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2章 动摇
“这有什么难以开口的,月婵jiejie想学,我教你就是。珍眉也会的,这个学起来不难。” 金穗搁下毛笔,伸展个懒腰。为了少惹是非,她成日呆在小院子里,偶尔去外面的花园转两圈,除非楚回涂来她叫,或者去给楚世子妃请安,轻易不会出门。真正做的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月婵见金穗当下去找针线奁,说道:“黄姑娘不急,得了空再教奴婢也是一样。这会儿才练了两篇字呢。” 月婵十分不好意思,她从来没见过为了丫鬟的两句话便付诸行动的主子,何况,金穗一点藏拙的心思都没有,说教她就教她了。打络子和针线差不多,就算是师父教徒弟还有所保留呢。 金穗摆摆手笑道:“练字是为静心,我现在心里有了事儿,如何静得下心来?不过是越练越浮躁罢了。我可从来没想过做个书法大家。” 月婵听了,心里一动,细细打量金穗,见金穗表情真诚,口吻真挚,再联想起垂柳的话,不由有些动摇。 珍眉不爱读书写字,她认为自己认得的字足够给金穗当女管家了,说什么又不是考女状元之类,除了每隔几日金穗硬逼她写几篇大字,她都是躲得远远的。这段日子珍眉更是迷上了王府里的花卉,日日跟在园丁大娘的身后学习种花养花。 金穗见珍眉学得认真自在,少了初来王府的腼腆害羞,便不去管她,只要她在自己看得到的范围内就行。她打开朝南的窗子,恰好见到珍眉和园丁大娘在给花浇水。 珍眉看见金穗,远远地兴奋地叫了一声“姑娘”,从花丛里站起身来,一头的花瓣树叶。一脸的泥巴,跟个花猫似的。金穗忍俊不禁,指给月婵看。 月婵噗嗤笑了出来,赶紧捂住了嘴巴。 金穗歪了歪脑袋,唇角笑容更深了。 月婵心灵手巧,很快学会了金穗教的花样。金穗挑了几种兖州最时新的花样和席氏曾打过的花样,一点没藏着掖着,不管她教什么花样。月婵在她演示三遍之后总能极快地掌握其中的规律,连金穗都不得不惊叹月婵的手巧。 月婵学完打同心结,似无意间欣悦地道:“黄姑娘,奴婢学会了这么多新花样,等下回再给六公子配扇坠子上的花络,就不用黄姑娘亲自动手了。” 金穗眉一挑,一个月相处下来,她对月婵有了些了解,月婵可从来不会说废话。且通常是话里有话。 她微微抬眼,和月婵清亮的目光对上,笑道:“那倒好,省了我许多的功夫。六公子是男子,恐怕以后我没多少机会给六公子打络子了。” 月婵听了便长长地吐了口气,她是担心金穗年纪小贪玩,王府里除了丫鬟们,只有楚回涂与她年纪相近,这些日子她才会跟楚回涂在一处玩耍。要是楚回涂长大了说什么顾念情分,想起今天这茬。那金穗可不是飞上枝头。而是吃闷亏了。 月婵在王府里生活了这么久,对那些腌臜事儿看的可不少,多的是人想方设法地讨好王府里的公子少爷们,有时候公子们一句无心的话便会毁了姑娘的一生。 金穗这么说,说明她是个明白人。 月婵这时候才开始认真地思考跟随金穗的可能性,毕竟这个决定可能会影响到她的一辈子。她的心思并不大,只求个安稳罢了。 虽然心中犹豫不定。月婵的心却已是偏向金穗了,一边打络子,一边和金穗聊起了兖州、荆州两地的趣事。 月婵动手能力强,记性也好,她很快从记忆里扒拉出一件当年轰动荆州的八卦来:“……前任襄阳王是当今的伯父,还在宫里时正当风流年少,见了宫女们个个喊jiejie。等老襄阳王封了王,有一回见郡主们的女夫子。竟然是他在宫里见过的老宫女。老襄阳王和那女夫子多说了几句话,后来就有人投其所好。怂恿女夫子的家人送她进王府里做妾。 “唉,那女夫子年过二十五,家里还有个十几年的未婚夫等着成婚呢,结果就闹了一桩笑话,女夫子在一顶小轿送进王府后一头碰死在新房里,望妻成空的未婚夫随后也自杀了……” 月婵说着不甚唏嘘,一时有些出神。 金穗正要发表言论,忽然意识到这话不该她来听,便抿紧了唇不说话,等月婵自己回神。对于月婵的话,她既警醒,又有些啼笑皆非。根本没办法想象她会给楚回涂做妾。 