人入内吃饭？ “不必了。”言绪静静看着谷小扇，眸中清冷。 谷小扇眼中一黯，哂笑着退后一步，“师兄想必今日是吃过了，那就改日……” 言绪不发一语，提步绕过谷小扇，朝昌禾客栈大门走去。 “师兄，”陆芊芊瞥了一眼自己手中的碎花包袱，“走了几个时辰很累了，不如吃好晚膳再回客栈吧。” 见言绪脚步微顿，谷小扇眸中闪过一抹喜色，急忙拽着陆芊芊道，“师姐，飘香阁可有名了，听说皇帝老儿吃过后都赞不绝口，那儿的鲍鱼燕窝粥、慈姑炖甲鱼、酒醉香鹅掌、春笋野鸭煲很有特色，既然已经来了，总该品尝一下这人间美味啊……” 说罢，眼角一个劲儿地瞅着言绪。 “是吗？”陆芊芊轻轻甩开谷小扇的胳膊，“美味这二字，从一个自幼只吃蔬果之人口中说出，还真是够可笑的。” 谷小扇身形一僵，嘴角咧了咧，“师姐说的是。” 言绪转身对陆芊芊道，“就近找一处地方，吃了好早些歇息。” “阿绪，”不待陆芊芊答话，谷小扇就喜上眉梢蹿到言绪面前，“就近有一处饭庄味道也不错，我带你们去！” 说着，忙不迭地拽着陆芊芊，朝长生街西面走去。 陆芊芊面露不悦之色，但却没有再次甩开谷小扇，任由她拉着，走进了一家人气颇高的店里。 林伊人远远看着三人背影，眸中掠过一抹深意，也走入饭庄，找了个暗处的位子坐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