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4节挨骂
彦绍醒来不久,顾瑾之的两个幼弟,也带着彦颖回来。 两个孩子围在顾瑾之身边。 他们不管要什么,都找顾瑾之。 跟着他们的乳娘进京之后,就住在王府别馆,没有跟着进宫。等朱仲钧一家人出了宫,乳娘依旧照顾孩子们,可孩子们事事都要麻烦顾瑾之。 顾瑾之不像个母亲,反而更像个乳娘。 宋盼儿看在眼里,目光在顾瑾之身上转了几转。 顾瑾之恍若不觉。 快到了申时末,外头的天开始暗下来,黄昏的斜照将庭院染得金黄。 朱仲钧也带着燕山回了顾家。 他们父子前脚进门,出去拜年的顾延臻也回了家。 宋盼儿见人都回来了,就安排在花厅用晚膳,又派了丫鬟去外院请顾煊之和顾琇之。 顾琇之来了,顾煊之没来,说出门了,去了宣平侯府。宣平侯李家的四少爷,和顾煊之交情最好,两人常有来往。 “王爷和瑾姐儿都在家里,他怎么跑了出去?”顾延臻有点不悦。 “他都大多的孩子,拘着他做什么?”宋盼儿道。她脸上虽然笑着,言语里却有点重。 她非常不喜欢顾延臻说煊哥儿的不是。 特别是琇哥儿进学之后,宋盼儿更觉顾延臻偏心,对煊哥儿多有不满,处处挑煊哥儿的毛病。只有顾延臻说煊哥儿半个字不好,宋盼儿立马发火。就像现在这般。 她自己可以说,顾延臻却不行。 朱仲钧和顾瑾之在场,顾延臻眉头轻蹙,没有反驳宋盼儿的话。 一旁的顾琇之暗暗舒了口气。他是很怕父亲和嫡母当着外人的面吵架的。因为吵起来,多半会提到他。他是这个家里吵架的根源。 而朱仲钧和顾瑾之,更是不好贸然接话的,场面就有点尴尬。 宋盼儿见状,跟顾瑾之和朱仲钧解释:“从去年六月,京里取缔了宵禁,城里大半夜都热闹得很。煊哥儿他们吃酒。都知道规矩。从来不忘勾栏里去,我还是放心的。宣平侯李家家风严。况且,他大半的小伙子,总关在家里像个闺女似的。也没出息......” 朱仲钧笑了笑。 宵禁的规矩。是隋唐之前是很盛行的。到了隋唐之后。大部分繁华的城市,都取消了宵禁。 京里曾经也废除过宵禁。 在先帝二十一年,闹了两场匪患。就重新设定了宵禁。 而后,又因为北边不太平,原本打算实行一年的宵禁,就没有顾得上撤去。再回来,先帝去世,新帝三年不能改先帝政策。 一拖再拖,至今已经三十余年。 如今国力昌盛,天下太平,西边蒙古的鞑靼人和瓦剌人相互争斗,打得不可开交,朝廷的边关反而平静。京城安居乐业,夜不闭户,就重新取缔宵禁,放宽了自由。 年轻的男孩子在外头吃酒,说他们会行事规矩,是自我安慰的话。 谁都有年轻的时候...... 朱仲钧不想多谈这些,他知道宋盼儿不喜欢,就只说起了宵禁:“......顺天十一年,庐州就取缔了宵禁,增了两支巡夜侍卫队。这四五年里,也没出过什么大乱子,反而比从前繁华数倍。旁的不说,王府府库更充盈。京师重地,自然不能比照庐州的。京师比庐州大数倍,百姓也多数倍,容易出事。但,若巡夜卫队守卫得当,取缔宵禁有益无害......” 这个观点,和顾延臻的不谋而合。 “皇上主张取缔宵禁,说京师气死沉沉,丝毫没有盛世该有的歌舞生平,应该取消宵禁,让夜市热闹起来。阁老和大臣们不少反对,闹了几个月,才定了下来......”顾延臻道。 他也喜欢谈谈政治,这大概是男人的共性。 顾延臻的观点,大部分来自胡泽逾。 朱仲钧就宵禁的问题,顺着顾延臻的话,说了一大通。 直到开席,话题才停住。 晚膳毕,顾延臻意犹未尽,又主动提及。 朱仲钧便同他谈。 大家都在一旁听着。 过了片刻,几个孩子哈欠连连。 宋盼儿看在眼里,心疼外孙,就打断了他们翁婿谈话,道:“时辰不早,王爷也累了一天,孩子们也困了,先散了吧。明日得空再说话......” 顾延臻讪笑,止住了话题。 宋盼儿要亲自送顾瑾之到角门那边。 顾瑾之一再拒绝,说:“外头冷,路面上了冻,又是黑了天,别滑着您。我们这么些人,难道还怕吗?您先歇了,我明日早上过来陪您用膳。” 宋盼儿就只送到了院门口。 顾延臻和琇哥儿去外院,顺路送朱仲钧等人到角门。 听着脚步声渐远,渐至消弭,四周静籁无声,宋盼儿回了屋子。 坐在炕上,宋盼儿眉头就蹙了起来。 当着朱仲钧和顾瑾之的面,宋盼儿不好说煊哥儿的不是。