这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吗? 当然,对于月婵这番用心良苦的提醒,金穗十分感激,把这份情默默地记在了心里面。同时,她隐约觉得不对劲,月婵不会空口白话,难道是从楚世子妃那里传来的风声? 她细细一想,火柴这个即将新兴的行业利润可观,黄老爹在其中占了不少分量,楚王府想要多获利,动不了姚家相护的黄家,那么想要吃下黄家的这份利润,最便利的法子便是联姻了。 黄家里能联姻的对象,金穗很不幸地发现,只有她自己。 可是她只有七岁啊! 金穗牙根痒痒,却不能说什么,还得当做自己没发现这个事实。 正当金穗和月婵各有心思的时候,晓烟突然从门口打帘子进来道:“月婵jiejie怎么提到这件事了?如今襄阳王府的新闻可不是十几年前的小妾撞头了,黄姑娘,月婵jiejie,快来瞧今日的邸报,襄阳王府又有大新闻了!” 月婵为了和金穗自在说话,吩咐晓烟站在门口守着。 月婵便知是有人过来了,笑道:“你晓得黄姑娘最爱看邸报了,还不快拿进来?” 月婵刚把邸报接过来,就听见外面传来清亮的男声:“黄meimei,有好玩的,你快出来瞧瞧!” 楚回涂喊着让金穗出去看,他自己却等不及跑进了待客的小花厅里,金穗笑着对月婵道:“刚说六公子呢,六公子就来了。” 心中却是无奈。 她不会主动招惹楚回涂,不代表楚回涂也这么想,月婵瞬间忧心忡忡。 金穗整了整衣衫,回给她一个放心的眼神,缓步而出,楚回涂是个急性子,团团转了两圈,见到金穗忙跑过来献宝:“你快看,这是我才从鸟市上拍下来的蛐蛐,过几天我要去趟学堂,和他们比试。黄meimei,嘿嘿,我有好玩的玩意可没忘了你,这两天咱们多捉些蛐蛐来,让虎头将军热热身,积累积累经验。” 楚回涂手里提着个精致的蛐蛐笼子,那笼子做得巧妙,正是个虎头的形状,倒衬了“虎头将军”的名字。 “六公子怎么去鸟市上买蛐蛐?”金穗瞄了一眼,是个个头很小,看起来很精神的蛐蛐。到了秋天,蛐蛐没有夏天那会儿多了,想必找到个极品蛐蛐是很费事的。 也只有这些无聊的贵公子们才有闲心花精力找个小虫子了。 “哎呀,鸟市上什么都有,别管我从哪里买的了,你快看,威风不威风?对了,虎头将军是宝贝的名字。”楚回涂得了好东西,急需炫耀,非得得到金穗的一句夸奖不可,他瞪着眼的表情,大有金穗不夸奖他就不罢休的架势。 金穗只看了一眼,那笼子黑乎乎的,没看真切,而楚回涂在她看过一眼后急忙把盖子给封上了。她对这类小虫子不害怕,但还不到喜欢的地步,只得笑道:“瞧着挺精神,个子这么小,会很敏捷吧?” “嘿,你说对了,你看它大腿,看这里,这里……”楚回涂边挥舞着手指点,边大声嚷嚷,只开了一下盖子又给盖上了,他气恼地道,“赶明还是做个玻璃的,这木笼子真是费劲!” 楚回涂尤嫌炫耀不够,只看蛐蛐的身材不行,还得让“虎头将军”身体力行,当即拉着金穗要去找蛐蛐给虎头将军练练手:“我还是头一回玩蛐蛐,得细细挑挑,不能让那帮小崽子给看扁了。” 金穗收回被他揪出褶皱的袖子,苦笑道:“六公子,我可不能出去,我一个女孩子出门成了什么样子?况且,要是为蛐蛐坏了规矩,我爷爷要说我玩物丧志了。” 她这句话也是在提醒楚回涂,不要玩物丧志。 楚回涂急眼道:“你爷爷那里我去说,规矩是人定的。” “你是王府的公子,我爷爷自然要听你的,”金穗神色有些不自在,接着道,“可我不想爷爷难过。” 楚回涂本来就是个暴躁的脾气,听了这话,拧着眉,粗声粗气地道:“你说我以势压人?我可没那意思,不过是玩个蛐蛐,你以为我非找你玩不可了?” 说罢,不管金穗脸上挂不挂得住,一拂袖要走。 金穗第一回面对他的火气,心底略慌,话说得太硬伤了楚回涂的脸面,她软语道:“哪儿是我不想去,只是你晓得女孩子跟男孩子不一样。我又对蛐蛐没多大兴趣,帮不上你的忙。六公子,要不,你去找慕容公子和姚公子问问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