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点看书 - 历史小说 - 三国之荀令天下在线阅读 - 第三十六章 风火救援

第三十六章 风火救援

    戏志才双眉紧锁,盯着荀续,一语不发。

    荀续同样面沉似水,双目如炬,心火炯炯,紧紧地盯着戏志才的眼睛,分毫不让。

    二人对视良久,忽然戏志才轻轻一叹道:“阿续,你当真不明白么?”

    荀续依旧沉默,双拳紧握。

    戏志才低头看了一眼他骨节发白的双拳,又叹了一口气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此事并非不可解。危机危机,有危险,自然也有机遇,只看你如何想,如何做了。”

    荀续咬牙切齿,猛地大喝一声,一拳擂在身边的枣树上。那枣木的树干最是坚硬,只一拳,荀续手上便是一阵剧痛,树皮之上,渗出血来。

    经过这样的发泄,荀续也终于冷静下来,低声道:“颍、汝两郡,自古以来多有豪强,豪杰大姓相与为婚姻,吏俗朋党,同气连枝,号为难治。这样的道理,我如何不知?阳翟黄纲乃是当今天子乳母程夫人之弟,仗势欺人,大有只手遮天的意思,当年种颖伯临郡之时,黄纲便敢明目张胆索要山泽。种颖伯也算堂堂名族之后,险些便要服了软,先生不想让我和他硬碰硬,你的意见是对的。”

    戏志才走过去,把他的拳头从枣树上撤下了,看了一眼,鲜血淋漓,登时也心一软,柔声道:“阿续,我知你与夏鼎臣乃是好友,不过越是这样的时候,你越要冷静。随我来,我先为你包扎伤口,你命魏青把我和阿棐叫过来,说明你当时还有几分理智,这几分理智,将来会让你受益匪浅。”

    “是,先生。”

    荀续随着戏志才进屋,一边处理伤口,一边等着荀棐。

    荀棐在荀氏一族当中乃是一个异类,六博双陆无所不精,走鸡斗狗无所不会,上不得台面的功夫几乎样样精通,生平为了几个斗鸡场、斗狗场的事情也没少了跑马圈地,只不过不算太过分,荀家众人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他去了。

    这一回把他叫过来的时候,他还睡眼迷蒙,眯着眼睛,仿佛行尸走rou一般,被魏青半扶半架的走进来。

    荀续一见他,也不等他落座,急忙问道:“阿棐,你与黄家可有交情?”

    “什么黄家?”荀棐还没醒呢。

    “就是阳翟的黄家。”

    “哦,黄纲啊,认识啊,我赢过他几十万钱,算是我的一号大财主。”荀棐见荀续难得一脸严峻,又想起路上迷迷糊糊地听魏青说了一大堆,便端起水碗,咕嘟咕嘟喝了一大口,借着冷水,醒了醒神,问道:“怎么了?”

    “夏鼎臣被黄纲派人抓起来。”

    “在哪儿?”

    “阳城。”

    “黄纲上阳城做什么?”

    “不是他亲自抓的,是他的人,抓了鼎臣兄。”

    “哦。阳城,不远啊,我这就去换衣服,跟你跑一趟。黄纲与我还有三分情面,多半能把人要出来。反正从颍阴走阳城,一路往西北走,正好路过阳翟,一点不绕道。”荀棐拍拍衣服,站起身来道。

    荀续一皱眉,沉吟道:“我怕来不及。黄纲与我不熟悉,我便领着人,直奔阳城,阿棐你带两个人,去阳翟,问黄纲要人。得了消息,再飞马赶来。”

    荀棐笑道:“夏鼎臣好歹也是百石吏,正儿八经朝廷的人,区区黄家家奴,还当真敢动他不成?”