毕竟那么大的儿子,当着jiejie和姐夫的面,定要给他留足面子的。 私下里,宋盼儿怒火中烧。 煊哥儿越来越不像话了。 家里有贵客,他一声不吭跑出去,而且是夜里,这显得很轻浮、没教养。 宋盼儿并不拘束孩子出门。 但是出门,也有出门的礼数。这样不懂礼数,显得她教育不当,让宋盼儿很没有面子。而且煊哥儿最近的表现,没什么值得让宋盼儿骄傲的,宋盼儿决定不再宽容他,今晚要好好说说他。 好久没有直接骂他了。 是不是不骂。就不懂道理了 宋盼儿越想越气,冷哼着,端了茶慢慢喝,吩咐身边的海棠:“派人去找九少爷。找到了,让他立马回来,到我跟前来,我有话问他。” 宋盼儿身边的宋mama去年回了延陵府老家养老,如今是嫁了人的海棠在宋盼儿身边,做了总管事的mama。 海棠笑着,道:“这就去找。都这么晚了。要不您先歇下吧。明早再问话。” 宋盼儿摆摆手,道,“你吩咐人去找,我自有道理。这次太不像话了。要是平常。我也懒得说道。如今越大、越不知礼数。长此以往。就要被琇哥儿压得死死的,这辈子都出不了头。” 海棠不敢再多言。 提到了琇哥儿,就是宋盼儿的禁忌。最好少劝,让她发泄出来,否则更多人要受牵连。 宋盼儿坐在炕上喝茶。 顾延臻送完了顾瑾之和朱仲钧,折身回了内院。 见宋盼儿一副气势汹汹的模样,肯定是再等煊哥儿,顾延臻怕城门失火殃及池鱼,避之不及,忙去净房盥栉,然后进了里屋躺下,装作不知道。 宋盼儿一直坐在东次间等着。 她的茶都换了三盏。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煊哥儿回来了。 宋盼儿特意闻了闻,煊哥儿身上酒气并不浓,宋盼儿的气就减了两分。 她冷着脸,问煊哥儿:“和谁吃酒去了?” 宋盼儿知道他是去了宣平侯李家,仍是问道。 “跟李怀他们......”顾煊之声音有点低,低垂着脑袋。他显得非常理亏。 李怀就是宣平侯府的四少爷。 在顺天十年的时候,顾延韬置办了新的宅子,乔迁之喜的时候,高朋满座。 顾煊之就是那个时候认识了宣平侯府的四少爷李怀。 两人很快就成了至交。 一晃也五六年了。 “......你七姐多少年不回京,今日刚刚出宫,回来第一天,你这个亲兄弟的缺席,合适不适合?”宋盼儿声音不由发厉。 顾煊之不语。 “......年纪轻轻,家里有客人,夜里却跑出来会狐朋狗友,合适不适合?”宋盼儿声音又提高了一个度。顾煊之这恹恹的模样,更激怒了宋盼儿。 她很不喜欢孩子这样没用。 顾煊之的头却更低了。 每次宋盼儿说他,他也是沉默应对。 “说句话!”宋盼儿看着他这样,气血滚沸,声音更高,“你且想想自己做的事,哪一桩是合适的?你如今是做了翰林老爷,还是封侯拜相,如此享乐起来?” 提到这话,不免又提及顾琇之,“......你难道比他蠢?他不过是贱妾肚子里爬出来的,他都中了举人,不管走到哪里,人家都有敬重他几分,你又得了什么?难道我肚子里爬出来的,还不如个贱妾?这些年,是你的先生不如他,还是你的吃穿不如他......” 宋盼儿声音很大,里屋的顾延臻也听得了。 丫鬟婆子们都大气不敢出。 说到顾琇之,话题就没完没了的。 煊哥儿这么大孩子,这样骂也不好。 满屋子服侍的人都听得到呢。 顾延臻就起身,走到东次间,见宋盼儿脸色涨红,顾煊之垂头静默,他道:“大半夜的,孩子不累,你也该歇了......”然后又对顾煊之道,“煊哥儿,你先回去吧。” 顾煊之站着没敢动。 宋盼儿不开口,顾煊之不敢挪脚。 宋盼儿瞪了眼顾延臻,道:“你装什么好人!你若是多管几句,哪里要我这个做娘的cao心?十七八岁的小伙子,还要我这个做娘的教,说出去都叫人笑话。如今你说两句场面话,孩子好不好,你是不在乎的。反正你儿子多的是,总有一个替你撑脸!” 火就这么烧到了顾延臻身上。 顾延臻后悔不迭。 自己要是不掺合,宋盼儿再骂几句也该停了。现在好了,估计一时半会儿停不了的。 “娘,是我错了。”一直沉默的顾煊之,突然开口道,“我今日出去,也是事出有因。” 宋盼儿顿时停下来,看着顾煊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