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八：墓山内的蝮蛇

    小雨淅淅沥沥的下，灰色的墓冢旁边杂草丛生，烂泥松软而腥臭，阴晦的令人头皮发麻。

    乌云密布的远方，腐秃鸦死命地高唱，此起彼伏响个不停。

    枭带着辛武风尘仆仆地扎进墓山，身后留下一连串泥泞不堪的脚印。

    穿越墓山外围，圆形长墙隔绝内外，白色洁净的牌匾诡异平整光滑，凭空悬挂。

    一滴雨水，一丝污垢都无法在上面驻留。

    牌匾上雕刻“皇家剑士陵墓园”，七字苍劲深邃，散发出神圣庄严的威压。

    所有悲壮耀眼的生命，即使陨落，也有着让人尊敬的气魄！

    辛武顿觉呼吸压抑，双脚颤抖。

    “如果可以，我真不想带你来玷污这座圣地。”气氛肃穆诡异，枭双手合十，虔诚鞠躬。

    辛武照本临摹枭的举动，虔诚鞠躬，腰像被压垮的老马，垂至最低。

    黑色的卡其米围巾顺势落下，亮出明晃而耀眼的龙纹。

    枭神情一怔，肩膀微抖，一股萧瑟的杀意倾体而出。

    “你不像合格的猎手，不懂控制自我的情绪。

    无论我是不是惺惺作态，你也应该隐忍。”辛武淡然开口，语气像是长辈的口吻。

    “你说得对，我无时无刻都想杀你。”枭大方承认：“虽然万蛇大人说你是天龙人时，我就已经做好了准备。

    但在器族前辈的安息之所见到龙纹，我依旧无法抑制内心的愤怒。”

    “我在蝮蛇的日子应该不会好过。”辛武笑了笑。

    你知道就好，小杂种，我搞不懂为何高层做出这样危险的决定，但如果我发现情况不对劲，我会第一个宰了你！

    “你的鞠躬是为何意，嘲讽吗？”

    “有时候低下头能走的更远。”辛武表情波澜不惊，亚索说过不够强大的时候隐忍是最好的举动。

    他竟然一眼就能看出，陵墓园无形的威压是考验的结界，而钥匙正是放低自己的姿态？

    这小鬼，不简单。

    鹰钩鼻子脸上的惊讶、怨恨稍纵即逝，他回过神，带着辛武往前行进。

    皇家剑士陵墓园内外的待遇有着天壤之别，内部的墓冢棱角分明，整洁干净，采用最坚固的大理琉璃玉建筑而成。

    周围花丛环绕，溪水潺潺，仿佛点尘飞不到的世外桃源。

    这里不像墓冢，却像贮藏珍惜物品的隐世之地。

    鹰钩鼻子的步伐小心翼翼，生怕惊动了此处的亡灵，穿过清澈缓缓的溪流，越过蜿蜒曲折的陵墓，直奔笔直陡峭的山顶。

    一刻钟后，一座巨大的剑形墓冢孤高耸立。

    墓冢上面残破的痕迹如蛛丝般蔓延，杂草泥垢，铜锈铁迹，坑坑洼洼密布其上。

    成百上千的破旧铁剑好似刺猬的尖针，扎入剑形墓冢，被刺落的残破碎石洒的遍地都是。

    墓冢与下面干净优雅的墓冢相比，尽显孤独与落寞。

    但落寞之下，笔直的剑冢依旧高耸入天，傲人气势划破苍穹，好像诉说着：因为伤痕累累，才所向披靡。

    辛武感到一阵猛烈的难过，此处似乎有一种魔力，指引他拔掉这些烂剑，打扫剑形墓冢。

    他不明白，为何最顶端的剑冢为何待遇却最差？

    “你怎么了？”枭紧紧盯着辛武，似乎要挖出后者的心思。

    辛武摇摇头，忍住内心奇怪的冲动，并未答话。

    枭眉头紧皱，脚步踩在剑冢前的第三方格，刹那间，巨大剑形墓冢一分为二，露出中间一道深邃而幽暗的大门。

    “现在，每个进入蝮蛇组织的人，进入这扇暗蛇门前，我会给他一次选择退缩、离开这里的机会。”