    “小心驶得万年船,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更何况,夏家一门上下,性情刚烈,一旦得了消息,恐怕会与黄家硬碰硬,我若是不快些赶不过去,事情闹大了,便不好说了。”

    荀棐一想,有看了他的手一眼,道:“有道理,有道理。成,那你就快些去吧。”

    戏志才也替他包扎完了,拍拍荀续的肩膀,道:“万事冷静,多加小心,切忌一点,卧虎杀奴。”

    卧虎杀奴是本朝初年的一个著名典故。光武帝刘秀初定天下,洛阳成为天下首都,公卿大臣,皇室贵胄都云集于此,少不了有纨绔、恶奴横行霸道,因此洛阳县这个天下第一县的县令便十分不好当。

    当时洛阳令叫董宣,字少平,刚一上任,便遇上光武帝刘秀的亲jiejie湖阳公主藏匿杀人恶奴。董宣强行在大街上,带人把那恶奴从湖阳公主的车上拉出来,砍头。湖阳公主到刘秀面前哭诉,非要董宣道歉,董宣硬是不肯低头。因此有了“卧虎”的名声。后来范晔编写《后汉书》的时候,董宣被列入到《酷吏列传》中。

    再多加一句,两汉的酷吏不是贬义词,很多时候还挺得民心的,由此可见两汉时候老百姓的性子确实比较刚烈。

    荀续点点头,对魏青道:“劳烦为我请文谦与张飞二位来。”

    乐进和张飞也与他一样,忙了一宿,刚刚才睡下不久,但是遇到了这样的事情,也顾不上许多了,只能把他们俩从被窝里拉起来。若是自顾自的走了,他们得知此事,心里还不知道会怎么想呢?倒不如多劳动劳动他们,反而更能得他们两个的心。

    见魏青要走,又道:“我适才吩咐了大虎,叫他整顿聚义园中的家将,不必了,就算是一次训练吧。告诉子远和孟平兄长,等到幼平休息好了,再一同过来也不迟。”

    让他们不去救人,肯定是说不过去的,只能让他们先冷静冷静。

    说完这些,荀续转身进了武房,穿了一身锁链甲,外面套了一套素白锦袍,怀里揣了一条白布束带,从兵器架上,将自己的马槊提了出来,骑上战马,正好遇到匆匆赶来的张飞和乐进,三个人三匹快马,冲出西门而去。

    颍阴到阳城,也算是轻车熟路,三个人一路无话,纵马飞驰,中途歇了两站,匆匆灌了几口水,咽了两块饼,准备继续赶路。

    荀续平常食不厌精脍不厌细,可是到了这个时候,哪里还想着分什么味道,麦饼粗糙,和着水吞了,便要出发。张飞看不下去了,从马鞍子底下取出一个布袋来,解开口子,香气扑鼻,原来是马rou做成的脯,脯也就是rou干。张飞抓了一把,递给荀续道:“阿续,吃一点吧,可不能到了黄家,却短了气力。”

    荀续点点头,一边盘算着见到黄氏的言语,一边接过来,对张飞点点头道:“你们也吃一点。马也累了,放他们松快松快,欲速则不达。”

    颍阴县距离阳城县二百里左右,三个人的马都是北疆快马,纵马飞驰起来,一日一夜跑个三百多里并不成问题,周泰的马便是如此,一路跑来,只用了一夜有余的时间,当然,马也快累毙了。

    荀续纵然再怎么心急如焚,想要今天赶到,却也是不太可能了。两汉规矩,城池都是每天要开关城门的,基本就是天亮开城门,日落关城门,三月初的天气,下午五点多一些就关城门了,荀续确实是赶不及的。

    既然知道赶不及,那也只能努力调整调整自己的状态,让马匹多多休息,毕竟不是演义小说,马的耐力有限,一口气跑三十里就累成狗了,极限跑几趟,掉膘掉得厉害,马很容易瘦弱下来,扛不住便有可能跑死。小说里面动不动就日行千里夜行八百,那根本就是赤菟或者黄骠,那玩意儿叫高铁。

