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5 拔牙 (1)
因为身份受阻,庄慧文只好让庄泽文一个人先飞回华夏国。 他们被拒绝入境的消息一报道,很多闲着没事的香港民|运人士以此大做文章,公开发表声明给予支持。也仅限于发表声明表示一下存在感罢了,并没有任何人做了有实质性的帮助。 正因为他们的声援,无形中帮了倒忙,庄慧文夫妻不得不在隔日主动联络周刊记者,强调自己或者家人从未涉足任何政治活动,基于对父亲身体的担忧,庄慧文含泪恳请华夏国政府尽快核实她和丈夫的身份,早日让她回国。 同日,有记者追踪到庄尚均一脸倦意地从私人会|所出来,身边还跟着BABY成员阿Ba,同样疲倦不堪,且脖颈上有发紫的勒痕。看到记者,阿Ba娇容失色,用外套的连衣帽罩住大半张脸,匆匆上了保姆车。而问到jiejie敏感身份一事,庄尚均表示并不知情,只说对此事惊异和惋惜。 稍后关于阿Ba当日的一切照片都被私下购走,没有一张流向媒体。 庄尚明方面更是完全没有任何回应。 出了事情,两个弟弟丝毫都没有情面地不帮忙,可见庄慧文在庄家的地位如何。 再想一想当初傲风影业被反黑组调查的时候,庄尚明远在英国挺身而出的积极回应,这下拿庄慧文当玩笑看的媒体更多了。 捧你,是因为你有用,任何企业都不会做赔本的买卖。当初庄氏易主风波闹的最凶的时候,众多媒体周刊把庄慧文当成游戏的周边商品一起出售。现在大家关心的目标,已经早就从“谁会是庄氏新任董事长”。变成了’到底庄尚明什么时候上任。” 对于庄慧文,炒冷饭有什么意思? 到底庄慧文和刘明的身份如何,其实甚少有港民关心。只有他们两个人心里明白,为什么他们现在回不去内地。 港民关心的,是香港自己的问题。 比如说,最近傲风影业被廉政公署查封的消息。就很有看头。 这件事情。庄佩佩其实也出了力的。 因为事情爆发的前一天晚上爷爷突然打来电话,爷孙二人又聊了好半天,听得出爷爷心情很好,庄佩佩也就顺水推舟。又天真继续问了老牛身体好了没有的问题。 庄伟勋大笑,直到又开始重重咳嗽了好一阵子才说,“佩佩觉得小牛要怎么教育。才不会下一次再咬老牛呢?” 庄佩佩紧跟着答,“老牛才不会让小牛再有下一次的机会呢!” 庄伟勋听了,靠在床上微微合上了眼。沉思了许久。 对佩佩的回答,他是很满意的。 想要潜移默化地慢慢调教孙女患得患失顾虑重重的性子,现在就是最好的时候。 他本以为,孙女这一回又要犹豫片刻,说出一些牛唇不对马嘴的话来。没想到孩子竟然一针见血,完全不顾他问题表面的意思,直接就顶回来根本不会有下一次的答案。 庄伟勋嘴角浮现了一抹淡淡的笑意。 听他半响不做声。庄佩佩现在也不会穷追不舍地问,是不是自己又说错了话了。她只是静静地等着。 “要怎么样不让小牛再咬人呢?”庄伟勋似乎也很想知道孙女的答案。 庄佩佩眉头微变,深深吸了口气。 她凝视着自己慢慢攥起的小拳头,缓缓吐出,“把它的牙拔掉。” “哦?”庄伟勋顿了顿,声音忽的很温和,“牙齿没有了岂不是很难生存?” “爷爷,牙齿没有了可以吞啊,死不了啦。”庄佩佩很有信心地笑了笑,“老牛年纪大了,牙齿也会变不好的,老牛都可以继续活下来,为什么小牛不可以?” 庄伟勋嘴角的笑意更浓,轻点了下头。 “那拔掉了牙,小牛也还是可以踢老牛的啊。” 庄佩佩撅起嘴,“爷爷耍赖,您问的明明是不让小牛咬老牛,又没说踢呀。” 庄伟勋在电话另一头哈哈大笑起来。 自古以来,一个人年纪大了,又手握这么多权财,哪个成年的子女不跃跃欲试?控制不了的未来没办法估算,但是现在这笔账,是要算一算的。 要想快很准的一步到位,就要拔掉这帮兔崽子们最锋利的一口白牙。 这个道理,庄佩佩坚信,爷爷比她更清楚不过。 谁稀罕什么,就从哪里下手。 庄慧文最失败的地方就是虚荣,越是虚荣越破绽满满。她现在被困在香港,四面无援,比生生扒了她的皮对她来说还要更痛一些。好不容易以为自己挤进了香港名流圈,好不容易以为自己迈入了豪门名媛的行列,庄慧文最在意的,就是别人怎么看她。 给她任何东西,都不如给她一个身份来的最为重要。