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先小人后君子
想到这儿，白敬远眼圈一红。 春荼蘼看到他这种真情流露，终于有点不忍心。其实白敬远和春大山有什么区别？都是个爱女儿父亲罢了。只是白敬远身高位，束缚就多，不像自个儿美貌老爹，为女儿豁出命也没什么，没有家族和荣辱要背负。 从这一点上，白敬远比较可怜。白世玉之死，他也满心痛苦和苍凉吧？ 照理，这时候她不该对老人家太残忍，不过对方意图显然不只是认回骨rou那么简单，那她也要维护自己利益，所以有些话，必须说明白。先小人后君子，是她一贯作风。 “外祖父，还有两件事，我得和你提前说说。”她改了语气，商量口吻，不再以条件来论。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如果大家态度好，自然凡事能解决。 “管说。”白敬远挥挥手。 “一，我不改姓，仍然姓春，以示对‘养父’尊重。”春荼蘼语气温和，但眼神中透着不容人反对坚决，“其实这样对白家，对外祖父也有好处。人家说起来，只能说我们白家知道感恩，行事大方，不愧为第一士族大家。” 这个条件显然是白敬远没想到，于是他静默了片刻，没有出声。 春荼蘼安然等待，并不急躁或者急切。好半天，白敬远突然笑了，“你这丫头，为达到目，居然不惜说好话，什么第一士族大家？还赚其他人对我们白家不眼红？得了，你说得也有理，我既然大方了，不如大方到底，里一半、外一半。反而小家子气。行，依你。” “谢谢外祖父。”这句，可是发自真心，白敬远如何看不出来，不禁也跟着高兴，心道我终于可以接近这个外表看似圆滑，实则满身生刺儿外孙女儿了。早晚有一天，他就能把这丫头培养成真正白家人。 “这第二嘛，我将来亲事要由我自己做主。如果我不点头，外祖父就不能逼我。” 这个条件。饶是白敬远城府极深，喜怒不形于色，也不禁眯了眯眼。 这是怕拿她做联姻工具。巩固白家势力范围啊。这丫头想得倒是远，可却太小看了自己，她本身就是块瑰宝，说不定能令白家增再添荣耀，哪里用依附于婚姻？白家出过一位女将军。一位皇后，说不定就能出一位无双国士，虽然他是有点期望过高，但他相信自己眼光。 “行，也依你。”白敬远又点了头。 荼蘼和蔓君不一样，她冷静理智。不是飞蛾扑火性子，做不出私奔平民事。所以所嫁必定不差，他不必担心白家再出丑事。 “祖父。请受孙女一拜。”这个称呼，是连冒充地位也承认了。至此，算是谈妥。 之后春荼蘼就离开了，没有多待。双方都心有智计，又都痛。并不需要多说。至于何时进白府具体细节，还要先报知皇上。再通告京城权贵圈子，后选黄道吉日认亲。这些都由白敬远负责，春荼蘼乐得清闲。 虽说国公府才办了白事，哀伤未去，但白敬远打算大办认亲礼，春荼蘼虽然觉得麻烦，却没有拒绝。她是好人家好女儿，就算由嫡变庶，由外变内，她也不需要偷偷摸摸。内敛低调也得分时候，这次她要风风光光进白府。否则，没委屈了自己，也让别人低看。 这是一种态度。而态度，很多时候真决定一切。 回到家，她叫来祖父和父亲，把和白敬远商谈事说了。本来，春氏父子一直处于悲伤难舍情绪之中，听到春荼蘼争取来，确切说是白相亲自给待遇，两相对比之下，虽说还是相当于把孙女送了人，却仍然大喜过望。 对他们来说，名分什么根本没关系。重要是，一家人还是一起。就算寄人篱下，但好过骨rou分离。而近边境无战事，春大山升官之路基本断绝，现能入驻长安，还升官两级，又能时时回家，也算不错结果。 “爹，您看这个。”春荼蘼去向过儿、小凤、一刀、大萌宣布消息时，春大山小心翼翼拿出个尺长卷轴，书桌上打开来，“这是蔓君从前画。那时，她想念父亲和家里，为解思念，就把国公府景致图画了出来。据她说，没有一处遗漏，连仆人居处、大厨房、马厩所都标得清清楚楚。” “你是要替荼蘼选住处？”春青阳说着，俯身图上，问。 “荼蘼这孩子看似随和，可实际上很不好糊弄。我琢磨着，白相肯定会迁就她，不然也不会什么都答应，还事事想前面。”