    荀续叹了口气道:“我有一回与凌公角在市里饮酒,他对我说,民间故老相传‘宁负两千石,勿负豪大家’。我在颍阴城中,忝任县尉,说实话,也不敢对这些豪门大族当真做什么限制。这一年多来,乡里之人多有告诉县中豪右的,我往往安抚了之,偶有动作,也是事先拜访豪族,与人打过招呼的。本以为我颍阴城的纨绔子弟已然不算少,想不到啊,想不到,区区一个黄家,当真敢跑到邻县为非作歹!黄家不过就是沾了一点天子乳母的光,便敢嚣张至斯,若是换了像汝南袁家、弘农杨家这样四世三公之家,他们的家人又该是何等的威势?”

    张飞却道:“大丈夫,自然应当名扬天下,名垂千古,名列豪右,搏一个封妻荫子。荀君,黄家那样是小人之家,小人得志,不过一代;弘农杨氏、汝南袁氏与荀君的颍川荀氏一般,都是流传数百年的豪门,英杰辈出,怎么能够相提并论?”

    他算是不折不扣的“小人之家”,祖上当官的不多,倒是挺会来事,为子孙置备下大量的土地、庄园等产业。张飞这样的算是富三代,从小不缺花销,因为练了一身好武艺,所谓“穷文富武”,穷人家吃饭都成问题,如何能够练习武艺打熬身体?也正是他只是帝国边陲之地的一个土豪,对于坊间流传的中原衣冠更是莫名的崇敬,荀续请他升堂拜族之后,二龙先生荀绲每日的课程他从来不落下,学习得比谁都认真。对于名士、名族,他有着一种骨子里的敬重和自卑。

    荀续摇摇头道:“当今天下,盛行私学,圣人之道,只掌握在少数人的手中。这样对么?就因为我生在高阳里荀家,我便天生比别人高上一等,这算得什么道理?诗赋之道,我不如繁钦;武艺,我不如你们;兵法,我不如子上和子远;谋略,我不如戏先生。我凭什么高人一等?”

    张飞张口结舌,想了想,不知道如何反驳,只好道:“吾不知如何反驳。但是吾知道,荀君你这话说得不对。”

    乐进忽然道:“德行。荀君所思所想,皆是天下,皆是社稷,此乃是圣人之道。我等不懂。夫子曰,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荀君乃是劳心者,我等是劳力者,自然应该分别出来。”

    张飞一拍桌子道:“对对对,就是这个理!”

    荀续却道:“难道寻常百姓家中便没有人能够掌握圣人之道么?为什么现在当权者都是世家豪族呢?西北、东北还有以前东南的战场上,多少世家出身的庸人之辈,误了我大汉多少大好男儿的性命?现在,还有几个平民子弟,能够做到两千石?”

    张飞和乐进嗫嗫,无法回答。

    能够做到两千石高官的平民子弟不是没有,前几年刚死的大杀神段熲就是一个,现在西北还有一个叫董卓的,也是一个路子起来的。可是他们升官的办法说白了,着实令人不齿。他们故意领着人抢劫、袭击羌人,逼迫羌人造反,然后堂而皇之地血腥镇压,在西北杀得人头滚滚,借此一步一步往上爬。一将功成万骨枯。张飞还想试图学习一些儒家学问,乐进出身更差,唯一一个上升的办法便是军功,不断地立战功,不断地杀人。

    荀续暗暗想道:“莫非真要快些搞出廉价的纸张和印刷术才行吗?未来,天下大乱,我若能够有一块地盘,实行科举,可否算是一条出路?真的算出路吗?”

    一个社会的未来是否光明,十分主要的一条因素便是由底向上的通道是否畅通,荀续自从穿越以来一直在琢磨,在观察,在思索,结果却是至今都没有任何有效的答案。

    或许真的只能讲希望寄托在黄巾起义和之后的天下割据上吧,不破不立,唯有大破才能大立。他竟然首次开始盼望起黄巾起义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