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5 走投无路
正清边说话,边往马车方向走,左右看看没人,径自抬脚钻进了马车里。 不只车夫惊讶地瞪圆了眼睛,秦夫人不由得挑高了眉‘毛’,面上微僵。 秦府走了华阳的路子,本以为今晚就能接秦溱回府,特意准备了国内‘精’巧的小马车,连个婢‘女’仆人也没备,只想着坐上马车就直接回家,哪料得横生‘波’折,不仅没将‘女’儿接出来,反而被人反摆一道。秦夫人急火攻心,直奔榆树胡同就来了,哪里还想得起来他之前的嘱咐。 不过,现在却不是讲究这些小节的时候,秦夫人紧跟在后面也上了马车。 “先离开胡同再说。”正清示意秦夫人吩咐车夫。 千秋节是大燕朝的三大节日之一,宫里通宵达旦亮如白昼,宫外也是热闹非凡,张灯结彩。马车就这么一路走街串巷,不紧不慢地在街上行驶。 秦夫人第一次与一个陌生男人坐在一辆马车,整个人都是僵的,双手绞在一处,一双美目紧紧盯着自己的膝盖。 大燕朝‘女’子地位已经不如前朝那般低贱,‘女’子平时三三两两上街不遮面也不会被人指指点点。 不过,她与一名非亲非故的男子同坐一辆马车,若是传了出去,或是被人瞧见,也会掀起一股不小的‘波’澜。她心知肚明各种弊端,可是为了秦溱,她却顾不得这许多。 但凡有一丝一毫的可能‘性’,她都不会放过。 “道长……”街上明明灭灭的灯光晃进马车,根本看不清秦夫人的面容,唯有她的声音掩饰不住地‘露’出两三分惶恐。“前番多‘蒙’道长指点,否则我们一家人还都‘蒙’在鼓里,自以为是上天眷顾。实则早陷入泥潭而不自知。” 自回京没多久,秦溱便总是‘精’神不济,尤其撞了头之后,养了这许久,秦溱眼瞅着面‘色’红润,身体也渐渐养好。可就是那时起,秦溱时不时总觉身边有人跟着,连看人都像灰乎乎一团,每日诚惶诚恐,胆子小了许多。 因为秦溱病好后便进了宫,她开始时只以为自家‘女’儿是初进宫一时适应不了环境,后来还是娘家嫂嫂提点,才找到了榆树胡同。 她那嫂嫂尹氏也算是书香世家出身,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却是个再‘迷’信不过的。平日走个亲戚都要自己在家里上卜一卦吉凶再出‘门’,对于各‘门’各派神神鬼鬼的再没有那么虔诚的了。 宗正天一‘门’自从在皇帝面前‘露’了脸,立刻便在皇亲国戚及贵族间火了起来,这种火\热持续蔓延到京师各个角落,家里不管顺与不顺,都找天一‘门’的人瞧瞧吉凶,卜下前程。 大嫂尹氏正是吏部员外郎的嫡长‘女’,有个meimei进宫做了才人。不过也因为皇后专\宠,始终冒不出头。 秦夫人便是由尹氏带领着找到了宗正天一‘门’。像他们这样非皇亲贵族大‘门’大院的,自然不敢奢望由玄空道长亲自招待,尤其当时玄空三天两头进宫,忙着应付宫中,便是正清亲自接待。 事到如今,秦夫人不知有多感谢当日应承下来的是这位正清道长。若非正清道长古道热肠,一颗赤子之心,看不惯宫中狠毒的手段,只怕现在她还‘蒙’在鼓里,浑然不觉那股暗中的恶意。 事实上。秦夫人从来没有想过皇后会针对无权无势的秦家,毕竟不靠皇帝的庇护,单单梁国府权势滔天,也足够皇后横行后\宫,实在无须顾虑秦家。如果说初时听正清道长隐晦地提出上面下令不允为秦溱招魂,她只是半信半疑的时候,那现在诈病出宫,却生生被人摆了一道,连人昏倒了都不让出宫,强留下来,再说这里面没有些说不出口的‘阴’‘私’,打破脑袋她都不信。 秦夫人条理清楚地将宫中发生的事讲了一遍,正清一听眼珠子都要瞪掉到车板上,一脸‘怎么会有这么惨绝人寰的事情发生’的表情。 这也是秦夫人觉得正清赤子之心的地方,他所有的话都可以在脸上看出来。 正清瓮声瓮气地道:“你……你们秦家是怎么得罪了——那位贵人?你们家有人抱她孩子下井?还是刨了人家祖坟?” 除了这两点,他想像不到要做出什么事,才能让人对一个六岁的小孩子出手。是现在世界变了,都不拿人命当回事了,还是这两家根本是前世的冤家,今生的对头? 他以为自家师父在宫里‘混’的风生水起,把宗正天一‘门’的金字招牌给打了出去,心里不知多敬佩。 本来被强行叫停给秦溱招魂,他就够膈应的了,总觉得进了京城之后,师父渐渐地变得市侩,唯利是图,再不像以往不管别人有钱没钱都出手相帮。如今只给官家看个宅子,就够他们以往一家的进项。 可他怎么也没料到师父相助的是这样一个‘阴’狠恶毒的‘女’子。 “……我表示极大的愤慨,可我除了表示愤慨,又能帮上你什么呢?我看,你找我完全没有用。”正清用脸上表情将宫中那位骂了十八辈的祖宗,最后紧紧拧着眉,面目稍显狰狞地道。 “不过你放心,她连个小孩子也不放过,以后天道也不会放过她。她死后,也会受十倍的折磨。” 秦夫人表示,那时候只怕她家‘女’儿都被玩儿死了,皇后死后会怎么样,谁又能看到? “我实在是无计可施,万般不得已才求到道长这里。若说那位没有‘私’心,又何必强留小‘女’在宫里。溱儿还那么小,现在瘦的都快没了人形,枉我身为人母,根本保护不了她。”秦夫人带出两分哭声,双手搭在膝上微微颤抖,最难以忍爱的是她根本没办法确认溱儿究竟是装病惹出了真病,还是被人下了‘药’,才在这关头突然昏‘迷’。 她深深地吸口气,努力平复心情。 “我此番前来,是想求道长。是否能在玄空道长跟前说情,求他……可否挑个适当的时机,向极尊贵那位建言,我家‘女’儿生辰八字与中宫贵人相冲,顶好是迁出京城。一旦事成,便是救了我母‘女’‘性’命。我愿全副身家相酬,奉上黄金三百两香火供奉。” 正清不是个看银子行事的主儿,凡事全凭一股正气,只是听到这数目也是愣在当场,看出秦夫人果然是被‘逼’走投无路,这才想出这么个败计。毕竟现在这个政治局面,皇后一家独大,宫中不管哪个位份的贵人沾上与皇后八字犯冲,也都落不着好下场。更何况秦溱这么人未出阁的姑娘。只怕这事儿一传出去,在京城议亲便会被世家大族忌讳,不愿冒着得罪皇后的风险与之结亲了。 “当初我跟你透底,也不是因为你们秦家多有财势,不过是秦二姑娘小小年纪,那么灵透,实在可惜了。”正清沉默半晌,才犹疑地道:“我只管向师父说说。不过……你不要抱太大希望。” 这几天他进出都有小师弟跟着,若不是方才他实在被跟烦了。趁着小师弟如厕的功夫跑出来溜达一圈,只怕也见不到秦夫人。 师父的用意再明显不过,不希望他和秦家扯上关系。他家师父却不似他心肠软,认定的事极少更改。 只是得到正清这样的回答,秦夫人已经喜出放外,双手紧紧‘交’握在‘胸’前。‘激’动的脸‘色’胀的通红。“只要道长愿意相助,我已经感‘激’不尽。若非道长,我家‘女’儿——请受我一拜。” 说着就跪在车厢,没有半分犹豫。 正清一时手足无措,乍着两手不敢相扶。一个劲儿地只道不敢,“您快起来,快快请起。我、我只是举手之劳,夫人不需如此。” “道长宅心仁厚,我却不能不感恩戴德。只要能让溱儿免遭毒手,哪怕让我死,我也愿意!” 灯光照进马车,正清清楚地看到秦夫人坚毅的脸庞,目光决绝,他不禁心头一颤,不由得就叹了口气。 “我会尽力,夫人快起来吧。”正清在空中虚扶一把,却觉得鼻子越发酸涩。 他自小是吃百家饭长大,后来也不过是觉得进了宗正天一‘门’哪怕吃不饿,大伙齐心合力也是饿不死,修习道术却是意外之喜。他记忆里从来没有爹娘的存在,今日却在秦夫人的身上看到了这种为‘女’儿不顾一切的亲情,让他如何不震惊,不感慨? 秦夫人强忍住眼泪没掉下来,不知是过份压抑自己的情愿,还是得到正清的承诺而心情‘激’动,她的身体微微颤拌,直到马车掉转头拉回榆树胡同,她才渐渐恢复了正常。 正清下马车前挑开帘子四周望了望,见没有闲杂人,这才跳下马车,正要大步往胡同里走,忽地停住了脚步。 “不管答复是什么,我会给你传消息过去,你还是不要再来榆树胡同了。” 秦夫人微微沉\‘吟’,知道他话里的意思,无非是玄空道长唯恐被皇帝知晓他们暗中有往来,这才严令正清道长‘插’手秦府的事。 “三天之后,在护国寺见面如何?我们当面详谈。” 让他一个道士跑去寺庙,这不是‘乱’了画风吗? 正清啧了一声,除了这个地方,也实在想不出符合他俩见面的地方。客栈酒肆,哪个地方让人看见都是好说不好听,唯独护国寺打着出家人的招牌,天然一股正气凛然的架式。 他也只能怨道家在京师不十分红火,没个说得出名堂的道观。 正清点点头,一甩袍袖绕过榆树胡同的正‘门’,走向‘阴’暗的一边打算从后‘门’跳墙进去。 “回府。” 秦夫人放下帘子,轻轻往后一靠,闭目养神,然后抬手轻轻‘揉’了‘揉’隐隐作痛的额际。姣好的脸蛋隐在马车外明明灭灭的灯光之下,沉静‘阴’郁,哪里还有方才半分情绪失控的影子。p ps:还有两天的时间就到月底,妹纸们请帮忙多多投粉红票~宋御在此谢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