她等了这么多年和爷爷相认,为的也就是这个身份。 殊不知,给你这个身份的人,一样可以轻松地拿走它。 什么样的身份就应该做什么样的事情,把自己看的太高太好,最后就只能摔的更疼更丑。 庄佩佩也从中上了深刻的一堂课。 她也有点期待,想看爷爷要怎么拔掉庄尚均那口牙。 这个夜晚,庄伟勋安然入睡,睡得十分香甜。隔天一早醒来,还伸伸懒腰,看起来精神百倍。 周文看在眼里,甜在心里。 谁能预料到,一个月之前她还站在冰冷的医院走廊里,颤抖着签下庄伟勋的病危通知书? 她笑了笑,走上前搀扶要下床的庄伟勋。心里默默地想,梁妈那天又哭又笑地说菩萨保佑,老爷子是为了孙女才撑到今天……她不完全信这些,倒也觉得有一些意思。 陪庄伟勋到后院散了一小会儿步,眼看庄老先生额头微微发汗,周文就扶着他坐在了小木亭里。 庄伟勋服了药,又想要喝茶。 “庄先生,冯医生不是说了不要喝茶的吗?”周文转身和工人吩咐,“倒一杯温水吧。” 庄伟勋无奈笑了笑,他指了指身边的位置,“你也陪我坐一会儿。” 两个人就静默地做了片刻,一阵风吹过,透着一缕悠悠的冷冽气息,使得庄伟勋产生了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触。 他的思绪又飘去了很远,他想到二十年前的另一件事。 那时候他正试图拿下香港最大的地产集团鸿途地产,因为前经营者的去世,第二代的子女争的不可开交没有办法和解,最后法院决定只好把公司卖掉,从而将所得的钱均分给那些子女。 商场上的惯例,要想压低价钱得到这家公司,必定要先放出一些公司经营不善的负面消息,从而从中得利,用合理的价钱达到最大的收益。不曾想当时有另一家财团的主席也对鸿途地产势在必得,拼命发布烟雾弹混乱舆论视听,偏偏把价位炒高。 庄伟勋记得很清楚,他问庄尚明和庄尚均同一个问题,如果是他们,他们要做什么?怎么做? 十岁的庄尚明一本正经:“要是我,我不会再用强迫压价,哪怕用比原价更高的价位夺进鸿途,我觉得以后会产生比这笔钱更大的效益,爸爸这就是值得的呀。” 八岁半的庄尚均支支吾吾地说:“那我不和他玩了嘛。” 当时庄伟勋对两个儿子的回答都不太满意,最让他气愤的就是庄尚均的漫不经心。 但是事实证明,恰恰是庄尚均这句话,后来点醒了庄伟勋。他最终停止了一切的竞争,任凭对方买走了鸿途地产,他的半途退出,让对方花了几乎双倍的价钱。而不到两年,他就用别的办法让鸿途地产破产,公司最后又被他低价从银行拍了回来。 或许大家都看到了那家财团主席高调赢得鸿途地产的风头,也同样看到了公司破产时候对方的无奈状,而忽略了最终的赢家竟然是庄伟勋。 哪怕到今日,庄尚明还是不大会拐弯抹角,什么事情只认一条死路;而庄尚均,依旧事不关己,巧妙地躲开一切风浪,美好地维持他花花公子的面貌。 要说像,两个儿子都和庄伟勋的性格有一些想象。只不过庄尚均多多少少继承了白雪君的阴狠,而庄尚明更像王荷一样,温中带柔。 做父亲的最了解儿子的秉性,也就是为什么庄伟勋宁可培养庄尚明,也不大愿意扶持庄尚均的原因。 人到了他这个年纪,往往最看不惯的,就是一个比自己还要更jian诈龌龊的另一个自己! 他又突然想起昨晚上佩佩的童言童语,忍不住呵呵笑了起来,眼角的皱纹更深。 周文轻声问,“庄先生想到什么这么好笑?” 庄伟勋像是自言自语道,“拔牙啊——这孩子,比她爸爸当年聪明的多。” “庄先生最近一提到佩佩就高兴的不行,可见佩佩进步很快?”周文笑问。 庄伟勋只是欣慰地点点头。孩子还小,他还有很多机会,培养出一个让他满意的第三代。 他才一起身,周文又紧跟着上去扶他。他拍拍周文的手背,音调很放松,“之前让你准备的事情,可以做了吗?” 周文一愣,马上点头,“都准备好了,庄先生想要何时开始?” “就今天!”庄伟勋失笑,“昨晚上佩佩说了,拔牙要趁早,晚了成了蛀牙,拔起来可疼啦!” 他竟然有心情调侃,学着孙女的口气说话,让周文好一顿怔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