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礼物
沈如画无精打采的从门边挪到了书房内，向沈如清跟沈铁行了个礼，在离沈如清最远的位置坐定。 沈铁自己是个粗人，对孩子们礼仪的要求并不高。是以家里的女儿跟他行过礼之后，不需要他吩咐便可以自己找地方坐下。 “你这丫头，终于肯出现了。”沈如清一见她便没什么好脸，“父亲，您不知道。您不是让我教她学骑马吗，可这丫头只去了马场一次，以后便以各种借口推诿……” “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沈铁抬手止住她。他还得跟沈如画谈谈肖羽的事呢，现在没功夫管那些鸡毛蒜皮的琐事。 沈如清离开前看了沈如画一眼，那一眼饱含了幸灾乐祸。 沈铁也看到了，他不禁担忧，心中暗叹：连个小丫头都斗不过，以后嫁进了韩家还不定怎样呢，只希望别被人吃得连渣都不剩。 说实话，看到沈如清现在这个样子，他有些后悔当初答应这门亲事。若女方提出退亲会影响女孩的名声，他便只盼着女先生来了以后能多教教她规矩。教她多长几个心眼是不成了，但或规矩不错别人拿不住她的错处应该也无碍吧。 沈铁扫了沈如画一眼，看她那样子镇定得很，似乎根本不怕被自己责怪的样子。要是这丫头嫁去世家，他是一点不用担心的。她不算计别人都是好的，别人可算计不到她。 沈如画可料不到沈铁把她想像成了这样，否则绝对会静坐示威以表抗议的。 “大清早就过来找我，何事啊？”沈铁明知道沈如画来找他是为了问肖羽的，却偏偏希望从这个刚满脑子算计的女儿嘴里听到不同的答案。毕竟她才五岁呀，难道不可以是想父亲了才来的吗？ 沈如画奇怪的看了沈铁一眼，只一眼便击碎了他心中所有憧憬。 看到他脸上一闪而过的失望，沈如画缓缓的问：“父亲希望是何事？” 嗯？难道…… “自然跟肖家有关。”再一次无情的击碎，“不过……也很见没见到父亲了，顺便来向父亲请安。” 虽然只是顺便，但好歹也看看他，对沈铁来说是个安慰。 沈如画没有絮絮叨叨拉家常的习惯，有什么就说什么。也有可能是人不对，跟沈如真在一起时话就挺多。当然，希望沈铁答应她什么事，耍心眼的时候话也挺多的。 关于肖羽她三两句便问清楚了，基本是照着她的思路去做的，但并非没有破绽。若遇到有心人去深挖，说不定便能知道其中的关窍，给予沈铁毁灭性的打击。所以那个装扮成肖羽的孙奇很重要，沈如画建议连他的家人也警告一遍。 但沈铁显然不这么想。知道这件事的人都是他的手下、亲信，而这孙奇家中就只有一位老母，常年呆在家中不外出的。既然不外出，自然跟外面的人见不到面，也就没必要告诉她了。而且这种事，本就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沈如画觉得沈铁的话确实有一些道理，却无论如何也去不掉心中的那一抹不安。 “那肖羽怎么安排，他在咱们家已经呆了月余了？”府中已经有人注意到了奇异之处，再这样下去说不定会传出什么奇怪的流言出来。肖羽毕竟是个男人，躲在沈家内宅若被人发现沈家女儿的名声可就毁了。 “我已另外安排了地方，过几日便让他过去。”肖羽呆在内宅确实不妥，之前是怕被人抓住。现在奴隶的事已经解决，再住到外面给个户籍，过些日子便能跟肖老团圆了。 既然沈铁早有打算，沈如画便放心了。说完了想说了，沈如画打算离开。 “怎么，这就要走了？”沈如画刚滑下凳子就被沈铁叫住，动作还保持着斜靠的姿势。 沈如画咳了两身，站直了问：“父亲还有事？” “你那个‘竹筒’……再做几个给我。”沈如画头回见，向人伸手还伸得这么理直气壮的。 “父亲，那不叫‘竹筒’，那叫‘望远镜’。”沈如画纠正。如果她胆儿再大些，肯定给沈铁几只真的竹筒了，没有镜片的那种。但是她还不想死，所以只能把胆儿收一收。 “行吧，就那望……远镜，给我再做几个。”还真以为是大街上捡的啊，随便就是几个？ “父亲，镜片就只有那么点儿，总不能都做了望远镜吧。”