    枭半只脚踏入门内，右臂挡住暗门，整个人凌厉的像一柄锋利的剑，准备随时切割辛武。

    最好放弃吧，小鬼！

    如果你是个废物到好，但如果神器一族真的沦落的靠你这种天龙人来拯救自己的种族，我接受不了这样耻辱的方式。

    万蛇大人为了结果不惜一切，可我注重过程！

    辛武伸出右臂，用力掰开阻挡他迈入暗蛇门的另一只右臂。

    鹰钩鼻子突然失态大吼，灰锡色的源力倾体而出，灰色的上衣猛然爆炸，打在辛武脸庞，印出鲜红的血印。

    “你个杂种，真的了解蝮蛇组织吗？

    在这里，身为天龙人的你根本活不下去。

    你是万蛇大人提议第一个作为伙伴进入这里的敌人。

    但并不是每一个蝮蛇的成员都像万蛇大人敢做这种疯狂冒险的投资。

    你会孤立无援，你会缺少信任，你会被作为试验品，巨大的压力会让你无法喘息。

    与其进入里面死亡，不如在外头苟且偷生，我保证不会在此处干掉你。

    所以……放、弃、吧！”最后的三字铿锵悠长，宛如惊雷，震的人心神俱乱。

    辛武微微颔首，却又骤然摇头。

    他点头，是因为自己暗地里做了许多关于组织的调查，对蝮蛇的情况略知一二，自然明白枭的话语诚然不假。

    蝮蛇的产生来源于错综的历史恩怨。

    ……

    三年前，辛武从迷狱逃出来后，迫切渴望力量。

    但得罪了顾内和顾外的他被整个潮龙镇通缉，潮龙镇已经没有了他的容身之所。

    他成为了流浪者，漂泊无助，孤苦无依。

    那是一段最艰难的岁月，也是一段成长最快的岁月。

    他曾在农田里务农时痛苦不堪，也曾晚上噩梦不断，在天桥下面风餐露宿。

    也许是上天怜悯，他在下水道机缘结识结了蝮蛇组织内伪装成乞丐的万蛇。

    万蛇曾经告诉辛武，蝮蛇的历史、文化、目的以及生存意义。

    纵横密布的江河粗细不一，但最终将吞噬彼此，聚成大海。

    万里星河璀璨耀眼，化成银河，却不得不依附于苍穹之下。

    海是河川的主宰，穹是星辰的主宰。

    主宰的过程也许会出现两个主宰者，但结果只会留其存一。

    神器一族与天龙族凭借特殊的命力成为修炼界的主宰。

    天龙族经站到了世界的巅峰，神器一族沦为阶下之囚。

    星源大陆的迅鲁曾经说过：“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

    没人会心甘情愿接受地位的一落千丈，没人会无动于衷自尊的丧失践踏，也没人能抛却过去的历史文化，忘却亲朋好友的死亡还能整日悠哉乐呵。

    这样的不甘，只是因为人有血有rou！

    所以，统治地位的争权斗争看似早已落幕，尊严之战，血仇之战却才刚刚拉开帷幕。

    神器一族的族长云复被天龙族送上断头台时，曾视死如归地说过一段话：“一个云复死了，还有千千万万个云复站起来。

    也许要苦心等待十年，二十年，五十年，上百年乃至亿万年。

    但我相信我的子孙有朝一日会重新夺回王者的权利和王者的尊严。

    过程也许会很痛苦，也许会造成更多的伤亡，但你们一定要坚持下去：不是为了证明我们对战争有多么炙热和丧心病狂，不是为了证明我们有多强。

    只是为了证明属于我们的东西一定要亲手夺回来。

    这就是神器一族活着的意义！”