说到这儿，春大山抿了抿唇，对女儿成了白家人，仍然心中耿耿，却不得不压下这份心痛，“所以，她要自己选个住处，白相也必会答应。您看这一处……”他指了指地图。 “有点偏远了吧？正挨着侧门。”春青阳心中虽然也是撕裂般不舍，但事已至此，就事事为孙女考虑，“虽然荼蘼是冒充白世遗庶女，可那些没见识深闺女子和她怎么比？又是白相硬要认回，自然比嫡小姐还尊贵。” “爹，您不知道，这个院子叫凌花晓翠，正是蔓君之前住。”春大山道，“蔓君曾经告诉过我，白相爱牡丹，所以内宅院落名字，都与牡丹有关。这处地方看似偏，地势却是高，又正对着白相住正院瑶池贯月，而且，它也不是直对侧门，要经过一个小花园。到了晚上，花园那边有巡逻府卫和陷阱机关，那处院子反而是安全所。” “你想让荼蘼住她亲娘院子？”春青阳了然。 春大山神情郁郁，“就算她代她娘骨rou还家，个心愿罢了。而且，住那里非常方便出入。我想，白相允许爹您和荼蘼同住，但毕竟是外姓旁人，太靠近内宅中心不适合。再者，我是不能去与你们同住。我打算附近租个房子，不当差时候，接您和荼蘼出来……” “苦了你了，大山。”春青阳不忍心道。 就算离得再近，哪怕是大山当差时间少，到底也和以前一家人团团圆圆是不同。也许，是时候再给大山说一门好亲，有妻子儿女围绕，他外面守着孙女也安心。 之后才过了不到三天，以“冒充皇帝诈骗案”而名扬四海大唐第一位女状师，被爆出真实身世，简直比乐坊曲目故事还曲折离奇，居然是白相第三子，定远将军遗失多年女儿，凭借孩子身上独有信物和当年拐子证明，才得以相认。 此事造成轰动比那桩案子也不遑多让，白相当着外人面儿，曾经老泪纵横，隆重祭拜祖先，感谢白氏骨rou寻回。而皇上听闻此事，竟然亲自下旨道贺，定于腊月二十二之吉期，迎春荼蘼入国公府。同时，此女养祖父也一并入府，白相许此女不改姓氏，以报养育深恩。 百姓们对此议论纷纷，春荼蘼有幸成为庆平十六年冬两件八卦大事主角。关于她从出生到长大所经历事，都被编造出很多版本，绝大部分是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当然，那桩从没有明示赐婚告吹。 腊月二十下午，影子求见，送了她一盒金珠，“就知道你这丫头爱财，来点实惠。”他一点不尴尬，好像他这表舅舅从来没求娶过表外甥女一样。皇上赐婚，他虽然一直没露面，但不可能不知道。 只是这人被圈养得有些怪异，虽然才华横溢，却也不知礼法为何物。说好听，就是潇洒不羁。就不好听，就是有点混不吝。若没有赐婚那个威胁，其实这人还很可爱。 “没想到我们还有血缘之亲，我很高兴。”影子说得很真，便随即又伸手捏了下春荼蘼鼻子，举止轻佻。 正当春荼蘼诧异古代人这个逾矩举动时，影子又突然严肃了面色，压低了声音道，“丫头，不知道说这些，会不会让你认为我心黑。只是，看我们情份上，我不得不说。” 情份？我跟你有什么情份啊，只是算熟人，彼此不讨厌而已。春荼蘼想着，却没吭声。因为她知道，影子虽然癫狂，却不会无放矢。 “不能说白相错了，他考虑永远是家族，并不是六亲不认。白蔓君事当年是，白世玉之前是，现你也是。”影子直言不讳，“只要你还做状师，早晚能影响大唐律法，而有白家做后盾，你就能把权贵拉下马。皇上早就想以法治国，要拿几个人开刀。明白了吧？你就是那把刀，而刀出自白家，皇上会对白家如何？至于你是不是太辛苦，白相没有考虑，这就是白相和青春阳区别，一个是真心疼爱你，一个是真心喜欢你，两字之别，天差地远。” “谢谢你。”春荼蘼沉默半晌才道，眼神清亮，“我从没有以为，如果是一个没用我，能值得如此对待。但我不觉得屈辱，不会因为我是有用之人而惭愧。对别人有价值，是好事。只是你放心，我不会吃亏，付出多少就要多少回报。” 影子挑了挑大拇指。 ……………………………… ……………………………… …………66有话要说……… 感谢snia22打赏香囊 感谢zxs8632、p、单小呆、梵天szy、湛蓝y、xiangy315打赏平安符 谢谢 w