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点看书 - 言情小说 - 黄金穗在线阅读 - 第066章 生非(三)

第066章 生非(三)

    黄老爹见他识趣,目中精光一闪,正在这时,他听到观战的包老板撕破喉咙样地喊:“路小子,你个混账小子——”包老板的心跳都要停止了,暴突的眼珠子要瞪出来。

    黄老爹立时往路黑子那里看去,路黑子手中抡起的斧头反射的寒光让他眯了眯眼。黄老爹暗骂一声,转身,抬腿,一脚踩到板凳上,长条板凳的另一头翘起,正正好敲在路黑子的胳膊上,斧头“咣啷”一声落地,金属独有的声响让闹哄哄的场面瞬间鸦雀无声,打斗渐止。

    板凳挪离原来的位置,正好把秦海与路黑子隔离两边。

    黄老爹脚上一松,目光凌厉带刀地看向同时傻了眼的路黑子。板凳随之稳稳地落在地上,凳子腿硌到石头,发出“吱——”的刺耳声音,尾音拖长,像是划在众人的心头,令人不由出了一身的冷汗。

    秦海转过身来,也瞧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事,面沉如水,阴厉地道:“路黑子,你想杀人不成?”

    路黑子慌了,他刚气血上涌,一时猪油蒙了心,才有那么大的胆子敢去动斧头,此时就有些心虚,见秦海等人目露不善地紧盯着他,又气呼呼地狡辩道:“你们打得我那狠,比斧头刀子也差不到哪儿去!”对秦海叫他路黑子也不敢顶嘴发火了。

    秦海冷哼一声,双手环胸,揪着他心虚的目光,斜睨着他,反驳道:“你恶霸讹人的时候咋没想到你的样子比斧头刀子也差不到哪儿去?”

    又对周围或呆愣或看热闹的人道:“各位乡亲们,我们这儿多年来各个村子少不了些龌龊,可从没人动刀子的!都是今儿的吵嘴,明儿的和好了又称兄道弟。路黑子敲诈讹人在先,动刀子在后,今儿的他的斧头落在我脑袋上,你们各位评说评说,路黑子和与他一起挑事儿的人还能落得啥好?就你亮刀子这事儿,到了公堂上,少不得也得挨顿板子!”

    秦海说着,缓缓扫过凌乱的人群。大家都点头称是,打架归打架,动了刀子是要上报到官府的,到时候可就不只是挨顿板子能了事儿的。

    帮着路黑子打架的人都惧怕公堂,一时被唬住,眼神慌乱,顾不上全身散架般的剧痛,慌忙互相依偎着爬得更远,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让人瞧不见他们的存在才好。

    路黑子瞳孔一缩,果然怵了,不自觉地后退两步,警惕地盯着秦海,仿佛秦海马上要把他扭送官府似的。

    秦海对他的反应很是满意,刚刚醒悟过来路黑子的意图时,他恨不得捡起地上的斧头回劈他一刀,此时见他不过是个色厉内荏、畏强凌弱的主儿,在加上北风一吹,发热的脑子冷静几分,但这个场子不找回来,他以后都没脸见人了。

    遂一步步紧逼着摇摇晃晃的路黑子后退,目光如炬地紧紧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道:“要不想吃官老爷的板子,也行!只需你把今儿的砍的柴火送给我们老黄爷,再对我们双庙村的人道个歉,那今儿的两不相欠,我们就当从没打过架,你也没朝我抡过斧头!”把路黑子发狠说的话还给了他。

    黄老爹微微而笑,暗道,孺子可教也,秦海的要求并不算过分,他真担心秦海再将路黑子打一顿,路黑子本就受了伤,再挨揍铁定好几天起不来床,到时候可就难看了。小路庄的人可不会善罢甘休。

    他便静了静,没有插言——同来砍柴的人中,他的年龄算长,最能说得上话,但秦海是秦四郎的儿子,最能代表双庙村。

    路黑子精神萎顿,看秦海秦江两兄弟握紧拳头似乎随时能上来要了他的命,还有小路庄的人不敢再上前帮忙,他气急败坏地点了几个人的名字道:“……你们平时打架哪回我没帮忙,见我受欺负,你们倒躲一边去了!”

    青年们低下了头,一人回嘴道:“我们打架可从来不会动刀子,家里可没银钱从官老爷那儿赎我们回来……”又咕咕哝哝地抱怨晦气什么的,因着风大,路黑子也没听真。

    秦海紧逼一步,戳了戳他胳膊上的淤血肿rou,咬着半边牙邪笑道:“路黑子,你是道歉不道?不道歉,不给柴火,也行,要么,我和我兄弟们再打你一顿,打到你十天起不了床为止,要么,我们连夜捆了你送到衙门找县太爷分说。刚那多人瞧着,在场的人都能给我做证人。”

    他眼中跳动着一簇怒火,烧得路黑子微微颤抖起来。

    路黑子缩缩肩膀,疼得龇牙咧嘴地道:“道歉可以,可我家等着柴火卖钱好过年……”目光越过秦海的肩膀,可怜兮兮地望向沉静的黄老爹。

    秦海也随之看向了黄老爹。

    黄老爹木着脸,似在沉思,半晌后在路黑子几乎缴械投降时道:“路黑子,我不是那占人便宜的人,你们村里的人也挨了打,得了教训,今儿的你冒犯我的话着实该道个歉,你要是诚心实意认识到自家的错儿,我体谅你家挣个钱不容易,柴火你仍背了回去。”

    黄老爹看了一眼秦海,秦海微颔首,他本来就没想着占便宜,若果真夺了路黑子的柴火,那他和路黑子仗势欺人有什么不同?这么说只是让路黑子能心存感激罢了,也能让黄老爹顺道卖个人情。

    路黑子目中一喜,举了举胳膊,顾不上肚子上的疼痛,狠狠地弯下九十度腰,长揖到地:“老黄爷,今儿的是我的错儿,对不住了。”

    黄老爹没放过他低下头时眼中闪过的一丝不甘和难堪,这种当面一套背面一套的人他见得多了,也就见怪不怪,更不指望路黑子从此收敛,只要路黑子不再打他家的主意就是了。

    便站着受了路黑子的礼,道:“行了,你能知错就改便好,不枉你娘教你一场。”

    村里的女人大多都上过几天女学堂,比那些没上过学、斗大的字不识一个的男人强多了。路黑子的娘正是阳河村上嫁过来的,而阳河村向来注重女孩子的教养,年年冬天让姑娘们去镇上学识字和手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