    一席话，掀起了神器一族反抗运动前所未有的浪潮，大到明目张胆向天龙域挑衅的、神器一族的明势力——剑祭坛。

    小到暗地里各种错综复杂的隐秘势力，都在变着法子摧毁天龙一族的名誉和有生力量。

    他们像一群白蚁，倾尽全力啃食天龙族这颗庞大繁茂的白杨。

    “蝮蛇”是神器一族潮龙镇暗势力的一个分支。

    它像一张蛛网，从经济、文化、教育、商业等各个方面侵蚀潮龙镇，继而席卷整个天龙域。

    然而潮龙镇隶属天龙域的边缘地带，居住着许多异族人。

    因为鱼龙混杂，所以管理力度非常强大，此处的天龙护卫是其他镇的三倍。

    边界是装饰自己的门面，天龙人不允许随便让人打脸。

    如此严密，高强度的护卫令蝮蛇很难下手，他们不得不另寻他法，寻找能降低天龙卫戒心的人为组织做事。

    破坏固若金汤的防守最好的方式是让他们从内部崩坏。

    蝮蛇认为用天龙人去猎杀天龙人是最危险，最大胆但也最实用、最高效的方式。

    于是蝮蛇提出了“驻蚁”计划！

    “辛武，直觉告诉我，你会成为最优秀的驻蚁。

    如果你能救出一百个神器一族的奴隶，我会让你变强。”万蛇一拳在地面击出一个半径两米的巨坑。

    他像壁虎一样在墙壁上爬行，展示出各种匪夷所思的强大能力，深深吸引着辛武。

    万蛇站在漆黑的下水道内，似笑非笑，瞳孔的灰色被黑暗吞噬。

    “为什么选择我？！”当初的辛武皱眉反问？

    “因为这里不属于你，你属于黑暗。

    越是黑暗痛苦的地方你能成长的越快，而我这里、恰好是那样的地方。”万蛇咧嘴而笑，伸出蛇般的血红舌头。

    辛武思索几许，重重点头。

    至此、身为天龙人的自己被选中成为“蚁”。

    原因很简单，简单到他现在都有些难以置信：即使不知未来在哪，但想要成长与进步，脚步不能停歇。

    三年来，他处心积虑，制定了完美的计划。通过暴风任务，雷雨行动，龙龟旅团猎杀任务成功救出一百名神器一族的奴隶。

    他知道，那些救出的、奴性未泯的神器族人生死根本无关紧要。

    万蛇的最终目的根本不是要他救出这些像狗一样的族人，只是为了考察他：是否真的有出色的头脑，是否有坚强的毅力，是否真的能心狠手辣地猎杀同胞。

    唯有彻底背弃自己的同族，遭到族人的憎恨，失去容身之所，才能心死，才能背井离乡加入新的一族。

    蝮蛇组织怎敢随便启用天龙人？

    辛武外有实力不济之忧，内有meimei被捉之仇。

    他花了三年让自己拥有解决这些困难的机会，枭却想凭借目前什么未曾发生的困难，凭借恐吓的三言两语逼自己放弃？

    少他妈瞧不起人！

    这正是他摇头的原因。

    “神器一族有自己存活的意义，我也有！”辛武目光如炬，身形似刀。

    他用力扯开鹰钩鼻子的右臂，半边身体踏入黑暗，半边身子印着阳光。

    眼神熠熠闪闪，望着愤怒的枭，却用最为儒雅温柔的语气开口：“我想去看看你口中所谓的危险和黑暗！”

    枭看着辛武外侧半张脸庞的坚毅，随后看着消失在黑暗中的背影，刹那间怅然若失。

    半晌，他暴跳如雷，青筋暴涨，死命咬牙：“小杂种，你以为我是在恐吓你？

    我发誓，无论付出什么代价也要打消万蛇大人那些愚蠢的想法。

    我会让你死的很惨，让你对今天所做的决定感到彻底绝望。”

    鲜红的牙血滴落在地面，顺着奇特的轨迹流成“亡”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