见沈铁不悦的挑眉，沈如画只好陪笑，“况且这俗话说得好，物以稀为贵。父亲要，女儿自是义不容辞，但人家见你手上多的是这种东西，反倒让人觉得只是个寻常物件，显不出它的珍贵来了。” 沈铁想了想觉得有道理，但又觉得沈如画那笑容有些碍眼，“你怎么一天到晚不是‘俗话说’就是‘常言道’的，还四个字儿四个字儿的往外蹦，这都是谁教你的。”不是还没进过学吗，怎么搞得好像比他还通些文墨。沈铁又再一次感叹，沈如画怎么不是个儿子呢。 “平日里大家不都这么说话吗？听着听着就学会了。”这些日子跟沈铁熟悉了不少，说话也越来越随便，竟是没有注意到便脱口而出了。 大家，哪个大家？沈如真、沈如清没谁会这么说话，家里的丫头婆子更不可能，到底是跟谁学的？ 沈铁一脸的沉思，沈如画只好瞎编，“韩大哥前些日子不是来过咱家吗，后来又去赏灯，他就是这么说话的。还有，还有那谁，骆公子，不也这么说话吗。” 她那些话，一般闺阁小姐是说不出来的，只好把这功劳免费送给韩谓谦跟那个讨人厌的骆品彦了。 “你跟他们才见过几次……”嘴上虽这么说，心里却是信了。不愧是咱的闺女啊，记性就是好，只听几次就会了。“算了，不跟你瞎胡扯。把我说的事儿做好便行了。” 沈如画脚底抹油准备开溜。不能再说下去了，要是再多说几句保不准一不留神又露馅了…… “你等等……”爹，亲爹，您老还有什么事儿啊？ “上月你过生辰，我太忙没顾上。你想要点什么，想好了就跟我说。”沈铁虽满脸的漫不经心，但肢体动作还是泄露了他的不自在。自家女儿的生辰居然都能忘，他这个父亲不称职啊。 沈如画看了他半晌。 本就不自在，再被这么看就更不知如何是好了。 正要发作的时候，沈如画淡淡的问：“不是已经送了吗？” 问得沈铁发懵，“什么时候送的？” 帮肖羽善后便是送给她最大的礼物，因为这件事一开始是她下的决定，而且对沈铁来说冒了极大的风险。“刚刚送的啊。父亲不是帮了肖爷爷吗？” “我帮他们家跟你有什么关系？”沈铁更不明白了。 “你猜啊。”沈如画匆匆地跑出了书房，留下一串愉悦的笑声。 这个时代的女孩都是不重要的，特别是对父亲来说。 沈铁作为这个时代的一个父亲，能做她的后盾，并甘愿冒险替她善后。虽有他自己的考量，但他毕竟还是做了。难道不值得感激吗？这么珍贵的礼物，又有什么能比得上呢？ 沈如画是有些感动的，她喜欢算计但并不表示她没有感情。只要别人拿真心跟她交换，她也是愿意付出的。或许会计较得失，她也只是一个平凡的俗人而已。 从书房出来，沈如画让碧汀去前院等着，今日肖彬会过来。自己则直接去找了肖羽，把沈铁的意思向他传达了一下并把现下的局面告诉了他。 肖羽没想到沈铁真的会帮他，更没想到事情就这样平息了，心中不禁有些感慨。 没多久肖彬也来了，听到这样的结果非常高兴。终于可以跟父亲、爷爷团聚了，一家人可以住在一起快乐的生活，是真正意义上的一家人。以前虽然也跟爷爷很亲，但那时以为自己跟爷爷并非血脉相连，难免偶尔心中还是有些隔阂。 这次肖彬带了很多平镜过来。凸镜早就全送来了，平镜这是第一次送，还剩下一些肖老正在打磨。据肖彬说，再等几日便能全部完工了。 沈如画打算做来做银镜的材料已经准备妥当，只等银镜全部送过来就开始做。前几日，沈如画还专门让沈如画寻了个漆匠，弄了些漆密封在罐子里，又采买了不少蜡烛准备着。一切都正在朝着她的希望进行，沈如画的心情是既期待又兴奋。 现在只需要按部就班就行了，沈如画没想过会有意外发生，也不觉得事到如今还会有什么意外。 又过了几日，平镜全部送来了。沈如画在这几日里做了三个望远镜，因为有时间，她便将望远镜设计成了可以伸缩的样子。她把最后做成的既小巧又精致的留给了自己，把另外两个粗糙些的给了沈铁。不明就里的沈铁对此大加赞赏，说她心思机巧。 沈如画挑了挑眉，嘿嘿笑了两声，没敢把实话告诉他。 肖老打磨出的平镜有二十多片，沈如画打算先拿一半做成镜子，剩下的以后再说。 终于要开始动手了，前一晚，沈如画兴奋得很晚才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