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家宴

    然而，金缕衣的反抗于慕辰而言毕竟无关痛痒，她只能选择跟在他的身边。

    由于天寒，宴席设在了承明殿内。

    金缕衣紧跟在慕辰身后，也不去理会周遭涵义各异的目光，依旧昂首挺胸，目不斜视，气势更甚平常。

    承明殿内，红光满面的尚麒帝坐于宝座之上，意义风发，依稀可见其年轻之时的气宇轩昂。皇后的坐席稍低于尚麒帝，以示帝位之崇高。

    尚麒帝之六弟凤王居于左侧首席，其次为诺王。

    慕煜居于诺王下首，与其同席的是其侧妃顾窈芝——护国大将军顾晟之嫡女，其身后更有两名貌美如花的侍妾侍立，细心伺候着。

    慕煜下手便是慕辰之席，金缕衣抱着月遥与其同坐，阙萱雅等三人于他们身后的席位上落座。

    若非尚麒帝指名要看月遥，金缕衣也舍不得将她抱来这个人多嘈杂的地方受罪，好在皇帝开恩，特许李婶跟来前来照顾。

    再往下是九皇子慕昀，年仅八岁，身后只跟着一名大宫女。慕昀长得唇红齿白，面如敷粉，双眼虽不大，却较为狭长，形状极为漂亮，十分招人喜爱。

    紧接着便是六公主慕馨玥，七公主慕怀珏，八公主慕庭芳。

    右侧首席是四妃之首的和贵妃，双目含嗔，双唇带喜，顾盼生媚，长得十分妖娆。

    其次是米淑妃，一身粉衣，圆润的小脸，大大的杏眸，加上一张标准的樱桃小嘴，显得清纯可人，令已过双十之年的她看起来仍似豆蔻年华。

    米淑妃下首是容贤妃，乃九皇子慕昀生母。她端端正正地坐于坐席之上，虽也是难得的美人，但与其他三妃相比却稍稍逊色一筹。不过其脸上始终保持着恬淡的笑容，倒也显得与世无争，大方端庄，当居其位。

    艾德妃在四妃中位分最低，自然坐于四妃之末，不过其一举一动皆优雅至极，就连眨眼也令人觉得分外有味道。

    之后便是从五品以上的妃嫔。

    众人围满了整个承明殿，小声地交头接耳，倒也不甚喧闹。

    酉时一刻即时开宴，酉时刚到众人便已来齐。

    金缕衣安分守己地坐于慕辰的身侧，虽说对于这种场面并不陌生，但面对的全是些不熟悉之人，也让她心下有些压抑，不由得念起了远在逐日的父母兄长，想起了去年除夕之时的热闹场面。

    她自以为她的决定经过了八年的酝酿，已经成熟无比，此生亦是无悔了，却不曾想到龙瑄国才不过一月便已追悔莫及。

    不过，既然不能改变，她便只得欣然接受，毕竟这是她自己选择的道路，不管如何坎坷，总需她自个来走完。

    至少，她还有希望，一个远离慕辰，开始一段新生活的希望。

    “今夜乃是除夕，所谓除夕者，摈除旧岁，喜迎新年，辞旧而迎新是也。能见到一家人齐聚一堂，朕今日甚为开心！今夜是家宴，大家无需太过顾忌，只需开怀畅饮，与天同乐……尤其是今年，辰儿迎娶了逐日国的韶光公主为妃，更添了一名小郡主月遥，朕也总算当上了爷爷了！”今日的尚麒帝笑意盎然，人也随和，完全如同一名沉浸在儿孙满堂喜悦中的平常老者。

    尚麒帝说完，便吩咐开宴。

    随着一声令下，宫女内侍便纷纷手托玉盘杯碟入了承明殿。

    内侍们手捧白玉茶壶，替众人倒上芬芳的奶茶，准备上席。

    紧接着是一行清一色鹅黄宫装的宫女，每人手中托着一只铜托盘，内置一只水晶盘，缓步送至每桌。盘内盛着四色点心，分别是茶食刀切、杏仁佛手、香酥苹果、合意饼，摆放成莲花状，中间是用莲藕、莲子做成的花心。

    粉色宫装宫女送来的是龙凤描金攒盒龙盘柱，内盛四喜蜜饯——蜜饯苹果、蜜饯桂圆、蜜饯鲜桃、蜜饯青梅，四喜干果——虎皮花生、怪味大扁、奶白葡萄、雪山梅。

    点心干果上齐之后，宫女便焚好香，送上香汤丝帕让众人净手，太乐署宫女也开始奏起了美妙的古乐。

    内侍总管接着念菜品，一众绿衣宫女鱼贯而入。

    绿衣宫女送来的是前菜五品，分别是龙凤呈祥、洪字鸡丝黄瓜、福字瓜烧里脊、万字麻辣肚丝、年字口蘑发菜，原料虽属平常，但图的便是一个吉祥。

    慕辰替金缕衣夹了一片香酥鸡和几颗鱼丁，笑意盈盈地望着她。

    金缕衣本欲白其一眼，却又想到此处毕竟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便只得耐着性子，吃下鸡rou与鱼丁，御厨的手艺虽然比不上勺百金，但是味道却也值得称赞了，脸上总算露出了些许真心笑意。

    “衣儿，这龙凤皆已下你肚，将来可得为为夫生出些龙凤来啊！”慕辰无视周围众人，堂而皇之地揽住了金缕衣的腰，暧昧地说道。

    金缕衣一听这话，刚才的好心情顿时便烟消云散了。只恨她身份所限，不得不忍耐，只得皮笑rou不笑地说道：“听说龙生龙凤生凤，不知王爷您是龙还是凤呢？”

    “衣儿自己尝尝看？”慕辰不答反问，随手又夹了一颗鱼丁塞进金缕衣的嘴里，笑眯眯地望着她。

    金缕衣轻笑着摇了摇头，叹道：“鲤鱼跃龙门，臣妾以为不过是传说，看来王爷倒是想让臣妾见识一番呢！”

    慕辰虽被指为鲤鱼，却也并不生气，只是笑而不语。

    前菜之后，便是各类饽饽、御菜、烧烤、膳汤、膳粥，如八宝野鸡、佛手金卷、奶汁鱼片、炒珍珠鸡、花菇鸭掌、凤尾鱼翅、生烤狍rou、挂炉山鸡等。

    金缕衣便开始自顾自地吃了起来，这些菜做起来比较麻烦，平日里她也懒怠动手，此时能一次吃上这么多，她倒是吃得不亦乐乎。

    “衣儿，咱们去给父皇、母后敬酒吧！”慕辰眼看着金缕衣吃得高兴，突然冷不丁地冒出一句，吓得金缕衣将口中的菜一口便吞了下去。

    金缕衣呛得咳嗽了起来，慕辰轻拍着她的背，继续说道：“衣儿怎生这般嘴馋？你好歹也是辰王妃，看你这副吃相，外人还道本王亏待了你呢！对了，本王似乎记得衣儿曾经说过，你的食量很小，很好养活，倒是何时变得这般海量了？”

    金缕衣泪眼婆娑地望着慕辰，眼神哀怨至极，待缓过来之后才道：“王爷您不会养不起臣妾吧？臣妾记得臣妾带来的嫁妆足够臣妾吃一辈子了，也花费不了您几个银钱！莫非是您嫌弃臣妾了？”

    看着慕辰眼角抽了抽，金缕衣在心底比了个胜利的姿势。

    “行了，喝口香汤漱漱口，咱们去敬酒吧。”慕辰递了一杯香汤给金缕衣，温和地笑着。

    金缕衣接过杯子，又蹙眉道：“可是王爷又不是不知臣妾的酒量，一杯就倒，到时出了丑可怎生是好？”

    慕辰面上的笑容虽然一成未变，但是眼角的抽搐却未逃过金缕衣的目光。

    让慕辰吃瘪，金缕衣是暗爽在心，她栽在他手上这么多年，总得让他也憋屈憋屈。

    “这是荔枝酒，不醉人，按你的酒量也能喝上个一壶，一会儿喝的时候悠着点儿便是。”慕辰挥了挥手，命人送来一壶荔枝酒，继续笑道。

    金缕衣撇了撇嘴，无奈地点了点头。

    宴席一开，便有各地官员进献的歌舞。

    此间表演的是梁郡太守进献的剑舞——龙腾虎跃，据说领舞的那名男子是赫尔国最善舞也是最俊美的男子尔雅。

    虽然看不清那男子的脸，但是从其身姿来看，确实十分妖娆。

    本待再仔细观看一番，慕辰却起身了。无奈，金缕衣也只得将月遥交给李婶照看，自己跟着起身。

    “王爷，打扰父皇他老人家赏舞，似乎不大好吧？”金缕衣看了一眼殿中央，又瞟了一眼正看舞看得开心的尚麒帝。

    “无妨，父皇这时候心情最好，正需酒水助兴。”慕辰挑了挑眉，眯着眼望了望正手执银剑挥舞的男子。

    见如何也躲不过，金缕衣只得无言地跟在慕辰身后，迈着优雅的步伐走向了主位。

    走了几步，金缕衣感觉到似乎有人正注视着自己，转过身一看，却见慕煜正向自己举杯致意，嘴角挂着古怪的笑容。

    金缕衣感觉心跳蓦地加速，并非由于羞涩，而是心下突觉不安。

    “父皇，普天之下，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今年朝中五谷丰登，百姓安居乐业，淮州山洪也得到了妥善处理。父皇勤政爱民，实乃天下百姓之福，比之太祖皇帝亦不遑多让。儿臣先代天下百姓敬您一杯！”慕辰向尚麒帝行了个礼，朗声说道。

    金缕衣心下对慕辰的话很是不屑，天下百姓？是龙瑄国的“天下”，还是整个天下的“天下”？若是前者，倒还罢了，尚麒帝的确是名勤政爱民的好皇帝；若是后者，那她的父王治理下的逐日国可不比龙瑄国差。

    “辰儿此话该打，朕管理江山，治理国家，皆为份内之事，即使做得好，也仅是做好了朕的本分，又怎敢与太祖皇帝相提并论？”尚麒帝嘴上虽然这般说，但是面上的笑容却是更甚，“不过，辰儿知晓百姓为重，朕也很欣慰，这杯酒朕喝了！”

    尚麒帝说完，便仰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慕辰自然也不敢怠慢，仅是一口便让酒杯见了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